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城郊樹林裡,孤零零的墳冢時,一直強撐著的裴琛,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他痴痴地看著這座新墳。

那木碑上,家姐秋笛之墓幾個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好半晌,他才忽然反應過來,整個人撲向墳冢,便徒手挖了起來。

秋蟬嚇了一跳,連忙上前阻止,“皇上,我姐已經去了,您就讓她安息吧。”

裴琛用力甩開她,“誰讓你這麼做的?她一個人在下面,該有多害怕?”

秋蟬跪了下來,“皇上息怒,人死不能復生,我姐既已去了,還去別打擾她。”

裴琛恨恨地瞪著她,終是顧念著她是秋笛的妹妹,而沒再對她發難。

他繼續徒手刨著墳,嘴裡喃喃道:“秋笛,朕帶你回去,別怕,朕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秋蟬心頭俱顫,突然覺得,自己可能做錯了。

皇上身為天子,竟為她姐做到這般,可見已是用情至深啊……

“皇上,您別這樣,相信我姐也不希望看到您這樣的……”秋蟬顫聲道。

但裴琛好似沒聽到般,依舊故我地刨著墳。

秋蟬見狀,著急起來。

若是讓皇上挖開這墳墓,他就會發現姐姐沒死了。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快幫忙勸皇上啊。”她扭頭朝隨行的宮人和禁軍喊道。

眾人都見過了裴琛發怒的樣子,此時個個地上跪著,並不敢上前。

秋蟬氣急敗壞,只得自己上前去拉裴琛。

“皇上,您龍體貴重,萬不可有閃失啊,快起來吧。”

“滾!”裴琛揮開她的手,怒聲吼了一句,便又重新跪在地上,刨起了墳土。

秋蟬摔跌在地上,正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一陣馬蹄聲響起。

轉眼的工夫,一隊人馬便出現在了樹林裡。

秋蟬看去,在看到是裴淵時,心裡一喜,救兵到了。

來人正是裴淵。

今日下朝後,他去了大營巡視軍務,剛剛陸統領火急火燎地找到他,說皇上出事了。

跟著陸統領到這裡一看,竟見九五之尊的裴琛,此時趴在地上,正在刨墳。

他俊臉一沉,上前道:“皇上,你在做什麼?”

裴琛緩緩轉頭,“皇叔……朕想帶秋笛回去,她一個人在下面會害怕的……”

陸統領心頭一顫,跪了下來。

裴琛面沉如水,“皇上,秋笛既然已經死了,便讓她安息,何必再攪擾她?”

“秋笛沒有死,她沒有死……”裴琛急聲反駁。

陸統領等人心頭駭然,全都垂下了頭,皇上……這是怕是得了失心瘋了。

“她死了。”裴淵漠聲道。

“沒有,她沒有死!”裴琛大聲吼道,然後低頭,繼續刨著墳土。

他的手指早已爛掉,流了血來,他也毫無所覺。

裴淵眉心蹙了下,突然俯身將拽了起來,沉聲斥道:“皇上,莫要發瘋!”

“沒有,我沒有瘋,我還要救秋笛,她還在地下,她會難受的……”裴琛語無倫次起來,掙扎著,要繼續去刨土。

裴淵抿了下唇,突然抬手,劈在他的頸上。

霎時,裴琛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皇上勞累過度,厥過去了。”裴淵伸手將他扶住後,淡淡道。

陸統領眼角一顫,立即垂低了頭,當作沒有看到,恭聲應道:“是。”

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蟬。

秋蟬悄然鬆了口氣,看著被刨亂的墳土,無聲走過去,將土推了回去。

……

將裴琛送回皇宮後,裴淵便回了王府。

他先去了書房,召來流影,“昨晚的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流影單膝跪下,“已查明,確實是幾個混混惹事,波及到了秋笛。”

裴淵蹙眉,“當真?”

流影的頭垂得更低了,“確實如此。”

裴淵看了他片刻,點點頭,“知道了,下去吧。”

流影暗鬆了口氣,但心裡卻異常難受和愧疚。

他騙了主子。

那幾個混混,其實是死囚扮成的,收了秋蟬的好處,才幫她做了這出戏,後面又被秋蟬給殺了。

流影心頭沉重地出去了。

不一會兒,夷珠來了書房。

“皇上怎麼樣了?”她關切問道。

裴淵將她拉到腿上坐著,“整個人形如瘋癲。”

夷珠心裡一沉,“怎麼會這樣?”

裴淵看了她一眼,頗為自責,“當初,我或許不該將秋笛送到宮裡,保護皇上。”

“皇上怎麼了?”夷珠擔心道。

“秋笛是女兒身,皇上又不諳世事,兩人朝夕相處,難免動感情。”裴淵蹙眉道。

夷珠聞言,並不意外他知道秋笛是女兒身。

因為皇上中了媚藥那次,他說皇上身邊有秋笛照顧,不會出事,她便懷疑了。

“你好像並不意外秋笛是姑娘家?”裴淵目光落在她臉上,突然道。

夷珠只好坦誠相告,“我確實不意外,因為我早就知道了,她長得那麼清秀,怕是很多人都懷疑過吧。”

裴淵沉默,良久後,低低嘆了口氣,“是我錯了。”

“皇上心裡有秋笛,現在秋笛去了,他傷心是難免的,過幾日,應該就會好了。”夷珠寬慰道。

“但願吧。”裴淵揉了揉眉心。

可是想到今日在墓前,裴琛的反應,他心裡總有一種不甚好的預感。

總覺得會出什麼事。

果然,翌日發生的事情,便佐證了他的猜想。

裴琛罷朝不說,還將自己困在寢殿裡,誰也不見,將一眾宮人急得團團轉,連太皇太后出面,也不頂用。

裴淵趕到的時候,太皇太后正站在裴琛寢殿前,苦口婆心地勸著什麼。

看到他到來,太皇太后鬆了口氣,“你來了就好,快來勸勸皇上,這個孩子,不吃不喝的,還將自己關在屋裡,不肯出來。”

裴淵掃視一圈,將圍著的宮人都遣散了出去,然後又讓桂嬤嬤先扶太皇太后回壽康宮。

但太皇太后不肯走,非要在這裡等裴琛出來。

“你們叔侄,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不就是個小侍衛麼,至於傷心成這樣?”太皇太后搖頭痛惜,很是不解。

“母后,這裡已經夠亂了,您就別添亂了,先回去吧,有什麼訊息,我會派人通知您。”裴淵淡聲道。

太皇太后嘆了口氣,最終還是走了。

等院子裡安靜下來了,裴淵這才走到寢殿門前,抬手敲了敲,“皇上,您若不出來,臣便只能自己想辦法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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