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尢灝霖站在太叔妍身邊,他聽到聲音的時候也下意識轉頭,然後就一副活見鬼的模樣。英俊的面容像是被定格了時間,表情固定在一個極其怪異而滑稽的角度上。

不能怪他反應激烈,實在是……太出人預料了!他剛剛還在暗搓搓地想,要是太叔婧突然到場,長老和那對父子的表情會如何有趣!噫,說不定就和打翻的調色盤一樣,啥顏色都有。

說曹操,曹操到!他突然能理解,為何古文化研究學者一致認定“曹操”才是世上速度最快的男人,果然很有道理。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尢灝霖將不懷好意的目光挪到另一處。

白髮白鬚的長老還算淡定,古井般的眸子平靜無波,彷彿根本沒有聽到剛才的聲音。

太叔慶緒父子的表情則豐富一些,不過都沒有預料中的難看顏色,反而帶著濃郁的不悅。

尢灝霖眸子閃了閃,突然想到一點有趣的地方。仲孫沅就是太叔婧,知道這個真相的人不是沒有,但十分稀少。知道並且見過仲孫沅的人,更是鳳毛麟角,難不成他們都不認識人?

倏地,他心中升起一股快意來,暗暗後退一步,對著太叔妍露出一個看好戲的戲謔笑容。

剛才長老不是說妍兒沒有資格繼承太叔家族,在血統遠近方面對比,那個野小子太叔梵更加有資格麼?呵呵,現在族長的親閨女出來了,再按照血統算,這可是赤果果打臉了。

“這裡是族長的停靈之處,若是客人,請注意基本的禮節。雖說太叔家族已經不比往昔,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喧囂挑釁的。”長老的視線從姜阮、姜瀾月和仲孫沅身上依次掃過。

別看這位長老看似蒼老,但他的精氣神十分強勝,一身氣勢完美收斂於無形。

僅僅站在那裡,就給人一種淵渟嶽立之感。這位老者白色長鬚覆面,但露在外邊的肌膚卻十分白皙,宛若嬰兒般稚嫩,還帶著健康的氣色,讓人無法準確判斷對方的真實年紀。

仲孫沅進入靈堂之後,第一眼就注意到這位老者,視線在他身上停頓了幾秒,這才錯開掃了一眼其他人。看著稍顯清冷的靈堂,仲孫沅的唇角勾起嘲諷的弧度,“哦?”

很多參加葬禮的人都沒來得及到場,偌大靈堂,竟然清冷得不像話。

儘管雙方相隔百餘米,但太叔妍依舊認出那個開口說話的女子是誰,這簡直太好認了!這張臉再加上對方身上所穿的喪服,這世上除了仲孫沅,沒有第二個人符合這兩點條件。

這時候,太叔慶緒父子也注意到仲孫沅身上所穿喪服的不同處,臉色頓時變了變。哪怕他們還不知道仲孫沅是誰,但心頭隱隱有些不詳的預感,總覺得這傢伙就是個天大的變故!

姜阮收斂唇角的弧度,似乎沒有察覺到這會兒古怪的氣氛,放在扶手上的左手抬了抬。

姜瀾月心神領會,端著肅穆的表情,推著輪椅上前,“晚輩是過來送太叔閣下最後一程的。”

別院管家做事很縝密細心,花圈和輓聯已經提前送到,屬於所有人中最早的一批。雖然看不到,但姜阮的感知能力很強,整個靈堂有多少個呼吸聲,分別在哪裡,他都“看”得清楚。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和仲孫沅的感覺是一樣的。這哪裡是一個元帥的葬禮,忒寒酸冷清。

無視太叔慶緒父子的眼神,姜阮兄妹從主持靈堂的司儀手中接過兩束花,然後親自放到棺柩前,鞠躬敬禮。做完這一切,他周身的肅穆之意才散去一些,轉頭面向太叔妍。

“元帥閣下為聯邦戰死,此乃榮光,還請太叔少族長節哀。”若是私底下,姜阮肯定不會這麼正式,頂多喊一句學妹,“畢竟,家族的榮光,以後就要靠少族長延續了。”

太叔妍怔了怔,看向姜阮的眼神帶著些詭異之色,彷彿第一天認識這位一樣。

她雖然沒有和姜阮真正接觸過,但也聽說不少關於他的事情。甚至因為兩人的身份,都是世家下一任繼承人,所以經常被一些長輩拿到一塊兒作比較,她想不瞭解也不行。

因而她十分肯定,那句“少族長”的稱呼絕對是故意的!

