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潛借豔屍之口吐出的三句話,前兩句是湯顯宗恥於人言的陰私隱秘。

而那第三句,卻是陶潛從手中異寶【天妖戮神化血神針】中窺視來的秘辛。

這亦是陶潛的廝殺風格,不動手便罷。

既起了殺心,那自然也就無甚顧忌,能誅心,那便誅心。

三言吐出,便是始終在陶潛身側的百禽老魔也不由投來驚訝目光,心底暗道:此子明明是個靈寶真修,怎動輒以這般毒辣之語,挑動他人心魔。

雖是驚訝意外,但百禽子卻並未有任何阻止舉動。

兩人在誅殺湯顯宗此事上早已達成一致,此刻可謂是精誠合作,毫無阻礙。

而陶潛這三句話響徹戰場時,原本還自猖狂霸道的湯顯宗,驟遭重擊。

他與妖神第九十七公主陰素素的姻緣,在最初時也是和美圓滿,直至不久後他驚覺自身滿足不了陰素素,一番折騰後,他只得任由陰素素蓄養面首。由此釀出的諸般傳聞聲名,妖神軍內不少高層皆有耳聞,但任是誰也不敢多言,更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宣揚出來削他顏面。

再說他為太平軍大將私生子之事,本就隱秘,而他不被張元極承認是因理念之分,更是秘中之秘。

還有天妖魘法的根底,則乾脆就是隻有他與妻子方知之事。

如今,這三道隱秘皆被洩露。

稍一聯絡思量,湯顯宗此刻只覺頭頂綠光湧動,以至於神魂震盪,心靈似要炸開般。

氣血上湧中,他心底直咬牙切齒的吼道:“陰素素害我!”

他甚至沒能控制住自己那撐起的上千條血肉手臂,其中半數下意識的捏緊,將一頭頭在他掌心表演著的妖魔,捏成肉醬,順著指縫流淌,這般殘暴畫面,立刻又驚醒了不少正化作妖魔的尋仙縣百姓。

只此刻,湯顯宗已是顧不上。

他猛地轉身,妖氛魔雲爆發。

那籠罩萬里的妖魔囚籠,似剎那挪移過來,直將顯著天妖佛母法相的豔屍菩薩捉了進去。

“豔屍!”

“你在找死?”

嘶吼中,千數血肉手臂無限延伸,好似捉拿山嶽般,將豔屍抱了個緊實。

天妖佛母法身已是龐大,可與湯顯宗的妖神法相相比,卻如同是個小不點般,輕而易舉就遭擒拿。

憤怒極致的湯顯宗,也不管這豔屍菩薩是否為己方邪魔,也不管其背後根腳來歷,更是懶得思量這女魔發瘋緣由。

他只用那千數手臂將豔屍摁住,揉捏著,擠壓著。

看那般情形,湯顯宗顯然是想將豔屍硬生生揉成一顆不摻雜物,只血肉腦漿碎骨為材的圓滾肉丸,而後塞入那遍佈著獠牙、血絲、肉瘤並往吹拂妖風的黑暗裂口中,大肆咀嚼,痛快吞吃。

正所謂風水輪流轉!

當初在那鐵佛山地界,豔屍菩薩也是這般做的。

被當眾揭了短處,引發心魔的湯顯宗,此刻著實有些瘋狂。

一邊擠壓,一邊不住嘶吼:

“祖神禁法破碎,足可證長生天朝壽數已盡,億萬人族危在旦夕,此界更有傾覆之險。”

“而我湯顯宗乃天命所鍾,乃命定的第一妖主。”

“唯有我的道,方是救世之道。”

“人間道已是過往,自今日之後,當行我湯顯宗開闢出的妖魔道。”

“誰阻我,我便吞了誰。”

湯顯宗吼到此處,忽覺不對。

雖然豔屍修為也算不錯,得了他偷偷給予的天妖法門後,更算是個兼修佛魔妖的積年老魔。

可也改變不了她只是個洞玄境修士的事實,遭他擒拿之後根本不可能撐這麼久還沒被揉成丸子,塞入那裂口。

他揉擠了這三兩呼吸,豔屍那法身早已不成人形,但那皮囊下,竟始終有一股股巨力,與他那些血肉手臂較勁。

更詭異的是,遭了這種痛苦,豔屍竟然始終都沒發出一聲哀嚎慘叫來。

這極不合理!

