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乾隆五十八年」「熱河避暑山莊」乾隆的動作底下人都看在眼裡,福康安見萬歲爺面色冷凝,當即上前一步,大聲質問馬戛爾尼:“馬特使,你來自哪裡?”

馬戛爾尼覺得自己被深深冒犯了。

第一,他不姓馬。

第二,他被晾在一旁已經很久了。

第三,他禮物都送完了,這群傲慢的中國官員居然還沒搞明白他來自哪裡?!但最終,馬戛爾尼還是耐著性子回答道:“我來自大不列顛王國.”

“哦……不是英國?”

“用你們中國人的喊法,可以叫英吉利帝國、大英帝國.”

福康安眼神漸柔,剛想鬆一口氣,就見馬戛爾尼一挺胸膛,驕傲補充:“叫英國也行.”

聽到“英國”兩字,滿朝文武幾乎同時眼神一厲。

馬戛爾尼頓時感到有一股詭譎的暗流在人群間湧動,令他有些毛骨悚然。

他明明站在人群中間,但身邊溫度卻驟然下降,彷彿有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將他和身邊的中國人分成兩邊——中國官員目光交錯,眼底藏著他讀不懂的意味深長。

福康安狠狠瞪了馬戛爾尼一眼,轉身對乾隆深深行禮:“萬歲!這紅毛國果然來者不善,暗藏禍心!臣建議……”“福康安!”

乾隆出人意料地打斷了福康安的話。

他揮手示意福康安站到一旁,又將英吉利的貢單輕輕壓到膝頭。

做完這一切,乾隆垂眸望向惶恐不安的馬戛爾尼,緩緩開口:“英使臣,朕對這貢單上的貢禮有些興趣……這榴彈炮與迫擊炮是為何物?威力如何?”

見剛才還興致缺缺的中國皇帝終於對禮物有了興趣,馬戛爾尼自然喜不自勝。

他上前一步,驕傲地介紹:“這是我們大不列顛陸軍部向您獻上的禮物,這榴彈炮是軍隊慣用的武器,一次可以填裝數十發炮彈,每一枚炮彈,約莫可以打出一千米.”

“一千米?”

馬戛爾尼環顧四周,比劃了下宮殿的長度:“打穿這個宮殿不成問題.”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

“那威力如何?”

武將們焦急追問。

看到中國軍官對大炮頗感興趣,馬戛爾尼頗有些驕傲。

他摸了摸腦袋,試圖尋找一個便於理解的例子:“我之前是在天津上岸,進入城市前曾路過一扇非常高、非常厚的門.”

“你是說城門?”

“就是這個!”

馬戛爾尼一合掌,很高興中國官員聽懂了自己的意思。

“我曾仔細留意過你們天津的城門。

那門是由木頭做的,外面包了幾層鐵皮,很沉重,需要三個士兵一起推才能推動.”

“是極!”

有官員驕傲地應聲,他瞥了一眼馬戛爾尼,似乎覺得他少見多怪:“城門上還會嵌上鉚釘和防火層,非常堅固!”

“no!no!no!”

馬戛爾尼頭搖的像撥浪鼓,戲劇化地連連擺手。

他眼含笑意環視全場,神情無比得意:“對普通計程車兵來說,這樣的城門非常堅固。

但對我們的陸軍來說,這樣厚實的城門其實脆得就像一張紙,只需要三五發榴彈炮,就能將它徹底打穿!”

聽到這裡,眾人心裡咯噔一聲:對上了!和天幕說的都對上了!英國侵略者會用大炮轟開大清的國門!有一老臣看不慣馬戛爾尼那副囂張嘴臉,氣血上湧間,一個箭步衝出朝臣隊伍。

迎著馬戛爾尼驚詫又迷茫的臉龐,他探頭噘嘴,喉嚨裡“嗬嗬”作響,一口黃痰“炮彈”儼然就要從他嘴裡發射……“唔!”

福康安蒲扇般的巴掌落下,瞬間將他的下半張臉蓋得嚴嚴實實。

一口老痰被堵在喉嚨眼,這文臣又是氣急又是鬱悶,瞪著眼掙扎不休。

福康安不耐煩地把他的腦袋轉向龍椅,對上乾隆陰鬱的眼神,這文臣才陡然一靜。

“他、他這是怎麼了?”

