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到現在為止,陶潛並未與“方士”組織有正面交鋒。

在南粵時,也只是間接接觸。

陶潛始終面臨的,是豔屍菩薩,是妖神軍,是百禽子。

只在梅嶺幫助蕭真人闖那【玄牝天門十絕陣】時,與秦無相有過一面之緣,說起來這廝還扣著他陶大真人兩隻魔頭未曾歸還。

透過這些間接接觸,還有過程中迸發的志述,以及他自己多次打探的結果。

陶潛已隱隱猜出,對於秦無相、黃崇這些“聖子”來說,能否將自己選中的人扶上龍庭,或許將決定他們未來能否成道?能否長生久視?

“秦無相選錯了人,這會兒估計不知道在哪兒哭呢。”

“相比那小白臉,黃崇顯然狡詐太多,明明早選了一人,卻藉助自己聖子的身份便利,混入到朱啟手下,且深得信任。”

“至於黃崇所選之人?”

“大機率,是那張九燈。”

陶潛所想,其實仍無確實證據。

但佐證,卻有不少。

如剛剛空蟬羅漢推演出張九燈早已與“方士”勾連,但他身邊卻沒有任何一個聖子,張百歲這個親兒子也從未提過。

還有便是這魔都劫數!

須知災劫一起,被牽扯進來的各方人物,互相之間必有奇妙聯絡。

黃崇之主若不是朱啟,那第二選擇要麼是那四皇子朱玄,要麼便只剩下張九燈了。

“二分可能是朱玄,八分可能是張九燈。”

“不管是誰,都是好算計啊。”

“間諜計,使得真妙。”

“不過也是朱啟這變態活該,對於君主而言,殘暴或許不是什麼問題,無帝王氣勢才是敗亡根源,除了自家親爹,手底下一大堆的二五仔,你不死誰死?”

這些吐槽說來複雜,實則只在陶潛心底一閃即逝。

思量了一下,陶潛忽然開口回了靜室外的張百歲道:“好,我與雲容便再留些日子。”

原本說了這句就可。

但陶潛瞧著門外,心念轉動,忽然有了個想法。

“你二人慢走,我有一物予你們。”

開口讓張百歲夫婦等待後,陶潛取出聖胎袋,伸手掏摸起來。

他如今身份畢竟是靈寶宗十八位真傳弟子之一,單單收禮,就收了不止一輪,更別說入山門之後,得了登仙島這讓洞玄境修士都豔羨不已的基業,以及一樁又一樁的機緣。

陶大真人,早已不是窮酸漢。

不多時,他取出了一樣極是特殊的物事。

卻是兩個裸著身軀,分為一男一女的古拙泥偶,就在泥偶表面,竟是刻滿了古篆小字,密密麻麻,好似一卷完整的功法。

許是泥偶的姿勢太過於神奇,雲容那充滿求知慾的目光瞧了過來。

陶潛看也不看,揮手開啟門戶,將兩個泥偶送出。

一分為二,各落入張百歲與金秀珠手中。

“此物喚作【陰陽泥偶】,乃是一件異寶,其上載有一卷功法《陰陽昇仙經》。”

“雖是旁門之法,但也有非凡妙處。”

“這東西本來是打算等你二人新婚之日,再作為賀禮送出。”

“可瞧你們兩人修為低劣,連個正經修士都算不上,也知你們的脾性,受不得那些餐風飲露,動不動便要辟穀,坐死關的苦修之法。”

“此法無需那些繁瑣事,只合乎陰陽之道,便可循序漸進的增長修為,最適合你夫婦二人……旁的法門也不用修了,就煉這個吧。”

“雖然是洞玄無望,蛻凡也極難,但踏足築基境,延壽個一兩百年,卻有些可能。”

陶潛這幾句話吐出,夫婦兩人再仔細看手中泥偶。

一看,便直接入迷。

好半響,兩人才各自面紅耳赤的醒轉過來。

對視一眼後,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欣喜、害羞以及期待,珍而重之的將泥偶揣入懷中。

同時也是極有默契的,夫婦兩人各自都要跪下磕頭。

不過在那之前,陶潛先一步洞悉他們想法,直接又開口阻止道:

“不要多想,我可不打算收徒弟,便是記名弟子也不想收。”

“此物本就是我意外所得,非是龍族之物,這才願贈了你二人,也算是我入世以來,結的第一份善緣。”

“去吧去吧!自煉法去吧。”

說話間,陶潛袖袍一揮直接將兩人送走。

陰陽昇仙經!

此經,是一門雙修之法。

乃是當初陶潛入蓬萊海時,一位師叔所贈。

那位師叔卻是不知,此類法門陶潛絲毫不缺。

以效果而言,其實還是小花道長所教授的純陽法門,以及百禽子給的歡喜禪法,這二者更強一些。

此番也是正好,被陶潛拿來用一用。

他心血來潮送功法寶貝這一遭,嘴上所說要結善緣,自然只是明面上的原因。

陶潛真正的目的,還是在於張百歲此人。

“靈寶無量度劫法,乃是那玄妙無雙的第三法,是上上之法。”

“梅娘子被認定為引劫者,果然讓我得以借她身軀,給朱啟下了欲孽蟲。”

“既如此,張百歲這個引劫者,必也有大用。”

“交好一二,結善緣,讓其欠我因果……或許用不了多久,便可得到回報。”