一念及此,湯顯宗猛地清醒過來。

“不好!”

驚呼中他低頭一看,正好就見被揉成一顆肉球的豔屍菩薩,如今筋斷骨折,持諸般法器的佛手被摺疊著,金色大孔雀幻影不知何時起散去,那妖豔頭顱也自變形被嵌在腹部,正面朝下,以那光溜溜的白皙脊背對著他。

只是湯顯宗絲毫不覺誘惑,因為此刻,那脊背忽而詭異破裂開來。

一個陌生道人,隨著佛光梵音從豔屍背部躍出。

這道人生得清秀俊朗,被佛光襯托,但他己身卻放出諸多仙靈之氣,腳下踩踏祥雲,身周環繞甘霖雨露,只見其朗聲大笑,御空而上,儘管這般畫面委實怪異之極,但此刻不管是妖魔還是修士。

驟見此人,不由自主都是暗道:好一個道門真修!

眾人心底剛生出這般誇讚,馬上就又聽到堪稱無恥的誅心之言,從這年輕道人口中吐出:

“想來這位便是湯顯宗道友了,素素常與我說起你。”

“說你有千般好,只那床笫之間實是太差,三兩息便結束了。”

“若道友不嫌棄的話,在下這裡有一門《純陽御念藏神銷魂法》可授予你,助你稍振雄風。”

這番話吐出,再加上熟悉語調。

眾人哪裡還不知曉,適才豔屍菩薩所說,實則是出自這道人之口。

再去看那豔屍,紛紛都是驚覺。

在南粵造下無邊殺孽,擁有恐怖兇名的豔屍菩薩,如今竟然只剩下一層皮囊。

而在曼妙皮囊下方,那些血肉、臟腑、骨骼乃至於腸道腦漿等物,俱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好似被某種可怕物事啃噬的乾乾淨淨。

“嘶”

彷彿意識到什麼,不管是戰場內的妖魔,還是尋縣城內的修士們,全都瞪圓眼眸,倒吸涼氣。

再看向陶潛時,再無一道目光是將其當做是仙風道骨的道門真修。

更多的,是將其當做一個披了層道門真修馬甲,不知從何處來的老魔頭。

先是啃了豔屍,如今又對湯顯宗動手,許是打著黑吃黑的主意?

雖然有多重猜測,但眾人對於他吐出的,有關於湯顯宗在床上只能堅持三兩息這震撼陰私,齊齊都選擇相信。

緣由?

若非如此的話,湯顯宗又如何能容忍陰素素蓄養面首?

“住嘴啊啊!”

湯顯宗,此刻心神完全無法自已。

若是假話攻擊,對他這般梟雄實是沒有任何意義。

但真話,卻不一定了。

以湯顯宗如今修為境界以及妖神法相之威,自然完全可以聽出來,陶潛並未說謊,陰素素的確是親口對著這個年輕道人,吐出了那句話。

心防終究失控,頃刻間那千數手臂猛地揮舞起來,將一應空間盡數鎖死。

那諸多魔雲、妖風也全部收縮成一個肉眼可見的囚籠,將陶潛與湯顯宗關在其中。

這般動作,讓尋仙縣十萬百姓得以解脫。

而在眾人看來,那年輕道人卻是要死了。

陶潛眼前,除了那正大張著,要將他與整個天地一起吞吃的“黑暗裂口”外,也再看不到其他物事。

這一幕駭人畫面出現,陶潛面上非但沒有恐懼之色,反而露出感嘆以及喜色。

“正要如此。”

“湯道友想取在下性命,在下也想讓你為這南粵死難眾生償命。”

陶潛話音落下,讓場中不少人感覺無比熟悉的變化,便在此時出現在他身上。

只見他身軀晃了一晃,漫天佛光,以及那仙靈、祥雲、甘霖雨露等等物事,俱都消失無蹤。

隨後便齊齊聽到晴天霹靂般的動靜,一股極其濃烈,肉眼可見的魔氣沖霄而起。

陶潛身上道袍,更剎那間化作一套百衲僧衣。

一頭接著一頭堪比山嶽的參天禽魔自魔氣內躍出,落地之時,大地震顫。

“百禽舍利!”

