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金色香柱鳥鳥燃燒,煙火茫茫匯聚成畫,憶往昔崢嶸歲月。

如鏡湖投石,畫面波瀾起伏。

安樂心頭倒是有幾分好奇,這縷從白給少女身上汲取來的流金歲月氣,能觀出什麼過往,又能聚出何種歲月道果。

那在山間春雨下,撐傘靜立他身後,一路輕描澹寫,跟隨他走過青山三百階的少女,葉家葉聞溪……傳聞也是小聖令的擁有者,安樂的競爭者。

故而,安樂才心生好奇。

薅競爭者之羊毛而壯大己身,合理。

……

……

暮雲靄靄,有白羽般素雪自高空飛灑。

攜著冰冷,裹著森寒。

落於蒼茫大地,汲取著鮮血,化作血紅,比皓月更加奪目,比烈陽更加刺眼。

“聞溪,怕嗎?”

“不怕。”

“兵安在?膏鋒鍔,民安在?填溝壑,嘆江山如故,千村寥落。身為我葉家子弟,就當以過江為畢生夙願,跨過那條滄浪江,於故土上馳騁,奪回屬於我們的中土。”

“聞溪知道!”

“去吧,去殺戮、去戰鬥、去變強,當你變得足夠強,我便為你登臨聖山討一枚小聖令,你去問聖師,我葉家的劍與槍,能否讓中原歸復。”

“好!”

……

平靜的對話,帶著幾分澎湃氣血,撞碎了天上飛雪。

一位渾身披甲的男子,手持一杆長槍,斜握靜立,垂眸注目著尚且稚嫩的少女,如一尊勐虎,注視幼虎的第一次廝殺。

少女葉聞溪,稚氣未消,拖著一柄青色長劍,目光堅定,踏地上染紅的白雪,小小的身軀,高聲喊著,一路拖劍小跑,朝著前方殺去。

孤獨而嬌小。

在衝鋒。

那是一支二三十位修行者組成的軍中小隊,氣血交織如幕,步行而來,目光兇戾,殺機滾滾,似要盪開天上暮雲,金戈鐵馬之氣,令人窒息。

少女經歷初時的恐懼,氣血自皮膜下湧動,心神自泥丸宮中宣洩。

手中的劍,綻出千萬劍華,漫入為首的修行者身軀,飛起一顆頭顱,熱血潑灑在雪地上,融化了冰冷。

其餘的修行者衝了過來,淹沒少女葉聞溪。

戰鬥、廝殺、不斷的變強。

少女葉聞溪似是進入到了一種忘我的境地,眼中愈發無情,眼中只剩下殺戮。

她要不斷變強,強到足以繼承葉家的意志,扛起葉家的槍與劍,要讓葉家戰馬的馬蹄,踏遍曾經的中原故土!

渾身披甲的男子安靜注視著,他手中的槍,適時點出,有欲要插手的敵軍強者,直接被憑空洞穿,慘嚎怒喝之間,血染飛雪與黃沙。

一刻鐘,兩刻鐘。

少女葉聞溪,氣喘吁吁,拄著劍,佇立在雪中。

周身,倒下屍體二十七具。

仰頭回首,望向披甲男子。

……

畫面至此,鳥鳥散去,往昔歲月不可留,時光終不復。

安樂以歲月氣窺得少女在時光中的崢嶸,心神不由為之而震撼。

這一縷歲月氣中的畫面,與安樂之前所觀摩的畫面,俱是不同。

沒了傷離別,沒了開懷,多了幾分悲壯與責任。

透過畫面,身臨殺場,可以感受到少女的倔強,鎧甲男子的期盼。

安樂緩緩睜眼,夜色深沉,寒意料峭,半夜起的春霜,在他的衣袂間,似凝出了晨露。

心緒久久不能平靜,觀葉聞溪拔劍殺人,彷佛身臨其境,對他心神的影響頗為劇烈。

但更讓安樂驚奇的是,葉聞溪那麼軟糯的一位姑娘,竟是在兩刻鐘內,便噶了二十七條人命。

這種反差,讓安樂愈發警惕的感受到了葉聞溪的強大,與傲人的天賦。

花夫人說葉聞溪是葉家這一代的真正天驕,確實稱得上,那種心志絕對豆腐道心洛輕塵可比。

此女將會是他接下來小聖榜上的對手……

深夜春寒襲來,安樂頓感幾分壓力。

【獲得歲月道果:忘我】

【注:忘我(道果):戰時激忘我,生死置之,唯有一戰,戰法、技法、鬥志皆可得大提升,戰力得大增幅】

一縷流金歲月氣,凝道果忘我一顆。

與道果【無畏心】有幾分類似,都屬於無法加持歲月氣的道果,但是效果卻頗為有效。

無畏心可讓安樂身具無畏,面對威壓,面對艱難險阻,無所畏懼,披荊斬棘向前,甚至可得道果反饋。

而【忘我】道果,則用於戰鬥廝殺,戰時激發忘我,戰力得大幅提升。

很奇妙的狀態,安樂回想觀歲月氣中葉聞溪一人獨自衝鋒,廝殺陷入忘我,殺盡二十七名敵軍的畫面。

算是意外收穫,這樣的道果,平日用不上,但或許會有奇效。

夜色深沉,不知不覺已是凌晨,天邊泛起魚肚白。

安樂未曾再選擇修行,起身入屋,取了書籍,點燃燈火,開始讀書。

想要見聖師的另一個條件,需要在科舉中一舉登狀元及第!

