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洛雅來到皇宮時，天色已經逐漸暗去，陰影籠罩了古典式樣的建築群，彷彿給它們蒙上了一層幽暗的面紗，只剩下最後一抹夕陽閃耀在白色的大理石塔尖上。
她跟隨著宮廷執事穿過花園，薔薇的清香飄散，影影綽綽的枝葉在晚風中簌簌作響。
還沒走到舞會的現場，她便看見了奧古斯汀。
銀髮碧眸的青年身著矜貴的皇室禮服，雙手抱臂，斜倚在柱廊一側，華美繁複的科林斯式立柱投下陰影，將他修長的身形籠罩在內。
聽到她的腳步聲，他微微側過臉，唇角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他似乎是在這裡等她。
宮廷執事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退下，將對話的空間留給他們二人。
“陛下.”
洛雅提起裙襬，微施一禮。
傍晚時分朦朧的光線裡，在薔薇叢的映襯下，金髮紅裙的少女美得不似真實，她的髮梢上閃爍著絲絲縷縷的柔光，沒入陰影的天鵝絨長裙呈現出神秘優雅的質感。
奧古斯汀此時已經走了過來，一貫平靜淡漠的眼底閃過稍縱即逝的驚豔。
他虛扶起她的肩膀，“不必向我行禮.”
“陛下是……專程在這裡等我的？”
洛雅一向心直口快。
奧古斯汀輕咳了一聲，移開眼神，“我只是……剛好在這裡透氣，舞會上太吵了.”
“抱歉我來晚了.”
洛雅沒有拆穿他，“今天導師拖了會兒堂，而且從學院到皇宮還有一段距離.”
“無妨，”奧古斯汀說，“我願意等你.”
說完以後，年輕的皇帝耳尖驟然紅了。
他說這話不就意味著承認在這裡等她了嗎？那剛才還嘴硬什麼？所幸洛雅沒有注意到。
他暗中撩了下頭髮，用絲綢般柔順的半長銀髮把泛紅的耳尖遮住了。
“願意和我去跳支舞麼？”
奧古斯汀以手按胸，優雅地向她做出邀請的動作。
“……我可能不太擅長跳舞.”
洛雅實事求是道。
“一切交給我就好.”
奧古斯汀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洛雅乾脆擺了，反正就算她真的跳得不好，當著陛下的面也沒人敢說。
她點了點頭，跟著奧古斯汀來到舞會的現場。
原本熱鬧的舞會瞬間安靜下來，社交中心立刻轉移到他們兩人身上。
“陛下您終於來了，”一位女伯爵搖動手中的羽毛扇，似笑非笑地走了過來，“不會又是在忙著處理政事吧？今晚您可一定得答應和我跳舞.”
“抱歉，”奧古斯汀回答，“我已經有了舞伴.”
這時，眾人也都注意到了站在奧古斯汀身旁的金髮少女，她的手此時正搭在皇帝陛下的臂彎上。
貴族小姐和夫人們對視一眼，紛紛開啟了八卦模式。
“這……我沒有看錯吧.”
“真是稀罕，陛下不是有潔癖，不喜歡別人碰他嗎？”
“這麼久都不來，我們還以為陛下去哪了，原來是和盧西亞諾家的大小姐約會去了~”盧西亞諾公爵是原主的父親。
她的全名就叫洛雅·盧西亞諾，但洛雅本人不太記得住，只是隱約有個印象。
“各位請自便.”
舞會的氣氛比較輕鬆，奧古斯汀也沒有像往常那樣板著臉，“不過，在本人面前議論他的八卦似乎不太好吧？”
“哈哈，陛下真幽默~”“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真羨慕盧西亞諾小姐啊！”
……“別把這些人的話放在心上，”奧古斯汀垂眸看向洛雅，“走吧，我們去跳舞.”
“我還以為陛下不會開玩笑.”
洛雅含笑看著他，“不過，剛才那個笑話真冷啊.”
奧古斯汀：“……有的人身為皇帝，其實在社交場合是被迫上陣，一刻都不想和那些貴族多待.”
“巧了我也是.”
洛雅點頭，“跳完舞我可以吃小蛋糕嗎？”
看著眼睛閃閃發亮的少女，奧古斯汀的眸光變得柔和，語調也下意識放輕：“好.”