戰場與尋仙縣中,皆有不少人驚撥出聲。

更有不少人語速極快,各吐出猜測道:

“此子是那妖神公主陰素素的姘頭面首,意外入了豔屍腹中,得了那百禽子坐化後遺留舍利,由此得到這百數禽魔,轉而將豔屍妖身啃噬一空,依仗著有百禽傳承,這才想殺了湯顯宗,好獨佔那陰素素。”

“不錯,有很大可能就是如此。”

“胡說八道,怎麼解釋陰素素面首,卻入了豔屍腹中此事?”

“這有何難解,誰不知曉豔屍與陰素素乃是同一種人,誰又敢否認二者不會共享面首,也由此讓這無恥小白臉,得了這般大好處,大傳承。”

“你們都猜錯了,興許此子根本就不是誤入豔屍菩薩腹中的,聽其吐出的諸多隱秘便知此子必是妖神公主心頭愛,或許是陰素素覺得湯顯宗即將立下大功,自覺到了收割之時,便安排自己最寵愛的這道人,在這關鍵時刻出來摘取勝利果實。”

“道友這猜測,讓人好生信服。”

……

諸多妖魔修士間的議論,陶潛與湯顯宗都是顧不得。

陶潛喚出那百尊禽魔之後,立刻便重現當初老僧的做法,由得那猿魔錘擊,象魔踐踏,豬魔衝撞,蛇魔纏繞……其間更有大量形態詭異的禽魔,施放出諸多從未見過的神通手段,直接將湯顯宗的龐大妖身束縛在囚籠之內,鎮在大地之上。

過程中,湯顯宗不住掙扎。

那千數血肉手臂,以及不斷吹拂出來的天妖魘風,都讓禽魔損失慘重。

一頭接著一頭,被硬生生錘爆。

好在百禽老魔也沒吹噓,他這佛魔一體的舍利,的確威能恐怖。

那些禽魔纏繞鎮壓時,也將湯顯宗妖身當做是口糧血食,一口一口,啃噬不斷。吸取來的精血源氣,由得舍利一轉,又生新的禽魔,自陶潛體內躍出,前往助戰。

如此這般,雙方竟是糾纏住,僵持住了。

但湯顯宗卻並不覺得如此,在他感知中,這無恥道人雖得了百禽傳承,但修為境界委實孱弱無比。

至多還能抵擋片刻,這道人就會被他生吞活剝。

是以此時,湯顯宗仍有餘裕開口,只是聲音之中充滿著怨恨,到達極致的怨恨。

“不管你是誰,不管陰素素如何寵愛你。”

“我一定要生吃了你,我還要抽出你的魂靈,折磨你百年,千年。”

聽得此言,陶潛搖搖頭,生出感嘆。

“湯道友都到了這般境地,卻仍不敢對陰素素吐出不敬之語,想是在畏懼那妖神吧。”

“懼怕陰素素之父將你如今擁有的一身偉力收回,這才如此憋屈。”

“你那父親理念如何,在下不予置評。”

“不過他認為你不該加入妖神軍,這話卻是對的。”

“在下前來此地時,陰素素曾要在下與你說……”

陶潛最後一句,引得湯顯宗豎耳要聽。

縱然他也知曉必不會是什麼好話,但他心底仍抱有希望,或許可從言語中聽出破綻來,或許這廝並不是陰素素找來要取代他的面首。

可他這一聽,便聽到了自己的生死劫數。

只見那道人背手飛來,話說一半卻並未繼續,而是趁他凝神之時。

猛地伸出雙手,緊握一物,並將覆在那物上的太陰池水蒸乾。

隨後,極其妖異、駭人的血光便在“轟隆”巨響中沖天而起,剎那間,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恐怖的妖神呢喃,響徹萬里方圓。

一時間,不知多少人因此異化瘋狂。

離得近些的幾頭大妖魔,更是在被那通天徹地之血光觸及妖體後發出痛苦哀嚎。

親眼看著自己錘鍊多年、堅不可摧的妖身,不斷的被腐蝕成齏粉。

這般驚天變故中,眾人齊齊看見,那物竟是根一頭圓鈍,一頭尖細的猩紅長棍。

其被揭開束縛之後,迎風便漲。

倏忽間,已成一根猩紅天柱似的存在,被陶潛緊緊握著往湯顯宗那足以吞吃天地的黑暗裂口內插去。

血柱入得其內,湯顯宗發出前所未有的哀嚎時。

陶潛那蘊著一絲快意的聲音,也在此刻響徹戰場。

“此物喚作【天妖化血神針】,也是自太陰池底取出,專門剋制你那異寶天妖血囊衣。”

“不管你有多麼強大,只要你的力量是從妖神處借來的,那便永遠低陰素素一頭。”

“不!”

