“敖丙太子自然是美麗高貴的，小龜歎服.”
面對他的詢問，我誠心回答。
“除此之外呢？”
“嗯？”
“你覺得我好看，就沒有別的想法了？”
“哦，有的，傷口在哪裡，我來幫你上藥.”
“……”他有點鬱悶地吹吹龍鬚，飄飄然的柔潤長鬚撩過我的面頰，弄得我癢癢的，差點打噴嚏。
敖丙悄無聲息地用上半截身體將我盤繞，等我反應過來，已經在包圍圈了。
比蛇的絞殺還要熟練的樣子。
“再問一遍，如何？”
這是什麼語文閱讀題，我要換一個近義詞答法嗎？或許不要從外形等方面來評價，而是從力量？“強悍美麗又神聖不可侵犯，有一股強者氣息！”
“都被抽筋了，還強者，美麗倒是真的.”
“呃……”這話我不知道怎麼接。
看出我又陷入了一種做題的緊迫感與迷茫，青龍只是伏下身子。
“我不是想為難你，只是覺得，小龜好像對我沒有多餘想法，我失去了魅力？”
啥？你要不要聽聽你這句話說了個什麼？很曖昧的。
而且我之前是浮想聯翩過。
抱著前掌，我老實杵在原地，“我不懂敖丙太子的意思.”
敖丙將肚皮一翻，腹部的鱗片較為淺薄稀少，大概摸上去也會軟一些。
我看到了深褐色的疤痕，那是撕扯的傷口，像一條蜈蚣趴在上面。
這一池子都是藥浴，專門用來給他療傷休養的，後期還會加入祛疤的藥材。
呈現出一種放鬆的姿態，敖丙自在說道：“我以為，小龜應該會喜歡我.”
“我不配.”
“不配是一回事，難道我不好看嗎？”
“好看.”
“還是你更喜歡李哪吒那種？”
我驚恐地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不不！”
那種只能遠觀，根本不可能有戀情發展的。
“這一百多年來，可有心儀之人？”
“……”倒是差一點暗戀你，幸好你紅顏知己多，還沒入坑就把我勸退了。
心裡這麼想著，我面上表現得很誠懇，認真地說：“我只想好好修煉，攢些錢，然後找塊好地方養條狗作伴，再種點菜養雞下蛋過日子.”
“這樣好玩麼？我可以給你榮華富貴.”
“敖丙太子，為什麼要給我這些？你對我沒有別的感情吧.”
“你好歹是我救命恩人，至於別的感情，那得等你有了人形之後再談，我還蠻喜歡小龜這種不張揚的老實性子.”
“就是說，我們現在可以是朋友？”
“對，朋友.”
敖丙的朋友那可多了去，尤其女性朋友，所以他說起這種話毫無負擔。
既然這樣，我也不裝了，很直白地開口，“其實我現在不求財了，就是希望有東海龍族當靠山，以後我要是在外面被欺負，還能回東海躲躲.”
“小龜，東海永遠是你的歸處.”
聽起來就像說，我在這裡也有家了一樣，如果不是知道敖丙多情，我這會兒一定又白給。
內心還是為這句話感到溫暖，我低聲說謝謝。
接下來就認認真真地給青龍上藥擦拭，還將他的龍鱗刷得鋥亮，連龍鬚和龍尾都用毛刷給理順，還擦拭了潤須膏。
咚咚一下，我的龜殼被龍的爪子輕輕劃拉，我後腳掌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哪吒扒拉我龜殼就像貓用貓抓板，會覺得刺撓。
但敖丙輕輕一劃，倒有點不可描述的意味，我渾身酥麻，起雞皮疙瘩。
“怎麼了，敖丙太子？”
敖丙用指尖勾著我龜殼壞掉的邊緣，龍眼圓鼓鼓地望著，“這月牙形的缺口復原不了了麼？”
以前龜殼也受過傷，但頂多是劃痕之類的，休養三五個月也就恢復了。
可惜哪吒打傷我的這個缺口，怎麼也長不回來了。
我如今是看淡很多，無所謂道：“好像是的，沒關係，這樣還挺好區分我的.”
看我自己沒怎麼計較，敖丙還有些惋惜，“以後化形，應該不會影響你的容貌吧.”
我：“……”敖丙：“在你尾巴處，臉應該是沒問題.”
難不成我變成人以後，屁股會少塊肉？不想深入思考這麼恐怖的事情，趕緊給他上好藥，我請示道：“敖丙太子，我來這也有大半月，該回去了.”
“水晶宮那邊麼.”
“我想去靈山.”
“去那裡做什麼？”
“觀音菩薩之前說，想要徹底平息哪吒太子的怨恨，就讓我試著去養他.”