這幾念湧出,陶潛倒是絲毫不覺自己陰險。

莽撞破劫不可久,多加思慮,多佈局,才是正經的法子。

張百歲夫婦歡天喜地去煉陰陽昇仙法,陶潛則仍舊端坐靜室,一心擼貓不出門。

期間,三小隻與救國會不斷傳遞回來諸多訊息。

魔都境內,可謂是風起雲湧,好似一鍋即將被徹底煮沸的滾水一般。

儘管不久前才有大量修士,被太上元魔顯聖真君一鍋端了。

但這些,都阻止不了那些追逐至寶的貪婪之人。

尤其在長春會、白蓮教、漕幫以及其他勢力故意散播下,朱啟身有至寶未煉化,兩日後將自行離體,有緣者可得之,且只要得了便可一步登天踏足洞玄,甚至逐鹿神州……這傳言,愈演愈烈。

短短十二個時辰內,湧入魔都的,妖魔邪修的數量已是前所未有。

更別提災民了,每日都在暴漲。

以及邊境處,蠢蠢欲動的,從古越省來,試圖營救自家主子,四皇子朱玄的菌妖大軍。

此時此刻!

若有精擅望氣的修士,去瞧魔都。

只怕立刻會看到一鍋濃湯也似的景象,沸騰不止,洶湧澎湃。

有著類似動靜的,其實還有張府。

自從張百歲夫婦來過後,原本還算清淨的張府,漸漸開始有人來。

皆自稱是歸屬於張九燈的屬下,多是旁門左道之輩。

次日,又入夜時。

張府內外已是住滿了人,大多數修士,也有些妖魔,或是異類存在。

張百歲開了十幾桌豪華宴席,隨後親自來請陶潛,要他幫忙去撐場子。

這說來有些怪異,這些修士妖魔異類既然都是張九燈的麾下,又怎敢為難自家主子唯一的兒子?

可一細想便知,也是極為合理。

如今世道完全變了,修行界與凡俗界徹底融合,這些得了超凡異力的存在,多數思維都迥異於常人,張百歲如果有他親爹的修為以及手段,這些人自然會無比的敬服。

可惜,張百歲沒什麼修行天賦,也沒什麼謀算心機。

在旁人看來,這大概是一位扶不上牆的爛泥公子哥罷了,稍稍有點自尊心的修士,都不會去投他,至多敷衍一二。

……

今夜,似是有些特殊。

已入住張府的諸多妖魔鬼怪,旁門左道,忽然都瞧見那孱弱不堪的公子身邊,竟多了一道氣機恐怖的身影。

儘管陶潛以“秘魔萬化術”扮演的龍妖,明面瞧來是蛻凡。

可那威壓做不得假,張百歲指引下一路行來,沿途所見諸多旁門左道,紛紛驚駭避讓。

而陶潛看來,如今的張府,雖沒有當初鐵佛寺那般群魔亂舞,血腥恐怖。

但說一句烏煙瘴氣,也是絲毫不為過。

不說其他,只聽這一個個不斷入耳的名號,便知張九燈籠絡並派遣出來辦事的,並無多少正經人。

“金鱗前輩,這位是雷公夜叉劉育道友,可化夜叉法相,施放雷法,戰力非凡。”

“這位是粉面金剛鄭多顯道友,修的乃是金剛寺的法門,刀劍難傷,以肉身硬抗法器。”

“這位紅毛獅妖週三補,與您同屬妖族,性情豪爽,是一條好漢子。”

“這位是百花仙姑石玉蘭,石娘子的豔名我們古秦省誰人不知,她還是那夏京河上八十條畫舫、音舫的東家,前輩若去了夏京,定要石娘子來安排節目,保管精彩極了。”

“這位銅爪婆婆陳春兒前輩,乃是一位異人,是我父親親自出山,從那銅爪山上請了出來。”

“百眼老妖王前輩,也是妖族強者,我父親備了足足一百車好酒,才將前輩請出山。”

“黑驢仙童邱前輩,是我夏京都城內,有名的散修仙人,當年我曾親眼所見,夏京鬧鬼,上百頭妖鬼肆虐西城,邱前輩騎著一頭黑驢,在晨霧中入夏京,喝了一口仙酒,吐酒成符,化千種道兵,頃刻斬光了所有妖鬼,那風采真令人心折。”

……

“諸位,這是百歲新請到的供奉客卿金鱗前輩,前輩乃是上古龍種得道,自海外仙島而來,修為神通深不可測,剛踏足魔都便當眾擊敗了孽宗真傳弟子,須知那可是孽宗啊,天底下一等一的魔道大派,其真傳依舊不是金前輩對手。”

“前不久為了救百歲性命,更斬了一尊洞玄境強者,那人聲名,想來諸位也聽過,卻是從北邙山來的鬼修,號‘食人鬼魔’的李青盤。”

“這廝自以為修為了得,卻不想碰上金鱗前輩,連一刻鐘都沒撐住便身死道消,化飛灰了賬去了。”

“魔都眾修,都是見證者,那夜可真是壯觀極了。”

張百歲是個紈絝子弟,明面上的功夫做的極好,但也很小心眼。

一路介紹過來,先是誇這些旁門左道,妖魔散修,好話一籮筐,不要錢似的往外丟。

不待這些人膨脹,馬上又甩出陶潛的恐怖戰績。

今夜的張府空氣內,冥冥之中,好似充斥著“啪啪啪”的打臉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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