他執起她的手。
枝形吊燈上數不清的蠟燭投射下奪目的輝芒，悅耳的小提琴聲奏響，銀髮皇帝和金髮少女跳起了典雅的圓舞曲。
二人之間似乎離得太近了，洛雅抬起頭便能看到他線條分明的喉結、輪廓完美的下頜線，甚至還能聞到他身上冷冽的松柏清香。
她有些不適應，愈發手忙腳亂。
軍人出身的奧古斯汀，在掌控自己的身體這方面非常優秀，即便不常跳舞，但舞步卻極為精準，有他帶著她跳，洛雅倒也沒有在眾人面前出洋相。
只是一些踩踏行為卻難以避免——她的鞋跟不止一次踩到了他漆黑的長靴上。
奧古斯汀神色如常，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洛雅自然也不可能承認，察覺到愈發曖昧的氣氛，她認為有必要說點什麼。
有樂聲的遮掩，她聲音也不大，倒也不用擔心二人的交談會被別人聽到。
“陛下，昨天……拉米爾告訴我你沒事……但我還是擔心……所以才會來參加舞會.”
悠揚的華爾茲樂聲中，少女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入奧古斯汀的耳邊。
奧古斯汀薄唇微彎，深邃眼底浮現出一抹笑影，顯然心情極為不錯：“我沒事，多謝你的關心。
不過，昨天倒有一件事出乎我的意料，拉米爾應該也告訴你了.”
洛雅點點頭。
她知道奧古斯汀說的是獵魔子彈威力的事。
不過，她是不可能把自己祈求神明保佑他們這件事說出去的。
“大概真的是拉米爾的虔誠觸動了神明，所以祂才顯靈了.”
奧古斯汀若有所思，“對了，還有……昨晚我在那棟木屋附近發現了燒焦的馬蹄印.”
“這意味著什麼？”
洛雅好奇道。
“只是我的一個猜測.”
奧古斯汀嗓音低沉，“根據我所瞭解的資料，這件事的幕後主使，應該是煉獄之處刑者，惡魔大公克薩維爾。
那隻山羊角惡魔，不過是他放出來用以試探的炮灰罷了.”
“聽名字好像很厲害……”洛雅感慨。
“相傳他騎著被詛咒的烈焰之馬，漆黑的盔甲下是絕望的猩紅眼眸，為所過之處帶來災厄、恐懼與死亡.”
“你為什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洛雅問。
“因為我曾和他交過手.”
奧古斯汀平靜地說。
此時適逢舞曲結束，奧古斯汀不再多言，牽起了她的手，“你跟我來.”
洛雅覺得她和奧古斯汀還沒那麼熟，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將手抽出來。
但最終，好奇心壓倒了別的想法，她跟著奧古斯汀來到他的書房。
他關上書房的門，脫下外套，一顆顆解開襯衫的紐扣。
洛雅：“？？？”
這是幹嘛？她忽然覺得跟過來是個錯誤的決定。
室內沒點蠟燭，清冷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格灑下，照亮了男人線條完美的上半身，他寬肩窄腰，脫衣有肉，緊實而有爆發力的胸肌和腹肌被月光照亮，就連洛雅也看呆了一瞬間。
“奧古斯汀，你……”他緩緩轉過身去。
洛雅本以為奧古斯汀身材這麼好，想必從背後看，更能顯示出他的腰和背好看，卻沒料到他的整個後背都是被火焰灼燒過的猙獰疤痕。
不用他解釋，她已經明白了。
這傷痕是剛才對話中那位惡魔大公留下的。
難怪奧古斯汀對惡魔和黑暗生物深惡痛絕。
像奧古斯汀這種驕傲而強大的人，應該只會在神明面前低頭吧。
輸給一個他所仇恨的惡魔，對他來說或許是奇恥大辱。
她走到他的身邊，抬起纖長白皙的指尖，輕柔地撫上銀髮青年後背的肌膚，“我可以為你治癒這些疤痕.”
身為光明聖女，她雖然不是特別能打，但論起施展光明系的治療法術，世上卻很少有人能比她做得更好。
在她觸碰到他的一瞬間，他的身體肉眼可見地輕顫了下。
“不.”
銀髮青年嗓音嘶啞，冰冷的眸光陰鷙得可怕，“我會記得這失敗的恥辱.”
洛雅知道他性格偏執，也不再勸，“那你至少穿上衣服吧？陛下的腰我已經看夠了.”
奧古斯汀輕輕蹙了蹙眉，“那可以先把你的手拿開嗎？”
洛雅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按在人家的傷口上。
她頓時臉頰一紅，窘迫道：“對、對不起……我剛才在想那個惡魔大公的事，一時間忘記了.”
銀髮青年抬起手，修長手指插入半長的額髮間，無奈地撫了撫額，“……算了。
你多摸一會兒我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