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雲斷雨度高空,丹吐霞光劍吐虹!

不知何時,天色漸晚,風漸平息,霞光用力擠開雲流,傾瀉灑滿人間。

草場上,盜驪馬緩步而行,沐浴著晚霞,棕黑的馬身微微泛光,映照著色澤,像是天上的神馬落凡塵。

天地靈氣、心神力量還有鳥鳥劍氣……

漸漸於安樂周身縈繞一週,平緩消散。

桌桉上,安樂完成了馬蹄的推敲凋琢,馬蹄看似簡單,只需幾筆勾勒,但安樂卻畫了頗為長的時間。

馬蹄正如女人的高跟鞋般難以描繪,因為馬蹄乃是一匹馬力量與重心的集結所在,是動靜靈活的關鍵,故而精凋細琢,把握比例至關重要。

至於馬尾馬鬃則是以幹筆掃之,乾溼結合,十分自然,使得駿馬似躍然於紙。

一幅畫,驚起苑內風聲!

林四爺佇立一旁,眼眸中早已經有無盡的欣喜。

他未曾想,安樂能給他如此意外的喜悅,畫馬水準之高,不次於其畫墨竹。

更讓林四爺驚歎的是,原來水墨可畫竹,亦可畫馬!

不僅寫意,更是寫實!

比起工筆畫馬,絲毫不差,甚至將盜驪的狂放、不羈、自由、桀驁等神態表現的淋漓盡致!

“只此一畫,安大家之名,名副其實!”

“此畫一成,直過九品,稱八品煉神圖,堪比八品煉神法寶!”

林四爺在一旁,讚不絕口。

他喜愛馬,自然對於安樂所畫的馬愛不釋手。

安樂心神抽離畫作,感覺略顯疲憊,泥丸宮中沸騰的劍池亦是緩緩平復下來。

不過,作畫尚未結束。

安樂提筆飲飽墨,思忱片刻後,開始於生宣空白處書寫題款:

“胡馬元蒙名,鋒稜瘦骨成。竹批雙耳峻,風入四蹄輕。所向無空闊,真堪託死生。驍騰有如此,萬里可橫行。”

至於提款筆法,安樂依舊是以板橋體書寫。

傲骨自成,錯落有致,雖未精心佈列,卻自成一體。

似有劍之鋒銳,君子傲骨!

林四爺誦唸著,不由出了神。

提款結束,安樂想了想,鄭重提筆,復落款題下三字“悲鴻馬”。

取來腰間淬妖寶玉,以寶玉染紅泥蓋印,紙上頓時生起特殊紅印。

安樂放下筆,長舒一口氣,後撤一步,望著桌桉上的奔馬圖,面容上流露出幾許開懷。

煉神修為的提升,讓他對畫技的掌握更加嫻熟。

融入自己的想法,藉以前世那位畫馬大師的技法,故完成了這幅奔馬圖。

“八品煉神圖?”

安樂這時方是回顧起林四爺的誇讚,眼眸微微閃爍。

太廟老人曾與他說過,一些宮廷畫師,以心神作畫,所成畫作觀之可養神,比擬煉神法寶。

不曾想,今日他安樂畫作,也達到了這等境界。

倏地,安樂腰間別著的墨池,微微顫動,散發出一股吸力,奔馬圖上,似有無形的蘊意與墨香縹緲而出,被墨池所汲取。

墨池乃書畫之劍,以書畫養墨池,可升墨池品秩。

今日作畫奔馬圖,以奔馬圖了林四爺心願,又以奔馬圖養墨池,一舉兩得。

安樂心情大好,甚至感覺自己的心神都在這一刻壯大許多,距離下一境脫俗,越發的近了,若是緣到,水到渠成可破之。

一幅奔馬圖,養劍亦養神!

“四爺,獻醜了。”

殘陽下,安樂抱拳作揖,唇角掛笑。

林四爺看了安樂一眼,俊朗面容上盡是欣賞與感激,他知道這幅奔馬圖,安樂定然是竭盡全力去作畫。

襲香在一旁,觀那畫作,只感覺馬兒似要從紙上奔出,氣魄雄渾,桀驁不凡!

安公子的畫……著實是神了!

四爺盜驪馬的神韻與氣質,被展現的淋漓盡致。

“不愧是安大家,前有墨竹後有奔馬,詩書畫皆是一絕,墨竹圖上,那句任爾東西南北風,與奔馬圖上這首詩,著實歎為觀止。”

“就是不知這‘悲鴻馬’是何意?”

林四爺疑惑詢問。

安樂一笑:“詩詞乃是小生於家鄉偶聽一些隱士所作,至於奔馬圖上題悲鴻馬,與墨竹上題板橋竹一樣,算是……一種情懷。”

情懷麼?林四爺若有所思,禁是不由笑了起來。

觀那奔馬圖,他心頭的愁緒煙消雲散,圖中奔馬的自由自在,掙脫枷鎖後無拘無束,盡數展現。

又何嘗不是他林四郎所向往的心境?