稍稍有些見識的人,看看如今這個架勢,也該知道她腦袋上的“少族長”稱號已經維繫不了多久了。偏偏這位還當著太叔慶緒父子的面這麼稱呼她,這讓太叔妍有些意外。

不過,她不介意給那對噁心的父子添堵,於是對著姜阮頷首道謝,絲毫不在意太叔梵難看的臉色,“承你吉言,我想母親在天之靈,也希望看到家族興盛的那天。”

從頭到尾,那位長老都沒有開口說話,反而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然而,他沉得住氣,卻不意味著其他人也能不在意。太叔梵臉頰微微抽搐,一雙眸子閃爍著兇狠之意,對著姜阮說道,“少族長?過了今天,就不是她的了。”

“小人得志,這吃相可真難看。”沒等姜阮開口,仲孫沅已經接過司儀手中的花束,將其放在棺柩之前,然後跪在守靈主位上,“要撒潑,出去找根柱子,別打擾了母親的寧靜。”

聽到仲孫沅的稱呼,看到她的動作,所有耳聰目明的人都變了臉色。

“誰允許你……”太叔梵隱隱猜到什麼,心中多了些急躁。眼看著少族長的位置就要落到他頭上,突然殺出一個攔路的程咬金,換誰誰都冷靜不下來,“警衛呢,誰允許她進來?”

“嗤——”太叔妍讓到一旁,看著青年的反應,冷冷地嗤笑一聲,神色帶著輕蔑。

太叔慶緒抬手拉住他的兒子,被肥肉擠得只剩一條縫兒的眼睛透著惡意。相較於兒子的反應,他比較冷靜一些,“妤瑤的確有女兒,不過早已經夭折了,你又是哪裡冒出來的冒牌?”

他說“又”,那是因為之前已經冒出一個冒牌貨。

太叔妤瑤戰死的訊息剛剛傳來,整個家族都動盪了。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眾人最關心的當然是繼承人歸屬。作為名正言順的少族長,按理說應該是唯一的繼承人。

不過這時候卻發生了意外,幾年前被收養的傾柔突然說她是真正的太叔婧,試圖渾水摸魚,後來這個訊息被證實是假的。現在又冒出一個仲孫沅,太叔慶緒才會這麼問。

“我叫太叔婧,生母太叔妤瑤。這個訊息,長老應該知道。”說完,眾人都看向那位長老。

被那麼多雙眼睛看著,長老的眉頭微微一蹙,冷淡問道,“你想要過來爭奪族長之位?”

這個問題,其實已經從側面證實仲孫沅的身份,這讓太叔慶緒父子十分不甘心。

“剛才長老說,前任族長沒有留下血脈,當我死了麼?”仲孫沅站直身體,微微抬起下巴,哪怕個頭嬌小,卻俯視著所有人,“要論血緣親疏遠近,我不是更加有資格?”

長老低聲嗤了下,看向仲孫沅的視線多了份不屑和譏諷,“你當世家族長是過家家麼?誰說你是族長的女兒,就一定有繼承資格?不過是外頭長大的野丫頭,要是你以為這樣就能當上太叔家族的族長,未免也太天真了……我承認你是太叔婧,然而你沒資格當族長。”

無權無勢,沒有心計手段,太叔妤瑤的女兒,還真令人失望。

仲孫沅就等這話呢,她抬手一指,直接指著太叔慶緒,“這個人已經被家族除名,不在族譜之內,你要是沒有年老昏聵,就該知道什麼叫除名!太叔家族已經落寞到需要讓一個被除名的廢物過來支撐家族?更別說他和外頭女人生下的野小子,有什麼資格!”

長老說仲孫沅是野丫頭,她就回敬一句野小子,已經夠有禮貌了。

除名,這是太叔慶緒的痛腳。她一方話,貶了太叔慶緒,同時踩了太叔梵。

“對了。”仲孫沅眼皮抬起,眼珠稍稍轉動,識相落到太叔慶緒父子身上,“我剛才聽到長老稱呼這個野小子為太叔梵?呵,他父親都被家族除名,不允許使用太叔姓氏,他就更不配。”

長老看向仲孫沅的眼神多了幾分狠厲,冷冷道,“這是家族內部的事情,外人無權置喙。要說族譜,太叔婧小姐似乎也不在族譜之內,哪怕你是元帥閣下的女兒……呵,和太叔梵比起來,也不過是半斤八兩。長老院已經做下決定,將太叔梵過繼到前族長名下。”

他還以為仲孫沅能有什麼能耐,要只是雞蛋裡挑骨頭,打打嘴炮,沒有絲毫實質性的乾貨,也太令人失望了。所謂血統,不過是一個藉口。不管如何,太叔梵一定會是繼承人。

太叔梵本來就是嫡系,血統沒問題,至於身份……這東西最好解決了。

相較於太叔妤瑤的手段,仲孫沅的表現令長老十分失望。

“哦,看樣子是沒得談了。”仲孫沅臉上沒有絲毫失落或者難看的神色,唇角反而噙著笑意,“母親新喪,當女兒的,真的不想在靈堂大鬧。不過,相較於這點兒無傷大雅的舉動,我想母親更加不能容忍莫名其妙多了個野兒子。所幸靈堂之內都是自己人,就算鬧起來,也不算丟臉丟到外頭……”

長老眼皮跳了跳,詭異的熟悉感湧上心頭,眼前的人似乎和棺材裡頭的女人重合了。

“你想做什麼?”

PS:з」∠儘管太叔妤瑤沒死,但沅沅也不想鬧靈堂啊。既然打嘴炮,小公舉不聽不聽,那就只能亮拳頭了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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