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被送出去的第二日上午,徐三公子便來了。

一進門就迫不及待的開口,“顧兄,你信中所說可是真的?”

徐三公子可是被這個訊息給震住了。

本來糧食的事情他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本以為天災結束邊疆的戰事也會有所緩和,但昨日去送糧食的第一批人回來了。

帶回來的訊息是,雍王和西楚那邊完全就沒有退兵的勢頭。

而永臨那邊,胡家也只是裝模作樣的在接濟流民,根本就沒有要將糧食吐出來的意思。

他和他爹徐老爺子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時,沒想到卻收到了顧知寒的來信。

看到信中的內容,他和他爹均是震驚不已。

若接下來還真有雪災的發生的話,那麼這一切就又說得通了。

顧知寒在信中提及了三清道長,徐老爺子和徐三公子當即便去了三清道長的住所,可誰知三清道長竟不在,還像是提前知道他們要去似的,給他們留了一封信。

信中的內容無非就是讓他們聽顧知寒和蘇九的。

確認了那筆記確確實實是三清道長的,徐三公子便迫不及待的趕了過來。

瞧著他一臉鬍子拉渣,仿若已經許久沒休息好了的模樣,蘇九給他倒了杯水進來,這才回答他的話。

“徐三公子來之前應該已經去找過三清道長了吧?”

“沒錯。”徐三公子點頭,這事可大可小,他們不可能隨隨便便的輕信於人。

更何況,這囤糧是大事,他們徐家並非是商賈之家,不會像胡家那樣肆無忌憚的囤糧,一旦被有心之人彈劾,他們徐家便會被扣上謀反的罪名。

所以,他們不得不小心謹慎。

顧知寒道:“三清老頭與我爹是酒友,我小的時候曾跟他外出遊歷過好些年。”

“因此,我們顧家跟三清老頭的關係十分不錯。”

“那糟老頭子的本事,想必你們也是有所耳聞的,他那樣的性子,幫人看個運道都極為不情不願的,更何況這種洩露天機的事。”

“胡家那邊的事我們聽說了,而胡家跟朝中那位是什麼關係,想來徐三公子比我們更加的清楚。”

“到了今時今日胡家依舊把持著這筆糧食不動,若不是真的有所圖,那是不可能的。”

“結合當前的情況來看,也唯有這雪災一事能夠解釋得通了。”

徐三公子雖然早就猜到了顧知寒會說這麼一番話,但這些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之後,他亦是放心了許多。

“多謝顧兄和顧三娘子,若這雪災是真,我徐家定會對二位感激不盡。”

蘇九笑了,“徐三公子何必如此客氣,我們本來就是盟友不是?我還指望著徐三公子能夠給我掙銀子呢。”

徐三公子:“......”

顧知寒道:“趁著如今糧價下調,胡家那邊還未曾有所察覺,徐三公子和蕭知府他們應該迅速的囤積糧食才是。”

“那胡家可不是什麼善茬,且生意做得極大,有的是銀子,若他們覺察到了什麼率先出了手,就麻煩了。”

徐三公子一楞,顧知寒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胡家人在旱災這裡算是吃了給悶虧,指不定憋著大招呢。

若他們有所察覺之後,指不定就會斷絕了他們的後路。

畢竟南方缺糧,北方的糧商不少都來了這永臨這邊,若是這些糧食都握在了胡家的手中,可想而知這後果有多麼的嚴重了。

“我知道了。”徐三公子起身,“我這就去永臨,開始秘密找那些糧商購糧。”

蘇九提醒道:“購糧的事,徐三公子還是找可靠的人秘密進行吧,而且這糧食最好是分開存放,便是今後運往邊關也得少量少量的過去,佯裝缺糧一籌莫展的模樣。”

“扮豬吃老虎,也未必不可不是?”

