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麻子是個什麼貨色,古柏村誰不知道。

放往常,肯定一堆人噴他,今天見他把崔雪說變臉,眾人都樂得看笑話,還紛紛附和。

“就是,鄧麻子醜了點,老了點,可這麼多年,沒禍害過小姑娘,你這娃子年紀輕輕的不學好,怎麼看上鄧麻子這麼個能當你爹的男人呢。”

“你要是缺男人缺得緊了,跟嬸子說啊,嬸子給你介紹兩個,保證年齡相當,可不能找個爹過日子啊。”

“對啊,要不然以後生個娃,叫你娘,叫爹爺,說出去鬧笑話。”

大娘嬸子們越說越黃,崔雪一張臉紅了又青,黑成了鍋底,偏偏還腫著流膿水,怎麼看怎麼噁心。

“你們,你們別太過分,明明就是鄧麻子汙衊我,我……嗚……我沒臉活了,這讓我以後還怎麼做人。”

崔雪也是人才,氣成這樣,還能忍住火氣,哭得悲慟。奈何臉太醜,一點我見猶憐的美感都沒有,反而平添幾分辣眼睛。

大娘大嬸們也不是不依不饒的人,即便醜了點,也好歹是個女人,癟癟嘴,沒再擠兌她。

鄧麻子可不,他比崔雪還委屈無辜悲憤,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控訴:“崔知青,你倒是說說我怎麼汙衊你了?你這鍋我也不敢背啊,我一把年紀了,你可不能害我啊,我老老實實一個老百姓,做過最狠的事就是拍蚊子,你給我扣這麼大一口鍋,是要我的命啊。”

鄧麻子這哭相,比崔雪美不到哪去,同樣辣眼睛,好些人都忍不住別開了視線,生怕晚上回去做噩夢。

崔雪氣憤的瞪著鄧麻子:“你說我去這位同志家舉報,這不是汙衊嗎?我根本不認識這位同志,又怎麼知道他家在哪?再說,我就算要舉報,也不會去他家啊,你這麼說不是要逼死我嗎?”

鄧麻子憨裡憨氣的撓撓頭:“不能啊,我看得真真的,你這張臉,我就算想認錯也不行啊,畢竟找不出比你更醜的了。還有這股味,哎喲我去,隔了一里地我也能聞見。還有這位同志,一身正氣都快閃瞎我的眼了,就更不會認錯了,公社長盛街衚衕二十八號,是那家吧?我沒看錯啊,當時還有幾個娃呢。”

“對對對,就是這個醜八怪,我們看到了,”鼻涕蟲小子鑽進人群拍著巴掌樂,旁邊還有好幾個孩子幫腔。

“就是這個醜八怪,又臭又醜,我們看得真真的。這個胖豬也不挑食,這麼臭的醜八怪也敢摸,真噁心。”

孩子們說話可不講究,說完還衝氣成河豚的範建崔雪做鬼臉。

兩人一臉扭曲憤恨,揚手就要揍熊孩子。

鼻涕蟲們可不蠢,嘻嘻哈哈就鑽進人群跑了。

看熱鬧的鄉親看得噴笑連連,一臉鄙夷的表示這倆都不挑食。

榆枝沒看錯的話,這幾個鼻涕蟲小子,都是自家閨女的小弟。

在人群找了找,果然看到小葉子在衝幾個孩子豎大拇指,那副大姐大的做派,榆枝都有些想膜拜。

鄧麻子攤攤手,無辜得很:“看吧,我就說沒看錯。這位同志,既然是誤會,就這麼算了吧。咱們男人實在不懂女人的小肚雞腸,你剛剛也瞧見了,我做好人好事都沒得個好,反而被汙衊,所以啊,沒事,就是些誤會,說開就好了。”

鄧麻子表現出了極端的大度和善良。

算個屁,範建真想一腳踹死這個蠢玩意,那裡來的蠢貨,一點眼力見都沒有,一點腦子都沒有,這些話是能說出來的嗎?