敖丙疑惑地昂起龍頭，犄角差點戳翻我，他連忙後退幾分，半截身子捲起，“你說的養是怎麼回事？你當乳孃嗎？”
我哪裡敢給哪吒餵奶，我又從哪裡產奶！“不是的，哪吒的肉身會以蓮藕組裝，大概就是養花？”
好好一個血肉之軀就變成了植物人，雖然我自己也是從人變成了烏龜重新出生一次。
敖丙聽懂了我的意思，思索片刻，他就點頭了。
似乎沒有阻攔我的理由，畢竟哪吒發起瘋來，龍族也攔不住啊。
“這個給你，小龜.”
只見敖丙拔下自己一片青綠如玉的龍鱗，我小心地接過這散發著淡淡綠瑩的寶貝。
“這上面有我的氣息，海里的妖怪都能驅散，陸面上的小妖怪也不在話下.”
“是護身符吧！”
我有些激動，這可比老闆給的四海通行令還要管用。
“差不多，可惜你修為低，不然還能用龍鱗與我交流.”
“這麼神奇嗎！”
看來千里傳音這種事，就算有了媒介，修為不夠也是不行的。
又或者是，他的龍鱗想要互相感應，需要雙方都修為深厚。
“以後戴著龍鱗，我就知道你在何處.”
“謝謝敖丙太子.”
從水閣離開，我還思考著如何保管這個貴重的龍鱗。
蛇姑娘看到我手裡泛光的鱗片，她甩著蛇尾游過來，親熱地貼向我的面頰。
“小龜也收到龍鱗啦.”
我頓住，“蛇姑娘也有嗎？”
“三太子龍鱗多得刮不完，好些個姑娘家都有，尤其那些修為差的小妖，也算有個庇護.”
“原來是這樣，敖丙太子好心善.”
“他對女孩子是很好，這個龍鱗我幫你做成項鍊，掛在脖子上吧.”
“好的，謝謝姑娘.”
得益於蛇姑娘的心靈手巧，我得到了龍鱗項鍊。
鏈條是用麻繩搓出來的，附著了她的法力，所以不會輕易弄斷。
蛇姑娘把龍鱗掛在了我脖子上，又幫忙收拾東西，然後一路送我出深海宮殿，還歡迎我下次再來。
幾天後，我回了水晶宮，龜丞相也不問我和小老闆有什麼進展。
既然我選擇了跑回來，那肯定就是沒戲。
“外公，我要出發去靈山了，這一走不知道要多少年，還請外公保重身體.”
“哎喲，瞧你說得和生離死別一樣。
不過就是我多飛小半月的事，老夫有空就去看你.”
“……是哦，外公會飛的。
不像我，還是隻會御海.”
“沒關係，你去靈山那裡修煉，靈氣豐足，又是佛祖腳下，想必會進步飛快.”
“嗯，等我會飛了，我就抽空回來看你.”
龜丞相摸摸我的腦袋，送了我一個容量還挺大的乾坤袋，裡面能裝很多東西。
只要有這一個袋子，我的行李都能打包好。
收拾完，念動口訣，乾坤袋縮小，我往身上一挎。
“外公，我走了.”
“一路順風，我怎麼覺得送你離家好多回了.”
“嘿嘿.”
拄著柺杖的老人只覺得納悶，我笑著踏上浪花，在紅日還未落入海中時，向著霞光漫天的西邊踏浪而去。
現在不用時刻給哪吒燒紙錢，不會做噩夢，我辦事趕路的效率大幅度提升。
再加上戴著敖丙的龍鱗，在這片大海上我是暢通無阻。
為了今後的幸福小康生活，我一心趕路。
從東海往西海跑，還要上岸去靈山，只是沒想到這漫長的路途中也會有豔遇。
西海的玉龍三太子也就是未來的白龍馬，我當然是沒遇見的，不過聽西海的海產們提起過。
後來我在西海遇到一隻公海龜，才修煉三十幾年，他對我一見鍾情，想和我雙修。
有毅力的龜龜陪著我遊了三天三夜，名字叫快快。
他給我帶路，幫我找捷徑海道，還一直誇我的龜殼很漂亮，就連那月牙形的缺口也很有特色。
這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嗎。
在第四天的時候，我終於停下來了，示意找個小島去聊聊。
快快好高興地跟我去了，都不懷疑一下我是不是會謀財害命。
比如打劫他的龜殼。
“這幾天我考慮了一下，我也不是不找伴.”
排排坐著，我從乾坤袋裡拿出吃食分給他。
快快接過就吃，笑得甜絲絲的，“小龜，你答應和我好啦？”
“在這之前我要和你坦白.”