徐三鄭重的點了點頭,“多謝提點。”

徐三公子正要出門時,顧知寒又忽然來了句,“必要時,找到胡家的存糧地,一把火燒了那些糧食也未嘗不可。”

徐三公子的腳步陡然頓住,扭頭看了顧知寒一眼,再次朝他拱了拱手。

顧知寒朝他頷了頷首。

送走徐三公子,蘇九嘆了一句,“燒糧真的是下下之策。”

顧知寒點頭,“胡家的糧食若不拿出來,遲早會壞了事。”

燒糧,也許正好可以絕了他們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

“嗯。”

蘇九點了點頭。

十一月初六這日,兩個多月未見的李魁竟然來了。

到達顧家的時候,天已經晚了。

看著他風塵僕僕,但臉上卻帶著笑意的神情,蘇九便知道他帶回來的定是個好訊息。

這才剛一進門,李魁便取了幾壺酒出來,激動的看著蘇九,“三表嫂,你來給我嚐嚐這酒是不是這個味?”

“剛一出來,我便拿著著急忙慌的趕回來了。”

顧家人看著他那迫切的樣子,都忍不住笑。

恰好是吃晚飯的時候,顧母道:“我看這酒還是吃了晚飯再喝吧,餓著肚子喝酒可不是什麼好事。”

“對,對,對。”顧爹忙點頭附和。

但他話雖是如此說著,但面上的表情卻不是這樣的,那眼神時不時的瞄向那酒,時不時的還砸吧一下嘴,典型的饞了。

顧爹的腿已經完全的好了,經過這些日子的練習他已經能夠走很長的時間了。

自從這腿好了之後,這幾日閒著沒事就會到處的去串門,因此這些天這酒倒是沒少喝。

顧母大概是惱了他了,從昨天開始就發了話,再喝個醉醺醺的回來,就讓他睡地上。

顧爹沒法,只好強忍著,每日小酌那麼一杯。

這結果還是蘇九給他爭取的。

顧母見顧爹的樣子,就忍不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老傢伙,腿好了就開始飄了!

眾人好笑的看著顧爹,都不言。

蘇九看著李魁裝酒的酒壺,微蹙了下眉,“表弟,你從荊州那邊趕回來得幾日?”

“五日。”

李魁老實的點頭,“為了早點回來,我還僱了兩馬車。”

蘇九問言點了下頭,一邊吃飯一邊問起了李魁制酒的過程。

蘇九問的詳細,李魁也回答的仔細,聽他說話的語氣中隱隱的帶著激動,蘇九便知道這紅酒製作還算是順利。

只是......

蘇九看了他用來裝酒的瓦罐子,心裡有些後悔沒早點提醒他一句。

李魁道:“這酒的味道有點甜甜的,還帶著葡萄的清甜,喝起來感覺有些澀,我在當地找了不少人試酒,大多數人還是很喜歡喝的。”

“不過這酒不像是燒刀子和桃花醉那樣烈,有些的男子還是喜歡喝烈一點的。”

“倒是女子,那些平日裡不怎麼喝酒的,也都會嘗一嘗。”

“我讓人專門記錄了他們對酒的評價,待會兒吃了飯我再哪個三表嫂看看。”

李魁說的還有些沾沾自喜的,即便這酒達不到蘇九的要求,但很肯定的是這酒將來定是會被賣個好價錢的。

他第一批生產的酒不算多,但兩個月下來消耗的銀子卻有大半了,只能等第二批的酒出來才能回點本。

蘇九微點了下頭,見他說的起興,不忍心打斷他。

坐在他身邊的顧知寒挑眉看了她一眼,便清楚蘇九怕是對這紅酒其實不那麼滿意的,定是哪個環節做的不太對了。

飯後,蘇九試探性的問了句,“第一批酒出來花了多少的銀子?”

李魁立即起身,將自己隨身的包裹拿過來,將裡邊的幾本冊子都取了出來遞給了蘇九。

“三表嫂看看,我不太會寫字,所以這賬本和所有的記錄都是我找人寫的,買葡萄的錢,還有人的工錢,制酒的東西......”

“這些全部加起來,花費了近三百兩銀子了。”

說完這個,李魁又忙補充了一句,“不過表嫂放心,前期咱們因為不熟悉的緣故,浪費了不少的葡萄。”

“如今我們有了經驗之後,這第二批的酒就不用花費那麼多的銀子了。”

“我們邊賣便製作,定能夠將本盤迴來的。”

李魁拍著自己的胸脯,“表嫂相信我!”

蘇九:“......”