崔雪身形晃了晃,眼看要暈倒。

王新鳳給老太太使個眼色,老太太立馬怪叫起來。

“幹什麼幹什麼,年紀輕輕的,站都站不利索了,要訛我老太婆是不是,大家都瞧著啊,我可沒怎麼她,是她無緣無故往我老太婆身上倒啊,可憐我一把年紀了,也不怕把我給壓死了。”

老太太拳頭杵在崔雪腰上,看似推開她,實則狠狠的擰了一把,痛得崔雪差點尖叫出聲,瞬間彈開,要暈過去的契機也沒了。

眾人一看就看穿了她那點把戲,憋著嘴一臉鄙夷。

崔雪氣得咬牙,不說話了,就埋頭哭,心思急轉,想著破解的法子。

範建也不蠢,這時候,唯一能破局的,就是進桑家搜,搜出東西了,立馬能轉移視線。

“行了,誰舉報的不重要,趕緊開門,誰說的真話,誰說的假話,搜過就知道了。”

桑大壯往門口一站,就兩字:“檔案。”有檔案就進去,沒有誰的話都不好使。

範建氣得咬碎了一嘴的牙:“給臉不要臉,給我上,他要敢攔,就往死裡打。”

幾個小狗腿被推到了前邊,握著小拳頭,縮著脖子,抖著腿,在桑大壯跟前來回蹦躂,就是不敢上去。

桑大壯冷眼看著,像看跳樑小醜,旁邊的人看得也挺樂呵,咱比他們這些泥腿子還慫呢。

範建太陽穴突突的跳,對著幾人的屁股就是幾腳:“唱大戲呢,是不是不想混了。”

小狗腿一臉為難,他們是真不敢和桑大壯動手啊,就算沒聽過桑大壯的名號,見到這麼壯的體格子,他們也不敢動手,自己的小腦袋瓜,還沒人家的拳頭大。

範建剛要發飆,一道呵斥傳了過來。

“幹什麼,幹什麼,誰在這挑事鬧事?”

熟悉的聲音讓範建眉心狠狠的皺了起來,臉色陰沉得可怕。

桑大壯退到了榆枝身邊,低聲道:“這人是G的主任阮大海,雖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目前我們算是合作關係,他和範建天生不對付。”

榆枝眼睛亮了亮:“大壯很棒。”

桑大壯咧嘴露出了傻笑。

阮大海帶著幾個小弟,旁邊是瘦猴李大炮,身後還跟了一群烏泱泱的村民,都是路上遇見的趕集回來的村民。

阮大海長得尖嘴猴腮眯縫眼,是個精於算計的。

在位置上多年,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正要獨攬大權,把G變成家庭企業時,空降了個範建。

範建背後有人,他不敢輕舉妄動,兩人就這麼不陰不陽的處著,齷齪不斷,誰也奈何不了誰。

前幾天有人給他送了信,說這幾天讓他配合,送他一份大禮。

阮大海將信將疑,直到剛剛,才徹底相信。

“喲,範副主任這是鬧哪一齣呢,我正有事找你呢,你咋跑這來了?”

範建陰測測的看著阮大海,都找到跟前來了,裝什麼意外。

“阮主任貴人事忙,找人找到窮鄉僻壤了,也是辛苦。”

阮大海擺擺手:“辛苦談不上,為民服務嘛,應該的,應該的。”

範建忍不住翻白眼,虛偽。

“阮主任找我有事?要是不要緊的話,我們回去說如何,我這還有點事。”

阮大海正色道:“要緊,群眾的事最是要緊,範副主任的事還是先放一放,我這完事了,你再辦不遲。”

“我這也是群眾的事,也要緊。”

“喲,那可巧了。範副主任是什麼事?說來聽聽,說不定我能幫上忙呢。”

範建握了握拳:“不勞煩阮主任,我自己就行。”

“咱們都是同事,何必客氣呢。要是範副主任實在不想說也沒事,把你的事先放一放,辦完我這的事再說如何?”

範建吸口氣,忍了又忍,才把怒氣忍下去。

“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我接到舉報,這家人藏了不該藏的東西,所以來看看。”

“是嗎?這可是大事,怎麼這麼大的事,也不見副主任來跟我這個正主任說一聲,誰給你開的檔案蓋的章?”

範建臉一僵,一個正字壓了他好幾年了,這口氣憋得實在難受。

“我就是先來看看,等確認了,再跟阮主任報告。”

“範副主任,你也是老人了,做事可不能這麼沒規矩,這不符合程式啊。算了,你這事還是先放一放,辦我的事。”

“說來也巧,我也是接到了舉報,實名舉報,就我身邊這位小同志說,副主任你和一位女同志,有不正當關係,我一聽就不淡定了,這可是事關人品,不能馬虎大意,所以特地親自調查,還範副主任一個公道。”

“小同志提供了你倆的照片,我這就算不信也不行了,所以來找副主任回去談談,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範建臉色頓時煞白,對上阮大海帶笑的臉,瞬間明白,他今天栽了。