“陰素素,賊婆娘,我湯顯宗縱是做鬼成聻,也要生生世世糾纏你,絕不容你逍遙一刻。”

伴隨著湯顯宗那淒厲哀嚎和詛咒,誰也未曾想過的驚天變故,就在眼前發生了。

不久前,不可一世要立地上妖國,要化萬民為妖,好擁他做第一妖主的梟雄人物。

如今再也喚不來那豔麗妖氛雲霞,再也吹不出那天妖魘風。

他那龐大妖身,內裡蘊著的恐怖妖神本源,齊齊往那通天徹地的猩紅天柱內湧去。

過程中,不論湯顯宗如何掙扎反擊,俱都無用。

那化血神針刺破血囊衣時,他的所有力量便失控了。

十數個呼吸後,戰場內已無妖神法相。

眾人只見得那滿是血湖肉醬的戰場中,一座屍骸山頂,一個詭異祭壇上。

陶潛靜靜站著,身前躺著一具被猩紅囊衣覆蓋著的,血肉模糊的屍體。

屍體心臟處,插著一根猩紅長棍。

兩件異寶,似形成某種平衡,無比安寧的躺在祭壇中,未有任何異樣動靜。

結……結束了?

眾人正自驚疑時,忽見戰場也好,尋仙城內也好。

之前被天妖魘法異化為妖魔的鎮世軍士兵,以及諸多百姓,全都在此時開始恢復本相。

更有一股不知從何處吹來的清風,將本就開始潰散的妖氛魔雲徹底撞散。

便在風流雲散時,一直未有動靜的嬰宗宗主李善童。

忽而起身,朗聲道:

“湯顯宗已死,妖神軍氣數已盡。”

“諸位,隨我屠戮餘下群魔,還南粵一片朗朗乾坤。”

南粵第一大派宗主這數句話,似是一種承認般。

在其話音落下之時,那高高屍骸山祭壇上,陶潛軀體猛地一顫。

恍惚中,陶潛似看到眼前虛空重重疊疊,南粵境內諸多市縣、城池,數千萬平民百姓好似都開始歡呼,一絲一縷肉眼難見,但卻真實存在著的氣運開始匯聚,並在剎那間形成一股磅礴如同大海般的洪流。

隨著“轟隆”動靜,往此處祭壇而來,往陶潛這具軀體而來。

陶潛腦海中,忽而響起一道熟悉聲音:

“此乃人道氣運,非救世功德不可出。”

“貧僧雖是不擅算計謀劃,但辛苦思量佈置,總算是將湯顯宗、季羨仙、秦無相等野心梟雄收於一網,更剿滅南粵,連同周遭數個大省內的諸多妖魔。”

“雖仍舊無法彌補祖神禁法破碎帶來的威脅,但在短時間內,已是惠及億數平民百姓。”

“能喚來這般磅礴之人道氣運,也是應當,更合該我得。”

聽著這聲音,陶潛立刻便見一道唯有他能見到的佛光幻影顯現出來。

這老僧此刻滿臉的笑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大歡喜心情。

說罷後,對著陶潛打了個佛禮,立刻便控制他張口嘴巴。被旁人誤會是陶潛機緣的“百禽舍利”,滴溜溜旋轉著漂浮而出,隨後就見那短暫鎮壓過妖神法相的百尊禽魔,嘶吼著紛紛迴歸舍利之內。

最後則是百禽子自己,只見其無聲大笑著,化作一道佛光也進入舍利之內。

下一刻,那肉眼難見的磅礴人道氣運洪流,猛地傾瀉過來。

轟隆!

