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陶潛以九蟾珠衝撞斬仙鉞,解了天江仙的死局。

他如今一張惡醜威嚴的龍顏,腆著大肚,生有重瞳,誰也瞧不出他是誰,但刻意顯露出的秘魔修士氣息,果然也讓太上元魔顯聖真君誤以為他是當代秘魔子。

凌媧惱怒後發出的嘲諷,卻又提醒了空蟬羅漢。

先前羅漢未盡全力,是防備凌媧狗急跳牆,陰謀失敗便要拿他出氣。

儘管兩人實力在伯仲之間,可凌媧若真個拼命,縱然殺不死空蟬,以傷換傷絲毫不難。

“凌道友先後沒了【萬魔牢】和【大力神魔斬仙鉞】,縱然再拼命,也奈何不得我了。”

“也罷,時機已至。”

空蟬羅漢心底生出這番盤算。

隨後,他驀地雙手一拍,耀目佛光即刻爆發出來。

須臾間一尊極為龐大,好似真正佛陀現世般的羅漢法相,在遙遠之地顯現。

蟬鳴聲中,那區域赫然開始被挪移走。

這回動手要拖人離開的,換成空蟬羅漢,且他這一拖,根本就是要徹底將凌媧帶離此界,許是要尋個小世界、秘境之類的地界戰鬥,佛門羅漢菩薩們,最是擅長這一類手段。

偏生空蟬在離去前,還不忘坐實自己與陶潛之間的交易。

伴隨著佛光蟬鳴,羅漢之音傳來:

“秘魔宗的小友,凌道友交給我便是。”

“接下來由得你施為,只莫要忘了貧僧那一份好處。”

話音落下,這兩位極尊貴極強大的羅漢、真君便徹底沒了聲息。

……

魔佛寺之人,向來不拘小節,當眾談論盟約交易絲毫不覺有什麼不對。

當初的豔屍是這般,如今貴為羅漢的空蟬,也是如此。

可他這一揭露,除了真的坐實陶潛秘魔子身份外,也引發整個魔都數萬修士妖魔的震驚,更讓凌啟,以及躲在暗處的黃崇面色大變。

元始宗!

秘魔宗!

雖然這二宗被凌媧蔑稱為“破落戶”,可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若這兩大宗門,都摻和進來。

即便他們早有陰謀,醞釀籌劃許久,也未必就能順利得逞。

幾乎是立刻的,各方都開始加速。

陶潛同樣想到這一點,心頭大罵空蟬羅漢。

“這吵吵嚷嚷的大嘴巴,怪不得叫空蟬。”

罵聲未完,陶潛再不敢有絲毫耽擱。

將衝撞神鉞後,輝芒黯淡下來,已經不堪一用的九蟾珠收起。

隨後星芒一閃挪移至一處,災民已盡數化魚龍入天江的營地內,為配合自己放出去的那群“魔奸”行動。

直接取出一個丹葫,揮灑間,一粒接著一粒的滾圓丹藥浮現在空中,遠遠瞧去也是蔚為壯觀。

不需要陶潛施法吹風,內裡隱隱釋放出的丹毒氣息在人族修士嗅來那是惡臭如屎尿一般,燻之慾吐。

可在域外魔頭嗅來,簡直是異香撲鼻,口水橫流。

尤其下一刻,眾魔偏頭看去。

那個長得奇形怪狀的人族修士,一張古怪的臉笑得歡暢又和善,拍了拍他那大肚,對著魔都境內所有的魔頭,尤其是正圍繞著天江啃噬,追著災民吞吃,最是辛苦的那些異魔,發出了極為誠摯的邀請。

“諸位天魔道友,我也知汝等遭了凌媧前輩之毒手,來此凡俗世界沒享福便罷,還蹲了多年苦牢。”

“在下與你們雖是敵非友,卻也看不過去了,行殺伐事之前,以這些魔丹先款待諸位道友。”

“且來且來,都來都來。”

這幾句話鑽入魔頭們耳中,不止是上萬異魔懵逼。

便是其餘的修士,也都怔了怔。

顯然誰都知道這是個陷阱。

可是,就這麼硬設麼?不鋪墊一二?

正當眾修這般想時,忽然那萬數異魔內部,直接有上百魔頭先行動作,一邊衝過來,一邊甕聲甕氣大喊道:

“好香好香,我不管了,先吃了這個秘魔子,再吃魔丹。”

“對,我們先殺了秘魔子,就不用擔心丹藥有毒了。”

“好主意!衝!”

“哈哈哈,正好我吃人也吃膩了,秘魔修士絕跡多年,也不知新一代的秘魔子血肉是什麼滋味,有無嚼頭。”

“這秘魔子瞧著就不像個好人,但想來心肝滋味當是不錯。”

……

一群被關押在苦牢多年,受盡折磨的異魔,雖然依舊狡詐,但反應卻天然比陶潛收服的一群魔奸要慢上一拍。

被它們這麼一指引,一帶頭,圍攻天江的那群異魔還未動。

在營地內四處吞吃災民的異魔倒是盡數被吸引了過來,這邊一片數百,那邊一群上千,烏央烏央的,嘶吼著,咆哮著過來,這一帶動,立刻也讓魚龍天江周遭的異魔心動了。

“這些災民個個皮包骨頭,毫無嚼頭,滋味如何能與一個秘魔子,成千上萬顆天魔丹相比?”