得此一畫,何其幸運!

“畫之大道,在於追索自然。”林四爺不禁浮現出安樂作畫前的話語,馬上了鞍,牽了韁,便等於是上了枷鎖,便不復自然滋味。

難怪安大家畫馬之前,要脫鞍去繩。

林四爺心頭敬佩無比,儘管安樂很年輕,但這剖析精細,入木三分的作畫技巧,讓其驚歎與敬佩。

林四爺能看出,這幅奔馬圖中融入了安樂叩開林府大門那素描圖的技法。

難怪文院夫子稱其可自成一派,確實不負虛名!

林四爺面色突然鄭重起來,一提儒衫,朝著安樂恭敬且鄭重的作及地長揖。

“多謝安大家的奔馬圖!”

“林四郎欠安公子一大人情,往後若有所需,安公子儘管開口,林四郎竭盡全力相助。”

林四爺鄭重無比的承諾。

安樂聞言,趕忙攙扶起林四爺:“花夫人於我有大恩,林府待我亦不薄,此畫可為四爺排憂,小生心中歡喜,四爺無需如此。”

林四爺起身,沒有多說什麼。

“我也不多言,此恩情我銘記在心,大嫂與我說過,你得了聖山小聖令,欲要衝一衝那中土天才之巔峰,對話聖師。”

“得小聖令便入小聖榜,關於小聖榜的排名,都記錄在這冊子內,你回去且看看。”

“每一次小聖榜發生名次更迭,聖山第二山的守山人便會發布更迭後的排名,由文院抄錄公佈。”

“這是最近一次的排名,你昨日得小聖令,今日便已然登榜。”

林四爺從袖子中取出了一份黃皮冊子遞給了安樂。

安樂立刻接過,翻閱開來。

“小聖榜第一:趙仙遊,修為:鍛體六境、煉神五境。”

入眼,便是小聖榜第一。

“趙仙遊為何人?”

安樂好奇問道。

林四爺目光正落在奔馬圖上,不住的欣賞著,聞言,隨意回了一句:“大趙九皇子,排第二的趙沛為二皇子。”

安樂吸了一口氣,貴人啊。

再往下看。

“小聖榜第二,趙沛,修為:鍛體五境、煉神五境。”

“小聖榜第三,秦華安,修為:鍛體五境、煉神四境。”

“小聖榜第四,葉聞溪,修為:鍛體五境、煉神五境。”

……

“小聖榜第十八,王勤河,修為:鍛體四境、煉神三境。”

“小聖榜第十九,安樂,修為:鍛體二境、煉神二境。”

安樂看完,輕吐一口氣,果不其然,他毫無懸念的墊底了。

但這墊底倒是在他的預料之中,畢竟,他真正接觸修行的時間,著實短暫,能入小聖榜,其實有幾分貴人提攜,且帶運氣成分在內。

在其登榜之前,小聖榜上名次攏共為十八。

有身份尊貴至極的皇子,亦有葉聞溪這樣的將門後裔,可以說,有信心得小聖令入小聖榜者,沒有一個是庸才,哪怕是藉助家族資源所換取到小聖令者,天賦亦不尋常,心有溝壑。

安樂想要對話聖師,就必須躋身小聖榜前三。

白給少女葉聞溪都只排第四,可以想到要躋身前三有多困難。

至少,以他如今修為,怕是遠遠不夠。

不過,安樂唇角掛起一抹笑,眸間鬥志如火,心中所藏勐虎亦是咆孝。

他如今雖尚且弱小。

但他仍在修行,身懷道果,他未嘗不能後來居上!

林四爺一直在關注安樂神態,見少年排名最末,卻未曾遭受打擊,反而神態自若,眸光明亮,有鬥志噴薄,不禁欣賞頷首。

安樂未曾在林府久留,得了小聖榜,謝過林四爺,離開了清風苑。

在襲香的帶領下,出了林府。

殘陽如血,映照人間。

越過林府的石碑牌坊,安樂踏足靜街,暮色臨安的繁華與吵鬧頓時鋪面而來。

他來到燕春裡,照例打一壺老酒。

拎著老黃酒便打算去丁衙巷買牛肉,不過,剛出巷弄。

長街口,一輛華貴至極的車輦,自洶湧人潮中緩緩駛來,輪轂碾著青石,發出輕響,停在了安樂的身前。

殘陽,映照斜影。

華貴馬車與少年提酒的身形,俱是被拉扯出狹長影子。

車廂視窗絲綢簾布掀開。

秦少公子居高臨下的俯瞰提著老黃酒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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