馬戛爾尼撓了撓頭。

中國官員當真奇怪,一會兒面若寒霜、愛搭不理,一會兒又熱情似火,殷勤萬分,還總是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暗語,現在就連行為都奇奇怪怪……福康安有些為難,他不知道該如何與馬戛爾尼解釋。

找藉口這種事,他實在不擅長,不過他知道有一個人必定能信手拈來……“哦,他啊……”和珅笑眯眯地從人群裡走了出來,白胖的臉上掛著讓人心生好感的溫和笑容。

“我們聽說英吉利國有一種表示親近和感謝的禮儀,和我朝的拱手禮頗為相似。

這位大人非常感謝您為我們介紹榴彈炮,他特意想用貴國的禮儀向您表示感謝.”

“你說的是……貼面禮?”

馬戛爾尼笑了起來,聽到中國官員特意去了解了自己國家的禮儀文化,他不由得有些驚喜和開心:“其實在我們那兒,通常是女士之間才行貼面禮……這位大人有心了,我願意和您來個貼面禮.”

“好極,好極!”

福康安帶頭撫掌大笑。

和珅走到那位文臣身邊,將手輕輕壓在他的肩頭,推著他靠近馬戛爾尼。

文臣渾身僵直,就連臉上的褶皺都硬得像刀削斧刻,卻絲毫不敢反抗肩膀上那輕若鴻羽的手掌。

和珅臉上帶著溫和笑意,聲音卻又輕又厲,充滿警告:“站好了,別動.”

馬戛爾尼盯著對面中國官員臉上縱橫的溝壑,頗有些為難地蹙起眉。

但見所有中國官員都面帶微笑地看著自己,馬戛爾尼只好心中默唸數遍“為了英吉利的榮耀”,然後艱難低頭、將臉頰在那官員臉側飛快一貼,嘴裡“啵啵”兩聲,就當行禮完畢。

和珅立刻帶頭叫好。

心如死灰的臣子被福康安一把丟回人群。

乾隆滿意地點頭,滿朝文武瞬間配合地齊聲鼓掌。

在掌聲中,馬戛爾尼不由放鬆了精神,再次掛上燦爛笑容。

乾隆皇帝眸色漸深,他撣了撣手上的貢單,對馬戛爾尼露出和藹笑容:“英特使,再給朕講講卡賓|槍.”

……「天寶十載·小亭」“朕乃天可汗!在朕國土,皆朕子民。

此言萬毋再提,莫要寒了我朝將士的心!”

李隆基臉色嚴肅,一錘定音。

哥舒翰等異族武將長吁了一口氣,文臣們亦是捋著鬍子頻頻點頭。

眾人紛紛高呼“聖人英明”。

李隆基擺擺手讓他們安靜,希冀地望向郭子儀等人:“諸位愛卿對戰事可有想法?”

幾位老將小聲商討,各自斟酌,片刻後,郭子儀作為代表上前回稟:“聖人,目前線索甚少,各位將軍想法不一。

若聖人不急,不若先聽完水幕所言再行打算?”

“也是.”

李隆基點點頭,頗以為然。

他望向杜甫,眼裡流露一絲期待:“希望愛卿會有詩句記載.”

……【國家不幸詩家幸。

安史之亂前後黑暗的動亂時代對我們的“詩聖”起到了“玉成”的作用,也正因為有安史之亂這樣的社會背景,才能讓杜甫的詩成為“詩史”。

介紹完成因,就讓我們跟著杜甫的詩作走近這個時代、感受戰亂下的家國之痛。

】【天寶十載四月,好大喜功的李隆基在楊國忠的鼓動下發動了對南詔的戰爭。

劍南節度使鮮于仲通大敗而歸,死傷三萬將士。

楊國忠貪圖軍功,下令從兩京及河南北募兵去徵南詔。

時人皆知南詔多瘴癘,無人肯往,楊國忠於是派御史大肆抓捕平民、強制送入軍中。

一時間百姓哭聲震天、骨肉離散,杜甫於是作《兵車行》記錄下百姓撕心裂肺的送別場景。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耶孃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