顧爹聽李魁囉裡囉唆的說了一大堆的話,有些不耐煩了。

“從前怎麼沒見你小子有這麼多話?嘰嘰喳喳的還有完沒完了?”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不就行了?”

“趕緊的,倒酒!”

李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尷尬,但卻還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姑父,我就是高興,高興!”

顧知寒悠閒愜意的靠在椅子上,不鹹不淡的說了句,“話別說的太滿,這興奮也得有個度。”

李魁:“......”

三表哥這是嫌他了?

李魁的視線在蘇九身上轉悠了一圈,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

“表叔,你別理我爹爹,他就是嫉妒你一直在跟孃親說話,孃親一直都沒搭理他。”小包子撅著嘴開口。

不難聽出他這語氣中滿滿的都是怨念。

其他人聽到小包子這話,都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

小包子喜歡黏著蘇九,但偏偏被顧知寒給坑了一把,只能一個人睡覺了,心裡難免有怨氣呢。

顧知寒:“......”

他真的只是好心的提醒一句,為什麼其他人要誤會他?

他臉色有些沉的瞪了眼小包子。

兒子什麼的,生來就是來克他的。

顧二嫂和芳華以及青黛起身將碗筷都收了下去,緊接著又拿來了幾個酒杯。

李魁見此,忙將自己的酒掀開,然後將酒倒入了酒杯中。

幾乎是那酒剛被倒出來時,蘇九便聞到了一股酸味。

小包子忍不住捂住了口鼻,“表叔,你這酒味道好難聞啊。”

這酒精的味道夾雜著些許的酸味,確實是難聞。

李魁臉上的笑意登時僵在了原地,不可置信的端著桌面上的酒喝了一口,轉頭“啐”的一口有吐掉。

臉色蒼白,有些搖搖欲墜,“不可能,這不可能的。”

“這酒怎麼會變成這樣?”

顧爹聞著那難聞的氣味,想喝酒的興致全都被敗壞了。

“老三說的對,魁兒啊,還是別高興得太早。”

其他等著喝一口好酒的兩位太醫以及全叔趙叔等人都起身失望的離開了。

李魁:“......”

不一會兒的功夫,正廳內就只剩下顧知寒夫妻兩和被打擊得不清的李魁了。

看著李魁失魂落魄的樣子,蘇九沒第一時間安慰他,反倒是翻開了他這些日子做的記錄,有釀酒的過程,酒的味道,試酒的評價,甚至是這葡萄的質量等等,做的都很詳細。

她相信,李魁是真的將這酒給釀出來了的,只是他不知道如何儲存好這紅酒。

才導致變成了這酒短時間內就變了質了。

“我大致看了一下你做的這些筆記,你做得非常好,可以說你在釀酒這方面天賦也極其的高,我也相信這酒你是真的釀出來了。”

“只是......你不會儲存這酒,所以才會導致這酒變了質。”

“可願意坐下來好好聽我說一說?”蘇九問。

李魁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先前的興致高昂,彷彿就像是一隻鬥敗的公雞似的垂著頭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蘇九緩緩的開口,問了一句,“知道我們平日裡用的那個白醋怎麼來的不?”

李魁猛的抬頭,釀白醋他知道啊。

隨即他又看了看還放在桌面上的酒,這酒也參了一股醋的味道,莫不是......這酒還能變醋?

蘇九見他疑惑的盯著那酒看,抿唇笑了笑。

“咱們做一些醃菜,白菜,蘿蔔放久了怎麼會變酸?”

“有些的放的時間長了,為什麼上面還會起一層乳白色的東西?”

“這肉或者菜放久了為何會有一股子餿味?”

“白豆腐時間長了為何會長毛?”

“這些問題你可有想過是怎麼回事?”

一連幾個問題下來,不僅將李魁給問懵了,就是顧知寒也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沉默了好一會兒,李魁弱弱的問:“這些問題跟釀酒有關係嗎?”

“可以說有關係,也可以說沒關係。”

“我剛還說到了釀醋,那麼你覺得這醋是怎麼成為醋的嗎?”

“為什麼有些的糧食能夠釀成醋,有些的糧食卻不可以呢?”

李魁:“......”

大腦容量有限,已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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