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幼娘盼著謝向晚早些醒過來,袁氏卻希望她能一睡不醒。

怏怏的回到西苑,袁氏斜倚在羅漢**上,右手搭在大紅色冰裂紋錦鍛迎枕上,春筍般嫩白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迎枕上的紋路,想著待會兒再去東苑瞧瞧,若是能叫上謝嘉樹一起去,那就更好了。

正想著,耳邊忽然想起小丫鬟的通傳聲:“太太,老爺回來了!”

“老、老爺來了?”

袁氏愣了下,今兒是二月二十日,按照規定,謝嘉樹應該在東苑的呀。

原來當初謝嘉樹以兼祧兩房的名義再娶了袁氏的時候,為了表示公平公正,特別做了規定,每年除夕、正旦這些重大節日,以及謝家幾位主人的生辰這些重要的日子,東苑、西苑便會齊聚中軸線的宴會大廳一起慶賀。

而除此之外,謝嘉樹會非常平均的分別住在東苑、西苑,一般是在東苑住半個月,然後再去西苑待上半個月,不偏不倚,兩年間,從未有過例外,若是一個月出現了單數,或是有什麼突發情況,那這一日他便會留在中軸線的居所睡書房。

現在是二月,上半個月謝嘉樹一直呆在西苑,如今該輪到東苑了呀。

依著謝嘉樹‘公平’的性子,他應該不會做這種讓洪氏抱怨的事兒呀。

“是的,老爺說今兒得了一本極珍貴的字帖,恰巧咱們二小姐正準備學習書法,老爺便想把這字帖送給二小姐.”

小丫鬟說得很是得意,眉眼全是笑意:“太太,奴婢愚鈍,可也瞧出來了,老爺定是想您和二小姐了,所以才會親自把字帖送來.”

袁氏聽了這話,心情大好,是呀,若單是送個字帖,隨便打發個小廝就成,何必親自跑來。

由此可見,老爺心中還是有她們母女的。

袁氏忙翻身坐起來,伸手理了理鬢髮,而後衝著小丫鬟說道:“還傻愣著做什麼,趕緊過來幫我拾掇一下?!”

雖然昨日在暖房見過謝嘉樹,但也沒能說上兩句話,袁氏很是想念。

如今夫君來了,她要以最好的狀態迎接。

小丫鬟猜得沒錯,謝嘉樹說是來送字帖,不過是個藉口,他是想來看看女兒。

袁氏總抱怨謝嘉樹偏心、忽視謝向意什麼的,其實是有些冤枉人,在謝嘉樹看來,謝向晚、謝向意都是他的骨肉,他對兩個女兒都是一樣的疼愛。

但謝向晚是嫡長女,且又是個有福澤的人,他難免多疼些。

再加上這幾個月洪氏的身體一直不好,謝嘉樹擔心謝向晚受了委屈,所以比平日又看重幾分,才使得他的‘偏心’有些明顯。

可這並不意味著他對謝向意這個女兒就不喜歡、不在意。

昨日給謝向晚舉辦了一個極大的生辰宴,宴會上,謝嘉樹敏感的撲捉到了謝向意眼中的羨慕和失落,他不免有些心疼。

正巧前些日子他命人尋找一些名家字帖,今兒送來一份極好的,謝嘉樹看了很是滿意,便以此為藉口,前來看看謝向意,順便和女兒聊聊天、開導開導她。

謝向意畢竟年紀小,一看父親這般重視,因昨日升起的一絲嫉妒瞬間消失,她笑眯眯的窩在謝嘉樹的懷裡,奶聲奶氣的跟他聊天。

袁氏端著溫婉的笑容坐在一旁看著,只見一個英挺俊朗的男子抱著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兒,父女兩個頭挨著頭,別提多親暱了。

且這一大一小兩人周遭縈繞的濃濃親情,讓這畫面顯得分外溫馨。

若是可以,袁氏真想一輩子都這樣,沒有什麼東苑,沒有洪氏母子三個,沒有那些跟她搶男人的小妾,只有她與謝郎、以及他們的孩子……那將是多麼美好的生活呀。

只可惜,美好註定是用來打破的。

謝嘉樹耐著性子跟女兒說了一會兒話,見時間不早了,他把謝向意交給奶孃,看著奶孃抱著謝向意離開,他起身道:“好了,我該走了!”

