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我懸殊、深陷絕境,唯有向死而生。

伴著張苞決絕衝鋒而前,所有燒當族眾皆迸發了骨子裡“以戰死為榮”的果烈,以衝鋒呼哨聲宣告著誓死影從的決心。

“嗚~呵!”

“嗚~~呵!”

而正引騎橫插而來的費曜,聽到涼州羌人部落獨有的呼哨聲後,原本眯著的眼睛便忍不住冒出幾縷冷芒來。

因為上次聽到的時候,正是他慘敗於盧水支流時。

“分!”

他略微側頭囑咐了一聲。

緊隨他身側的親衛,當即將抱在懷裡的碩大牛角號湊到嘴裡。

“嗚~嗚~~”只見原本萬騎奔騰的洪流,瞬間分作了三支。

費曜督領的關中精騎仍舊一往無前,而南匈奴騎兵則是裂作左右、一分為二。

一支往依屈吳山營寨而去,應是追擊離唐芒部避免漢軍佔據浮橋得歸路了;而另一則是微微繞了弧圈,試圖貼著燒當族眾交錯而過。

身先士卒的張苞,一看便了然了。

涼州農牧並行的羌胡部落作戰,常持長矛豕突無前。

如昔日渭水之戰時,面對韓遂與馬超為首的十餘部兵馬耀武揚威,魏軍有識之士皆以“關西兵強,習長矛,非精選前鋒,則不可以當也”之言諫於魏武曹操。

但漠南以胡人為主的遊牧部落作戰,弓箭才是他們最擅長亦是最致命的武器。

戰術常猶如狼群狩獵,以嫻熟的馬術與輕騎的機動性不斷以弓箭襲擊,令敵人持續喪損,待到敵人士氣萎靡或陣列出現紕漏時才會縱馬踏陣、白刃廝殺。

故而,張苞也知道馬上就要面臨箭雨來襲了。

但他沒有破解之策。

準確而言,是時機不允許。

以關中精騎為前、迎面而來的費曜,距他不足二里了!如此近的距離,在雙方戰馬都加速到極致的衝鋒中,不過十餘個呼吸。

如果他下令燒當族眾以騎弩裝矢反擊,那麼就會來不及換上長矛迎戰費曜部;且漢軍本就處於兵力弱勢,他更不能分兵去阻攔那些南匈奴弓騎,不然就無法依託陣勢殺透敵陣。

當今之計,唯有不管不顧的繼續向前罷。

只要突入了費曜的陣內,那些南匈奴弓騎便會再傾瀉箭矢,以免誤傷己軍。

“殺!”

說時遲,那時快!當兩百餘燒當族眾被箭雨射落戰馬後,兩支騎兵的前排便撞在了一起。

一方是身陷重圍的決死求生,一方是抱著雪昔日慘敗的知恥而後勇,甫一接觸便讓戰場慘烈無比。

不時有人被長矛捅入胸膛,不時有人被環首刀劃過脖頸或腰腹,不時有戰馬失蹄或被刺傷橫飛而出。

戰鼓聲聲催,將士死無前。

兩支騎兵彼此都深深突入各自陣內,讓大漢士卒軍服的赤黑色與魏國士卒軍服的黃色,都開始慢慢變成鮮豔的紅色。

馬蹄聲聲急,屍首作血糜。

在騎卒們的刀光矛影中,鮮血肆意的飛濺著,戰馬肆意的悲鳴著,無數人兒瀕死的慘叫與傷而不亡的哀嚎在連綿起伏。

張苞渾身浴血,但卻毫髮無傷。

以兩千餘鐵片串成的魚鱗甲,為他抵禦了來自疲軟騎弓的箭矢;約莫近兩丈的馬槊讓他在廝殺中佔盡先機,尚有百餘親兵部曲一直在護衛著他,默默的為他格擋來自兩側的攻擊。

但他身後的燒當族眾就沒有那麼幸運。

他們成軍的時間太短了!勇則勇矣,然而在加速衝鋒時陣列便開始出現參差不齊,待在如今突入了敵陣後,更沒有保持陣列前排整齊、前死後及的意識,幾乎是陷入了各自為戰。

而魏軍的關中精騎則是不同。

從曹操擊潰韓遂與馬超定關中後便成建制的他們,先隨夏侯淵虎步關右、後隨曹真平定涼州叛亂,歷經了多番新老交替、積累了數十戰的經驗,可稱精銳之師。

此消彼長。

在正面交鋒中,燒當族眾幾乎沒有匹敵之力。

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雙方的戰損比率亦在不斷的擴大中。

幸運的是,昔盧水支流戰事過後,關中精騎僅剩下了兩千騎,亦讓兩軍馳馬交錯而過時的廝殺並沒有持續太久。

約莫半刻鐘後,以張苞為鋒矢的漢軍便穿透了魏陣,讓身後已然死傷慘重的燒當族眾亦陸陸續續透陣而出,暫得片刻休整陣型的時間。

的確是死傷慘重。

只是一次衝鋒,便讓仍舊在戰馬上的燒當族眾僅剩下了千餘人,則損近半。

且不幸的是,南匈奴騎兵已經完成了迂迴。

再度與漢軍並駕齊驅的他們,深諳“射人先射馬”,不斷的以弓箭襲擊漢軍的戰馬,丟擲飛石索去拌馬蹄。

燒當族眾的馬術同樣了得。

但戰馬的身軀太大了,南匈奴騎兵的箭矢亦然太密集了,他們根本無法顧全。

不斷的有戰馬被飛石索伴住馬肢而失蹄橫飛,或是連中數支箭矢後吃痛發狂,將騎卒拋下馬背,被緊隨而來的錯落馬蹄踐踏成肉糜。

依舊被護衛得很好的張苞,在騎卒的悲鳴中頻頻回首,強忍著調轉馬頭去衝擊南匈奴騎兵的憤慨。

時間不允許他發洩忿怒。

不用多想,交錯而過的費曜部已經在迂迴了。

若是他控制不住情緒,那就會被率領關中精騎的費曜再度追上,屆時燒當族眾的死傷會更慘重。

他唯有繼續不管不顧的馳騁向前。

距離橋不足十里了。

不足七里了。

就五里了.....不知離芒唐佔據浮橋了沒有?若率先搶佔了,能在南匈奴騎兵的衝擊下守住否?在馬蹄聲與臨死悲鳴聲中,張苞默默的計算著距離,心中亦悄然在發問著。

離唐芒的答案是可以。

另一支南匈奴騎兵雖然將近四千騎,但在督領千餘西涼鐵騎的他早早就繞道去佔據浮橋,一直將南匈奴騎兵給拋在身後。

他僅是先遣了百餘騎去搶佔浮橋,餘者皆隨他故意放緩了速度,以弓箭射殺南匈奴騎兵。

他不是逞強,而是儘可能的拖延時間。

依屈吳山營寨已然在漢軍控制中,佔領大河對岸的浮橋渡口並不難。

難的是讓騎兵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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