無聲無息的,所有氣運皆被那顆舍利捕獲攔截。

陶潛這明面上的“正主”,一絲一縷都沒能撈著。

他軀體被奪身秘法控制,動彈不得,口不能言。

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原本魔氣森森的舍利,隨著氣運不斷的沖刷,其表面斑駁即刻就化作碎屑散去,濃郁純粹的佛光漸漸溢位,而佛光映照中,陶潛竟好似見到了當年陀縣境內發生的那一幕幕慘劇。

那十室九空的殺戮畫面,那一頭頭禽魔誕生的緣由。

這些駭人畫面,圍繞著一道堪稱癲狂的身影。

雖然很模糊,但依稀可見,正是年輕一些的百禽子。

隨著人道氣運不斷的沖刷,原本兇暴狠戾的禽魔們紛紛褪去魔氣,一頭接著一頭,好似都明悟至理,直接成了佛一般,盤坐在舍利之內,有著同樣變化的還有百禽老魔。

初始他還戾氣十足,可沐浴氣運中,糾纏他多年的執念、魔念開始消散。

到了後面,他甚至如一尊真佛般,變得慈眉善目,盤坐下來對陶潛施禮感謝道:“此番有賴於施主承擔因果,擋災渡劫,待百禽另立別脈後,除卻親上靈寶山門致歉外,定也會給予施主諸多補償。”

陶潛聞言,立時冷笑著要回應。

可突兀就在這一刻,陶潛猛地打了個冷顫,腦海中一道志述隨之浮現:正在遭受小轉輪無相奪身秘法……兩個時辰後可豁免!

這志述一出,陶潛頓時眯了眯眼。

之前的猜測,化作現實。

人道氣運是一種極徹底的洗白手段,可將百禽子的執念魔念都洗練乾淨,過程中隨著魔念湮滅,百禽只餘一縷真靈烙印,過往種種皆成虛妄,這便意味著他施放在陶潛身上的神通法門也將漸漸失效。

如果是旁人,等到法門失效時,百禽早就溜之大吉了。

可陶潛,他不一樣。

那冷顫一起,連綿而來。

根本不待陶潛回復,接連更多志述浮現:“正遭受小轉輪無相奪身秘法……一個時辰後可豁免……半個時辰可豁免……半炷香可豁免……已豁免!”

幾乎是在眨眼間,陶潛恢復自由。

隨後,他面上露出一道讓百禽看來極不妙的燦爛笑容。

“大師,你歡喜的……太早了。”

話音未落,陶潛猛地探手。

竟是又抓住了那顆百禽舍利,電光火石間又吞回自己腹中。

失了舍利阻擋,那磅礴人道氣運立刻又選中陶潛,往他體內灌注而來。

一絲一縷,涓涓滴滴,俱都被陶潛的太上靈寶無漏身接了。

人道氣運乃是這世間可遇不可求的大機緣,大好處。

洗練魔念執念,只是其中一種妙用。

更為神妙的,獲得氣運之人,可增福運福緣,災禍遠避……若非如此,哪裡來的“氣運之子”這般稱呼呢。

這一幕,這變故。

讓舍利內的百禽子,頓時又由佛化魔。

“豎子安敢?”

陶潛腦海,響徹怒吼時。

百禽老僧那佛光幻影再度從舍利內躍出,正欲對陶潛施放法門。

可這次,早有準備的陶潛卻是先一步下手。

那許久未用過的秘竅靈臺猛地開啟,立時將老魔扯入。

靈臺內,陶潛元神等候已久。

“大師一身魔念已散去大半,還剩餘些也不打緊。”

“晚輩這滅魔法雖也煉得不好,但尚可一觀。”

說話間,陶潛滿臉笑容燦爛,頭頂著先天道種,一手掐著秘魔煉神印,一手靈寶降魔印,口吐九真靈音,徑直撲將上去。

伴隨著陣陣動靜,這過往是陶潛用來釣魚喚魔的靈臺內,諸般神通法門開始對戰。

不過未過多久,陶潛露出敗象。

百禽老魔隨手一揮,將襲來的陶潛元神擊飛,這讓他眉頭皺起。

若在洗練之前,他這一下足以將陶潛擊得魂飛魄散。

雖然心底怒火洶湧,但這老魔仍舊不得不耐心勸誡道:

“施主,你何必白費功夫。”

“用不了幾息貧僧便可出去,結局仍舊是那般,改變不得。”

“貧僧也知施主內心不忿,不若這般,此事了結後,貧僧除了可將百禽秘法授予施主外,其他如轉輪寺、大自在寺等等隱秘神通,貧僧也一應傳授給施主。”

“如此補償,施主可滿意?”