“什麼？難道你已經是東海三太子的小情龜了嗎？”
他指著我脖子上掛著的龍鱗，有些失望。
“不，這個龍鱗只是友誼贈送.”
“這樣啊，那你想坦白什麼？”
“你知道小半年前大鬧東海的李哪吒嗎，李天王的三兒子.”
“我知道！那件事很轟動的，四海皆知啊。
那等大人物和小龜有什麼關係？”
果然，就連西海的海龜都知道東海水晶宮被砸的事，真是壞事傳千里。
我躊躇著，交代道。
“我招惹到他了，殼子的缺口也是被他打出來的，現在要去靈山解決個人恩怨。
不知道要多少年，所以我不能輕易答應你，也不想連累你.”
快快嚇得手裡的肉脯掉地上，浪費多不好，我撿起來吃掉，又給了他一塊新的。
“所以，我現在不能找伴雙修的，這幾天謝謝你給我帶路，有緣再會.”
的確是被嚇到了，直到我離開，快快都沒能再說出一句同行的話。
哎，如果他能不怕這些，說會等我，我也是可以考慮交往的。
談戀愛嘛，都是烏龜，應該有商有量的。
在海上漂泊數月，從西海的半島登陸上岸後，我又跋山涉水，翻山越嶺，一直從夏天趕路到來年春末。
終於，我來到了佛光普照的靈山。
爬過逼仄的洞穴，站起來後拍掉身上的泥土草屑，我叉腰看著連綿起伏的山峰。
仔細聽，能聽到由遠及近的撞鐘聲，感覺山腳下的空氣都充滿著滋潤肺腑的靈力，吸一口都是盪滌靈魂。
“快看，這小烏龜是從海里來的吧.”
“這烏龜不小啦，還挺大的.”
“有點可愛哦，想摸摸它的殼.”
聽到了嘀嘀咕咕的說話聲，我回頭，看到兩條巨大的蟒蛇盤繞在粗壯的樹枝上。
嚇得我心臟一停，我後退兩步，不由得握緊胸前的龍鱗。
“哦~龍族的氣味.”
“看來是有靠山的.”
兩條蛇又交流幾句，其中一條網紋蟒繞著樹幹下來，眯眼笑道：“小烏龜，第一次來靈山？”
沒有攻擊意圖，我稍微冷靜下來，“你好，我是外地龜，從東海水晶宮過來找人.”
“我們在這數千年了，你找誰？說不定我們知道.”
“李天王的三兒子，李哪吒.”
兩條蛇互相對視一眼，看來是知道情報的，同時也對我更加好奇了。
網紋蟒對我吐露蛇信，繞著我問，“佛祖將他魂魄放入蓮花中滋養，你找他做什麼，你是他家養的小烏龜嗎？”
“呃，我咬過他，他記仇，我想來贖罪.”
“這樣啊，你讓我摸摸你的龜殼，我就給你指方向怎麼樣.”
“請摸.”
我立即趴地上，擺出隨便摸的溫順樣子，兩條蛇過來把我盤了又盤，甚至張開嘴比劃了一下。
被盤了半個時辰，吸烏龜過足癮的兩條大蛇愉快地指著東邊的山脈，說那裡有一處天池，裡面種滿了蓮花。
上次看到一道金光飛入裡面，那應該就是哪吒的魂魄。
拜謝過兩條大蟒，我朝著東邊的山脈過去，路上看到不少瑞獸，大家都很悠閒的樣子。
就連天上都有綵鳳飛舞，鳴叫的聲音婉轉清亮，很是動聽。
在靈山附近安家，好像還不錯。
此處的天池並不在頂峰上，而是身處平緩地勢，被幾座山峰圍抱著。
這裡也是流動的水，不過水勢穩定，幾乎沒有急流，方便了蓮花的生長。
成片的蓮葉互相攀比著，覆蓋了大半池面，風一吹，綠葉如女子的裙邊，柔軟地舒展開。
朵朵花苞掩映在近似圓形的蓮葉中，我一時被迷了眼，完全不知道哪一朵是哪吒。
被美景衝擊，我呆滯地站在岸邊，渾然不覺頭頂已經聚攏了厚重的烏雲。
“轟隆——”直到第一聲炸雷響起，我嚇得脖子一縮。
登時，狂風大作，暴雨傾盆。
一些小動物立即避雨躲開，池子裡的小魚也藏在了蓮葉下。
明明先前還是明媚的天氣，這會兒居然打雷又下雨。
好幾個炸雷連著來，閃電都要劈到我頭頂上，彷彿在指著鼻子罵我。
該不會是不歡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