“這般大餐,去得晚了,怕是連口骨髓腦漿湯都喝不著。”

這種魔念,極具傳染性。

下一刻只見嘩啦一下,天江仙周遭的數千異魔竟也齊齊出動,往陶潛處湧去。

這一幕在圍觀的眾修看來是極其震撼,而在凌啟看來卻是大事不妙。

他連忙出聲喝止,讓萬魔繼續圍殺天江仙,絕不能讓天江仙將兩百萬災民運回秘境去。

可惜,他是兒子,卻不是爹。

萬魔只受制於凌媧,哪裡會理他凌啟。

偏生凌媧已被空蟬徹底拖拽走,根本無法感知此間變化,也就拘束不了群魔。

不過萬魔來襲時,陶潛也不由心頭髮憷。

面上保持著請君入甕的虛偽笑容,卻也忍不住暗吞口水,心知這便是劫數中的生死考驗了,就如當初面對練玉樓的欲孽九劫身,若度不了,少不得便要身死道消。

是以陶潛一邊準備施法,一邊則傳音袁公道:

“袁師袁師,蕩魔劍意能不能行,這一番要是成功,秘魔宗可出一場風頭。”

“若是打不過,那可慘了。”

問題剛過去,立刻就被反噴了回來。

“你小子不會是覺得一記蕩魔劍意,能擊殺這萬魔吧,卻是痴人說夢。”

“你當知曉,你也無需擊殺它們,只要驅散它們,解了天江小兒之圍便可。”

“這當是不難,只是……”

“只是什麼?”

“無甚,就是你得借債了,而且是大債。”

袁公傳音剛落,陶潛眼前已是瞧不見一道光亮。

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皆被萬魔圍繞。

在那些圍觀者看來,那個古怪秘魔子,此刻估計已入萬魔腹中,絕無幸理。

而此時,陶潛卻是動念施法,無聲喝道:

“請袁公上身!”

敕神諭令吐出,熟悉景象再現。

陶潛那龍顏再添變化,一雙劍眉瞬息變作血紅。

他原先面目便可稱一聲奇人、怪人,如今新形象更顯得兇殘,又邪異。

當那道似要掃平一切,鎮壓一切的猩紅劍芒沖霄而上時,偌大魔都區域,只要與“魔道”沾邊的存在,不論是人,是獸,是妖,還是旁的什麼異類,不由自主都開始瑟瑟發抖,不敢去瞧那劍芒中的秘魔子。

一些心志不堅的弱小魔修,甚至當場暴斃。

有些見識廣博的,知曉頗多的,直接便大喊大叫起來。

“是秘魔宗的蕩魔劍意!”

“傳言秘魔宗崩解那日,有一老魔喚作袁公,以此劍,須臾間斬了不知多少魔頭魔修。”

“快看那處!”

根本不需要提醒,此刻所有人都在看著那處。

親眼看著那萬數異魔,一頭接著一頭,被盡數轟飛了出去。

那景象,就好似一滴冰水,落入油鍋。

沸騰!

炸裂!

也不知陶潛究竟從自家天尊處借了多少法力來,一道猩紅劍芒兇悍到極致,以那空蕩災民營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橫掃。

整個魔都,似乎都被紅芒掠過,竟真有一劍蕩萬里之勢。

那群皮糙肉厚的異魔,損傷其實並不算嚴重,只核心區域的數百頭被直接轟殺。

其餘的,皆被陶潛掃出去數百里,上千裡。

最倒黴的莫過於被波及的魔修,他們哪裡能想到只是看戲就要遭生死劫數,連哀嚎慘叫都來不及,被劍芒刮過,只要修為不夠立刻慘死。

這般景象,瞬息嚇傻不知多少人。

同時,也再沒有一人懷疑陶潛秘魔子的身份。

何謂鐵證?

這,便是鐵證。

而更加驚人的變故,卻還在後面。

一劍蕩萬魔!

陶潛滿臉肉疼收了劍意,而後一個挪移閃爍,這回卻出現在一處正被菌妖侵蝕的災民營地內。

巨響中砸落,火焰爆發。

將周遭菌妖焚成灰燼的同時,又得一批靈菌丹,盡數捏碎混入甘霖,頃刻解了營地內所有災民所中菌毒。

而後,讓人驚訝的一幕來了。

陶潛袖袍一揮,竟是將營地內數十萬災民一口氣收走。

星芒再閃,他卻又出現在那煌煌天江之上,將數十萬災民盡數扔入大江。

這般變故太快太突兀!

魔都數萬修士妖魔都來不及反應,來不及思索其中的緣由。

“一個秘魔子,為何要救人?”

“秘魔宗與元始宗勾結上了?”

“還有那神通是什麼,怎好似靈寶宗的袖裡乾坤?”

圍觀者們在想這些,而凌啟,則是近乎瘋癲。

他親眼看著陶潛這個古怪秘魔子,先衝撞自己父親的斬仙異寶,而後又用蕩魔劍意解圍天江仙,如今更是憑藉一己之力,要將剩餘災民盡數轉移到魚龍天江內。

這樣下去,要不了幾個呼吸,四百萬災民將被盡數轉走。

他的辛苦籌謀,徹底破產。

凌啟軀體瘋狂顫抖起來,那邪異英俊的面目扭曲,嘶吼著道:

“陰七夜,快,快給我殺光眼前的一切。”

“不,你往魔都境內去殺,把那千萬百姓都給我殺絕。”

“你若慢上一絲,待我父親歸來,我要活蒸了你。”

所有人都聽見了這嘶吼,都看見了要瘋癲的凌啟,也都理解他為何如此。

自以為周全的計劃,被人破壞了個徹底,如何能忍?

不過聽起來,這位太上魔子依舊有翻盤的實力。

對內屠戮百姓!

殺得夠多,依舊可滿足煉化條件。

可馬上的,對凌啟來說真正致命的打擊來了。

一陣狂笑聲,忽然從那個古怪秘魔子口中發出。

“哈哈哈……陰師弟,既然凌啟道友喚你。”

“你也莫要再裝了,歸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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