聽到這話,陶潛元神果然停下。

面上浮現出一抹貪婪之色,隨後問道:

“大師此言當真?”

“當真!”

“那大自在心光遁法,我能學?”

“能學。”

“那一整套小轉輪無相秘法,我能學?”

“可學。”

“那……”

“住口,雖然不知曉施主拖延時間是為了什麼,但如此沒有誠意,也別怪貧僧下狠手了。”

陶潛這次還沒問出,立遭老魔打斷,只見他雙眸噴火似的欺身上來,似立刻就要將陶潛元神錘爆。

可不等他近身,陶潛忽而取出一葫蘆散發著濃郁香氣的丹藥,對著周遭道:

“眾魔頭可瞧真切了,此是天魔化血丹。”

“汝等聽我命令,齊上啃了這魔僧,這一葫蘆丹藥便可拿去分了。”

這話一出,百禽面色大變。

而本該是空空如也的靈臺內,突兀的,顯現出成百上千域外魔頭來。

這些魔頭個個狡詐無比,原本只是觀戰。

如今在看到陶潛手中魔丹後,齊齊嘶吼著,好似蟻群般撲向百禽子。

“無恥!”

老僧在被淹沒前,只來得及吐出這二字。

不過很快,陶潛這靈臺猛地爆發出一股駭人聽聞的魔氣來。

那千數魔頭震開的被震開,被吞噬的被吞噬。

轟鳴中,百禽子那佛光幻影竟是崩解成一團佛魔相融的猙獰光霧,洶湧著朝陶潛而來。

“無恥豎子,敬酒不吃吃罰酒。”

“原不想傷你性命,既然你定要頑抗,那也莫怪貧僧不客氣。”

“直接奪舍了你這上好元神,將你煉成傀儡之軀,也不妨礙貧僧成佛做祖,開百禽一脈。”

“至多便與你那位還未見面的師尊結下樑子而已,我大自在寺,扛得住。”

老魔一邊嘶吼著,一邊朝著陶潛元神啃噬過來。

這番景象,自然是要行奪舍之事。

可詭異的一幕也發生了,眼看著自己要被奪舍,陶潛竟是一動不動,毫不抵抗。

這又讓百禽子心生不妙,可箭在弦上,他也是不得不發。

魔霧撲來,淹沒陶潛。

隨後在這靈臺內,陶潛元神先感覺到兇險,接著便又打了一個有史以來最是爽快的冷顫。

腦海中,一道志述生出:

“正遭受佛魔真靈奪舍……可豁免!”

伴隨著志述,一股不知從何處來的,無法言喻、無法想象的力量降臨過來,瞬間將百禽子這道快要洗白的佛魔真靈轟了個粉碎。

在殞命之前,百禽似感受到了什麼,但他卻連哀嚎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墮入無邊黑暗時,他只來得及聽見陶潛一道嘆息:

“若大師不來奪舍,晚輩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如今正好,既成全了大師要洗去魔念,也成全了晚輩強度這麻煩第三災。”

“大師走好!”

陶潛感嘆過後,看也不看靈臺內剩餘的那些,正瑟瑟發抖,驚懼不已看著自己的域外魔頭。

將它們扔回域外,重新閉了秘竅。

陶潛立刻醒轉過來,看著腦海中的志述,確認百禽子的真靈、神魂徹底湮滅後。

看著僅餘部分的人道氣運洪流,連忙張口,又是將百禽舍利吐出。

許是機緣如此!

那最後一波氣運,正好將舍利內剩餘魔性洗練得乾乾淨淨。

就自那一息開始算起,那物便不能再稱作是百禽,合該喚作是佛禽舍利。

此為真正佛家異寶,以佛煉魔,再由魔入佛,如今更洗去魔性,立得百尊可護道,可對敵的佛禽金剛。

轟隆!