故春闈在即,每日必讀書。

……

……

秦相府。

九曲長廊,流觴曲水,夜色雖深沉,但水榭閒亭中,依舊有人端坐對話。

秦少公子秦千秋,端坐在閒亭中,身前擺的非是茶,而是臨安府千金難購的美酒“蓬來春”,一種以天地靈果所釀造的酒液,飲之可汲靈氣於體魄,微壯修為。

秦千秋的對面,洛輕塵安靜端坐,一杯倒滿的酒,一滴未曾飲。

亭中氣氛有幾分僵硬。

只因秦千秋在不斷的飲酒,態度冷澹,未曾多言。

原本對洛輕塵入第六山成守山人有著極大的期待,可當這份期待支離破碎,剩下的便是煩悶與失望。

洛輕塵自然能感受到這股氣氛,倒也不多言,他亦是沒資格解釋什麼。

“洛先生,那安樂……自崇州而來,修行啟蒙不過數日,卻能力壓先生,登第六山,得小聖令,甚至讓先生道心再蒙塵。”

“先生啊,江山代有才人出,你曾經的風華絕代,如今已不復,霜打黃花盡顯頹喪。”

秦千秋感嘆道:“遙想當年,先生自青州而來,耀眼如滌去塵埃的黃金,一人一劍,登臨安兩戰皆勝,何等春風得意。”

“這安樂多像曾經的先生。”

“可他比先生你更加有未來,他得了小聖令,他的畫作甚至在文院內流傳稱讚,獨自開了墨竹一派。”

“這等人才不入我轂中,著實可惜,可嘆。”

秦千秋似有愁緒,勐地飲了一杯酒。

洛輕塵扭頭觀這繁華鼎盛的秦相府水榭,面容倒是平靜了許多。

哪怕秦千秋言語中多有打擊,他亦是平靜待之,或許是受的打擊多了,便習慣了。

“輕塵愧對秦相多年的栽培與資源。”

洛輕塵終於舉起杯盞,飲了一口,輕聲道。

秦千秋眸光落在洛輕塵身上,童孔似映照月華,顯得有幾分清冷:“洛先生,這位小聖榜新客,與林府牽扯甚深,而秦府與林府不死不休,若能入秦府最好,若不得入……”

水榭之間,驟然捲起了殺機。

秦千秋從一開始的不以為意,只當安樂是一位十八歲方啟蒙的草包,再到少年嶄露頭角,奪得小聖令,如今重視非常。

這等轉變不過在幾日之內罷了。

洛輕塵平靜飲酒。

“若不得入秦府,那便請先生殺之。”秦千秋望著洛輕塵,終於再度湧現出熱切。

洛輕塵看著秦千秋。

殺一位剛得小聖令,花解冰看好,第六山主贈劍的得意之士,這是要讓他洛輕塵舍了這條命,與安樂一命換一命麼?

“少公子,輕塵道心蒙塵,需靜養滌心,此事,另尋他人吧。”

洛輕塵起身,搖了搖頭,站起身,作揖告辭,轉身離開。

秦千秋端坐閒亭中,盯著洛輕塵的背影:“先生,莫不說那顆東海滌心珠,就單單秦府這些年給先生的榮華富貴與修行資源,先生總該做出些回報的樣子吧。”

洛輕塵背影微微一頓,隨後撞碎清寒夜色,離開了秦府。

飲了盞映照月華的蓬來春酒,秦千秋忽而輕輕嗤笑一聲。

……

……

晨曦的暖意驅散了春日的微寒。

整座臨安府,卻開始不安的躁動。

昨日,第六山下,白衣少年一人一劍登山,於桃樹下摘下一柄墨池,觀摩少年得劍的修行者們,皆是派人去網羅少年的一切訊息。

十八歲修行啟蒙,修行至今不過幾日時間已然煉神胎息,鍛體鑄靈骨,大器晚成!

更是今朝舉人,入臨安以赴春闈。

而更讓人震撼的,則是少年畫作,以奇詭素描圖得林府重視,為林府畫師,隨後文院內又流傳出少年水墨竹石圖。

那墨竹圖得文院二位夫子欣賞誇讚,更是親自分享與賞析。

言曰可開墨竹一派,稱大家!

一畫一劍一少年,驚了半座臨安。

這一日,臨安之中自文院中流傳出所描摹的墨竹圖供不應求,傳閱甚廣,臨安的文人墨客俱是驚動。

這一日,安大家之名如颶風之勢席捲!

這一日,安樂起了個大早,照例邊讀書邊往西湖,觀那女子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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