崔雪也嚇得不輕,為什麼會有照片?想要偷偷摸摸離開。

阮大海看著她呢,她前腳剛動,就被阮大海喊住了:“對,就是這位女同志,你這張臉辨識度實在高,想認不出來都難,你可不能走,你是關鍵人物。”

又說她的臉辨識度高,看熱鬧的人簡直要笑死。

崔雪想原地死一死,這些該死的混蛋。

也顧不上喊冤了,要是被抓她就死定了。

索性當沒聽到,拔腿就跑。

群眾的眼睛可是雪亮的,把逃跑路線堵得死死的,跟來的女職員,沉著臉,三兩下就將人綁了。

崔雪又急又氣,大聲喊冤:“我沒有,是誤會,是誣陷,你們不能抓我。”

阮大海笑得像只老狐狸:“女同志不用著急喊冤,我們這還有一個舉報,說你是壞分子,專門來搞破壞的。剛剛過來,我也問了古柏村的村民,他們說了不少有關你的行事作風,和舉報符合,人證算是有了。”

“現在,要對你進行搜查,尋找物證,這是檔案,你看一看啊,沒有問題的話,我就讓人去搜你的行李物品了。你放心,只要你沒做過,我們是絕對不會冤枉一個好人的。”

崔雪驚得半天沒回神,什麼意思,她搞什麼破壞了?

阮大海把檔案在崔雪眼前晃了一下,就讓人去知青院拿崔雪的東西。

直到大包小包的東西被扔地上,崔雪才如夢初醒,掙扎著大喊:“放開我,這是汙衊,放開。”

兩個膀大腰圓的女職員可不是吃素的,扣著崔雪的手往後收了收,崔雪痛得臉都白了。

一張豬頭臉青青白白的,比調色盤還好看。

阮大海冷笑:“當著眾人的面搜。”

幾個人,在所有人注視下,粗魯的將崔雪的東西抖開,連內衣內褲都沒放過,看得圍觀的光棍們喔喔起鬨。

崔雪氣得腦子嗡嗡作響,雙目充血。

“主任,箱子需要鑰匙。”

崔雪一激靈,清醒了過來。

箱子不能開。

阮大海那雙眯縫小眼精得很,一看崔雪的反應就能看出裡面有東西。

“砸開。”

“是。”

啪,一石頭下去,鎖釦就開了。

一開啟,裡面是各種吃食,麥乳精,肉乾,餅乾,罐頭,看得眾人眼冒綠光,這知青可真有錢。

同一個宿舍的女知青們見了也是一臉嫉妒恨,崔雪這個賤人可真會藏,她們愣是一點沒發現。

崔雪的注意力沒在這些吃食上,心口咚咚狂跳,祈禱千萬不要被發現。

不被發現是不可能的,阮大海冷道:“把東西倒出來,箱子給我砸了。”

“是。”

崔雪大驚:“你不能砸我東西,這是我私人東西,你沒有權利砸。”

“放心,砸壞了沒找到證據,我賠十個給你。砸。”

“砰……”

一鋤頭下去,箱子四分五裂。

箱子最底下破開一個夾層,夾層裡滾出九根小金條,十卷錢票,看得人倒吸一口涼氣。

崔雪面如死灰,這些錢,她解釋不了來歷。

阮大海興奮得很,崔雪問題越大,他越容易弄死範建。

撿起小金條嘖了一聲:“都裝起來,這些可都是物證。再去搜一搜身,看看有沒有什麼重要物證。”

“是。”女職員對著崔雪上下其手,很快搜出一個手帕,包著幾十塊錢票,還有一個懷錶。

錢票和其他東西放一起,懷錶遞給了阮大海。

阮大海拿著看了看問:“懷錶是你的嗎?”

崔雪灰暗的眸子猛地睜開,眼裡的光有些瘋狂:“不是,不是我的,是榆枝的,這塊懷錶是榆枝的,好多人都知道,可以作證。都知道我和榆枝好,我的所有事榆枝都知道,這事所有人也能作證。”

桑大壯瞬間爆發出冷意,銅鈴一樣的眸子裡,殺意毫不掩飾。

王新鳳也氣得要死,賤人,竟然還想拉榆枝下水。

桑葚小臉仍舊平靜,只是明亮的眸子動了動。

桑葉痞氣的勾起了唇,看向榆枝的眼裡滿是嘲諷,瞧你的好姐妹,可真好。看向崔雪時,滿滿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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