當那最後一絲魔性執念消散,卻見一顆金燦燦舍利子放出籠罩萬里的耀眼佛光來。

戰場內外,百萬人皆看得分明。

也見得陶潛,輕輕摘下那舍利,便要烙下屬於自己的神魂真靈。

便也是在這一刻,變故再生。

尋仙城內,眾多正道修士陣營內,一個被許多僧侶護衛,有著佛子氣象的小和尚忽而雙眸翻白。

須臾恢復後,立刻朗聲對著陶潛處喊道:

“施主且慢,此舍利乃是貧僧師弟百禽子所遺,乃是我大自在寺之佛寶。”

“還請施主交給我這慧心小徒帶回,大自在寺必有厚報。”

這兩句,陶潛聽到了。

然而他心底冷笑不止,面上卻是恍若未聞,依舊拿了舍利要烙真靈。

陶潛原以為,此刻也就只有那勞什子大自在寺和尚藉著自己徒弟身子降臨意念,要搶回這佛禽舍利。

可很快的,更多驚人變故出現。

似乎剛剛只是人道氣運洪流,所以才隱而不發。

如今人道隱匿,陶潛作為一個煉氣境修士的底細徹底暴露,這些隱藏著的惡意也齊齊迸發出來。

陶潛最先感受到的,是那秦無相。

這在不久前曾差點殺了他的神秘聖子,如今又好似一輪明月般飄蕩過來,同時好似清冷仙人般的聲音也響起道:

“那道人,你壞了本聖子的計劃,也不要你多做賠償,把這佛禽舍利交給我,本聖子便不殺你。”

秦無相剛說完,陶潛沒來得及回答。

卻見那屍骸山下,只餘一層破碎皮囊的豔屍體內。

她那遭凍結的元神驀地此刻睜開眼眸,直接躍出皮囊,出現在天穹之上。

一道極其霸道陰冷,偏又蘊著一絲佛性的男音,自豔屍口中吐出:

“小道士,你讓那百頭禽魔啃噬了我這美麗徒兒的美好肉體,就剩了個破碎皮囊給本座。”

“看在你是靈寶修士份上,本座不為難你,只需你將這顆舍利子交給我。”

這連番變故,直讓陶潛又是驚訝,又是被氣笑。

而更讓陶潛陷入驚駭的,是下一刻他腦海中驟然來的一記轟鳴悸動感。

循著源頭,陶潛驀地看向自己面前不遠處,那祭壇上的天妖化血神針,以及被其釘著的天妖血囊衣。

本該是死寂的囊衣,此刻竟蠕動起來。

一道極其恐怖的意念,好似隨時可能降臨。

這意念主人是誰?

不用猜測,不言自明。

“該死的百禽子!”

“這就是你要轉移的因果?”

“幸好我坑死了你這老貨,要是真讓你脫劫轉世,去開什麼百禽寺一脈,轉而把這些恐怖因果都丟給我,那我豈不是死定了?”

陶潛內心,狂吼著。

同時,他立刻就打算將手中佛禽舍利扔出去。

這鬼東西,誰愛要誰要。

他陶大真人得了一大波人道氣運,已是佔了不小好處,知足知足。

也就是在陶潛這般想著之時,忽然這戰場上空,毫無預兆響起一陣好似銀鈴般,無比悅耳的笑聲。

同時陶潛身前,竟是突兀出現一位光芒四射、俏麗玲瓏的少女來。

這少女肌膚白皙,頭生四角,一襲青發拖拽腳踝處,雖看似是妖物,可散發出來的卻是一種極其純正的,道門仙靈之氣。

她剛一現身,直接擋在陶潛面前,小手叉腰,而後對著正威脅陶潛的一位位強大存在,毫不客氣接連呸了個遍。

“呸呸呸呸!”

“大自在寺臭和尚,弱雞小白臉,魔佛寺的蠢和尚……還有你,妖神了不起啊。”

“你們這些不要臉的東西,竟敢欺負我家的小老爺。”

“老爺說了,今天誰敢為難小老爺,日後他就親自拎著天刑劍,一個一個找上門,就算為此發動宗門大戰也不怕。”

“老爺還說了,不管小老爺得到什麼好處,既然到了小老爺手裡,那就是小老爺的。”

“你們如果不服,那就等幾個呼吸,待我鍾豆豆通知老爺,讓老爺親自降臨過來,和你們這些傢伙……講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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