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幹雲霄。

】【車輪滾滾,戰馬嘶鳴,被抓來的百姓被迫套上戎裝,配上弓箭,被押送著奔赴南詔戰場。

壯丁們的親人一路追趕著隊伍,父母們呼喚著兒子的名字,妻子尋找著丈夫的身影……他們拉著自己兒子、丈夫的衣衫,捶胸頓足不願讓他們離去。

一時之間,道路上灰塵瀰漫、哭聲震天。

】【道旁過者問行人,行人但云點行頻。

或從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營田。

去時里正與裹頭,歸來頭白還戍邊。

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

】【此情此景,慘不忍睹,路過的杜甫不禁上前詢問原因,原來是官府徵兵實在頻繁,讓老百姓苦不堪言。

有人十五歲出徵北方,四十歲卻還在河西營田,轉眼少年已垂暮,但徵兵的日子還無止無休。

邊疆戰士血流成河,只因玄宗窮兵黷武、慾壑難填。

】【君不聞,漢家山東二百州,千村萬落生荊杞。

縱有健婦把鋤犁,禾生隴畝無東西。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

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溼聲啾啾。

】【各家男兒都被抓入軍中充當壯丁,田裡都是一片荒蕪。

儘管有婦孺來幹農活,但禾苗大多也東倒西歪,難以照顧周全。

莊稼收成相當不好,但縣官依然不停催租,乃至於百姓一反常理,“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

女兒可以嫁到鄰家有個照應,男兒一旦被徵兵入伍,恐怕屍骨埋在哪裡都無人知曉。

】【事實上,百姓的擔憂是正確的。

鮮于仲通大敗於南詔後,玄宗並不甘心,再派李苾出征。

可惜的是,唐軍二次討伐南詔又遭慘敗,主將李苾兵陷龍尾城,在南詔、吐蕃軍隊的夾擊下全軍覆沒,最後投河自盡。

這一次戰爭導致唐軍死傷二十萬人,“只輪不還,人銜冤毒”。

兩次南詔戰爭,致使百姓人人惶恐思亂。

】聽到這裡,人群裡的鮮于仲通不禁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他先是望向亭中地上的楊國忠,最後顫抖著對上李隆基的眼睛,喉結一滾:“聖人——”“戰事無常,誰能保證百戰百勝?臣以為……”見鮮于仲通面色愧懼交加,作為安西四鎮節度使的高仙芝有些不忍,試圖替他說話。

但他才開口,立刻有人上前一步,阻止了他——“高特進,安西龜茲距嶺南山長水遠,您對嶺南情況恐怕有所不知.”

說話的人是宰相盧懷慎之子、素以清廉自守、剛正不阿著稱的劍南節度使盧奐。

“我長居益州,對嶺南情況常有聽聞。

我大唐與南詔之所以興起戰事,其緣由與鮮于大人脫不開關係!”

盧奐聲音冰冷,神色嚴厲,盯著地上的鮮于仲通冷笑連連。

高仙芝既迷茫又震驚,他皺眉環視身邊面色冷肅的同僚,又將目光放到了鮮于仲通身上。

可鮮于仲通根本不敢抬頭回視,只是跪在雪地裡抖若篩糠。

“高特進,你怕是不知道,鮮于大人乃是楊國忠楊大人的心腹.”

“楊大人早年在蜀中擔任新都尉,當時他任期已滿,卻因囊中羞澀無法歸家,是鮮于大人出金資助了他。

楊大人顯達後也不忘投桃報李,他提拔鮮于大人成為自己心腹,並向聖人力薦讓他擔任劍南節度使——但這鮮于仲通本就一介富商,哪裡會帶兵打仗?!”

“盧大人此言,也叫我想起一件事.”

一旁沉默不語的隴右節度使哥舒翰突然開口,望向鮮于仲通:“兩年前,我記得鮮于大人初任節度使時,張虔陀為你副使,任雲南太守,此人品行堪憂,對南詔王多有不敬,時常密奏聖人,誇張其罪.”

聽到這裡,李隆基暗自點頭。

天寶八載,他的確收到了數封來自張虔陀的密信,信上內容大同小異,無非是南詔王行事囂張、目無大唐,恐有不臣之心。

南詔路途遙遠,資訊閉塞,日積月累,李隆基難免心底起疑……可這密奏居然是張虔陀編造的?“說起來,張太守似乎也是楊大人舉薦的……”一時之間,眾人望著楊國忠的眼神都無比陰冷。

楊國忠面色灰敗,額頭黏滿冷汗,就在他即將絕望之際,一個聲音卻破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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