袁氏的夢境瞬間破碎,笑容凝在嘴邊,神情也有些僵硬。

不過,她並沒有說什麼挽留的話,因為她曾經做過類似的事兒,結果被洪氏以此為把柄,從謝嘉樹那兒‘敲詐’了許多‘賠償’,讓袁氏分外懊惱的‘賠償’。

用力捏著帕子,手指的關節處都有些發白了,袁氏卻還是扯出一抹溫柔的笑,點頭道:“嗯,我送老爺.”

說完這話,袁氏腦中靈光一身,又露出關切的表情,“對了,我忽的聽人說程老太醫來了,可今兒不是給家裡人診平安脈的日子呀,難道是姐姐那兒有什麼不舒服?”

說著,又怕謝嘉樹誤會似的解釋道:“昨兒來了那麼多賓客,妾身陪了小半日都覺得疲累,姐姐身子重,偏又要親自迎客,定是累著了。

老爺,您還是趕緊去瞧瞧姐姐吧.”

謝嘉樹今天忙著公事,再加上自段氏來了後,她與洪氏這對母女整日湊在一起說話,謝嘉樹善解人意,不忍心打擾,所以這幾日他都睡在書房。

一聽這話,他也有些著急的問道:“什麼,程老太醫來過了?”

為了家人的健康,也為了彰顯自家的身份,謝嘉樹學著京裡貴人的模樣,專門請程老太醫每個月的逢五日來家裡給家人們診脈,名曰診平安脈。

洪氏現在情況特殊,哪天都有可能請太醫來看病。

只是這種事兒,家裡的下人會第一時間通知謝嘉樹呀,以防洪氏真有個什麼萬一。

可今天又是個什麼情況?連袁氏都聽說了,竟沒人來通知他一聲。

“是呀,妾身真是擔心呀,姐姐這都八個月了,眼瞅著就要生了,可千萬別有什麼——”袁氏覷著謝嘉樹的表情,故意頓住話頭,留了小尾巴讓謝嘉樹‘自由想象’——嘖嘖,俗話說七活八不活,再加上洪氏之前出了意外,真若再有個早產什麼的,絕對是一屍兩命。

謝嘉樹越聽越著急,他比袁氏要清楚洪氏的身體狀況,一想到洪氏那虛弱的模樣,他就無比擔心。

“好了,我知道了,”謝嘉樹一撩衣襬,大步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交代:“時間不早了,你且照看向意好好用飯!”

話音還在空中飄蕩,謝嘉樹的人已經消失在庭院中。

東苑,正院寢室,洪氏仍舊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只是她的神情有些焦躁,揪著身邊大丫鬟再三追問:“妙善呢?她為何不來跟我請安?還有,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著我?”

洪幼娘進來的時候,恰巧看到這一幕,她忙快走兩步來到榻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淺笑著行禮:“姐姐,您今天的氣色真好.”

洪氏見洪幼娘竟直接進來了,且不再一副怯懦、畏畏縮縮的模樣,不由得心下微奇,不過她並沒有表露出來,而是淡淡的說道:“妹妹竟有空來瞧我了,坐吧!”

小丫鬟極有眼力見兒的搬來一個鼓墩。

洪幼娘道了聲謝,而後坐在榻前,笑眯眯的說:“姐姐這是怪我沒能時常來陪您說話吧?呵呵,都是我的不是,還請姐姐看在我年紀小、沒什麼見識的份兒上,原諒則個.”

正說著,外頭小丫鬟高聲通傳:“太太,老爺回來了!”

洪幼娘一聽便宜姐夫來了,下意識的想要躲開。

只是還不等她起身迴避,謝嘉樹已經快步走了進來,一邊走還一邊喊:“元娘,元娘,你怎麼樣了?”

洪元娘納罕,疑惑的看著滿頭大汗的丈夫:“夫君,我很好呀,倒是您,春寒料峭的,竟弄出一頭的汗珠兒。

您這是怎麼了?”

謝嘉樹滿心記掛洪氏,一進門就直撲大炕,並沒有發現屋裡還有個外人。

而這個外人,聽了這對夫妻的話,卻有些明白了,緊接著就是擔心:糟了,看來是請太醫的事兒暴露了,若是再任由謝嘉樹問下去,謝向晚的事兒就瞞不住了呀。

到那時,洪元娘受了刺激,沒準兒會立時發作,再來個難產——等等?發作?難產?!洪幼娘心中一動,腦中竟鬼使神差的冒出這樣一個念頭:若洪元娘就此掛了,那、那自己離目標不就更近了……ps:那啥,補昨天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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