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鎮政府,李懷忠就跟中了邪一樣,坐在車廂裡嘿嘿傻笑。

嚇的春生趕忙讓李紅兵給看一看。

李紅兵隨便瞟了一眼,只說了句鴻運當頭,就不在搭理。

路過老魏家羊湯鋪,勤勞夫妻倆在攤子裡忙活。

三輪車往路邊一停。

“紅兵叔,有事啊!”春生問道。

“帶你們吃飯,你餓的後槽牙都露出來了。”李紅兵笑眯眯的走下車。

春生指著身旁不住傻笑的李懷忠。“那村長咋辦?”

李紅兵頭也不回,“抽一巴掌,抽的越重,效果越好。”

抽一巴掌。

這能行嗎?

春生望著身旁傻笑的李懷忠,低頭看著自己手掌。

此時,李紅兵已經跟魏家夫妻倆聊著天,忽然聽到攤子外面響起一聲啪的清脆聲,緊接著響起一個男人怒吼。

“春生,敢抽我,你特娘找揍是不是。”

“叔,是是是紅兵叔讓我抽的。”

“他說讓你抽,你就抽,他讓你吃屎咋不去,啪!”

又是一聲清脆響聲。

等李懷忠、春生悻悻走進攤子,臉上各有一個又紅又深的巴掌印。

李紅兵忍住笑,指著桌上兩大碗羊肉湯,“你們先吃著,我去三泡家轉轉。”

來到營業廳。

三泡無精打采的蹲在臺階上,一手端碗一手拿油條。

“喲,這不是我們鎮三街的趙三泡嗎?聽說要跟鎮長拜把子。”李紅兵戲謔道。

聽到這個牛皮哄哄外號。

三泡羞澀的低下頭,恨不得地上有道縫鑽進去,暗暗懊惱貪杯誤事。

喝點馬尿都不知道自己姓啥,在酒桌上跟鎮上那些大頭頭,稱兄道弟,拉著趙鎮長就要燒黃紙,斬雞頭。

“哥,咱能不提這事不?等會咱倆再去喝點回籠酒,透一透。”

李紅兵眼睛一瞪。

“透你大爺,我還要騎車,過來打聲招呼就回村。”

“現在就回,那你要等等,春苗到街上買東西去了。”三泡趕忙放下碗。

說話間,春苗晃悠悠走回來,身後還有位中年人挑著擔子,兩個竹筐裡裝滿綠意盎然的菜秧子。

三泡趕忙放下碗,活像個大內總管一般,點頭哈腰的湊到春苗面前噓寒問暖。

“春苗,你這是?”李紅兵好奇。

“鎮上也沒啥好東西,剛逛街看到有人賣草莓苗,也不值啥錢,帶回去給安娜,種點草莓吃。”春苗笑吟吟說道。

“好!”李紅兵沒說感謝話,因為他們之間說謝那就是見外,簡單聊了一會就帶著那位中年人朝魏家羊肉湯走去。

路上閒聊得知,這位中年人叫王喜定,來自涼水河村。

這個村李紅兵小時候跟爺爺行醫時去過,記得村莊建在河邊,專門以種西瓜和草莓為主。

只是時間過去太久,記憶中認識的人現在都已經不在。

來到老魏家羊湯攤,李懷忠,春生吃的五飽六飽坐在街邊,拿著牙籤悠哉剔牙。

“吃飽沒?”李紅兵一邊把草莓苗放進車廂,一邊望著兩人問道。

兩人點點頭,撐著脖子,“飽了!”

李紅兵跟老魏夫妻打聲招呼,騎上三輪踏上回村歸途。

.......

回到草溝村。

三人在村口分別時,李懷忠冷不丁提起一件事。

上次二姐夫拉來的草藥還放在村委會老倉庫,租金倒是沒幾個錢,可老倉庫年久失修,潮溼氣大,那些草藥要是長期存放容易發黴變質。

要是懷忠叔不提,李紅兵早把這事忘到腦後。

調轉車頭開進村,老倉庫蓋在村西頭坡地,佔地半畝,是一座高二層的青磚四合院瓦房。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中期生產隊用牛棚改建而成,是當時生產隊象徵和政治中心,也是村裡用來儲存糧食、放置生產工具、開會和娛樂的場所。

在李紅兵少年記億中,這座老倉庫曾經是村裡最熱鬧的地方,一到晚上,幹完農活的大人們就會聚集在倉庫,聽生產隊長們傳達上級指示,安排第二天農活。

大人們開會,孩子們就在院子裡亂竄,玩捉迷藏,抓特務,隨著村裡人口外遷,分產到戶,生產隊又改為村委會,換了辦公地點,老倉庫就派不上用場,從此完成了它的使命。

當李紅兵再次站在老倉庫門前,一股敗井頹垣氣息迎面撲來。

圍牆石灰牆皮脫落,露出下面的黃泥和稻穀杆,牆壁上生產隊留下的口號標語也殘缺不齊。

春生掏出鑰匙,走到破舊的大門前,費力開啟已經上鏽的大鎖。

吱呀一聲。

破門緩緩推開。

李紅兵走了進去。

原先寬敞的稻場,現在長滿野草,青磚瓦房的牆壁上也爬著藤蔓,撥開野草還能看到散落的瓦片。

目睹老倉庫現狀,李紅兵腦海中即刻閃現出它曾經的輝煌和熱鬧。

“紅兵叔,你的草藥放在偏房,沒被雨打到。”春生指著稻場邊的一間還算完整的瓦房。

李紅兵點點頭,沒去檢查草藥,反而走到李懷忠身旁。

“老倉庫賣不賣?”

嗯!

李懷忠沒反應過來,一臉茫然茫然。

李紅兵笑眯眯說道。

“這老倉庫空著也是空著,我打算買下來整一整,改成七香散加工廠,順便請村裡人過來幹活,省得整天沒事只會嚼舌根。”

“別人不能買,你可以,等會去村委會辦個手續。”

李懷忠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李紅兵。

投桃報李,還人情。

李紅兵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一間廢棄的老倉庫,換來一次升遷的機會,怎麼算都合算。

草草逛完老倉庫。

三人又來到村委會,老倉庫屬於村委會財產,只用跟村委會談即可,佔地半畝的老倉庫李紅兵掏了2萬塊就拿下。

雙方簽訂一份協議,讓李紅兵準備好身份證、戶口本,後面房產證手續春生負責辦理。

2萬塊錢買套佔地半畝的老倉庫。

這價值不值。

要用城裡人眼光來看,肯定認為太值了。

可要用村裡人目光,花2萬塊買個破倉庫,純屬腦子被狗入了。

錢多燒的慌,有那多錢還不如自己找塊地重新起一套新房子。

李紅兵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老倉庫位置好,門前就是大路,馬上孫強的施工隊就要改造這邊,到時候讓人把門口路加寬,蹦蹦車就可以直接開到門口。

再者,從村裡找人上工也方便,不出村就能在家門口乾活,誰不願意。

回到老宅。

安娜跟囡囡拿著洋娃娃衣服,追的動物們雞飛狗跳。

老爹撅著腚,對著一個直徑大約有一米寬的石頭鍋認真擦洗。

“那來的石鍋。”李紅兵好奇問道。

老爹懶得搭理不孝子,頭也不抬回道,“你二姐夫早上讓人時送過來的,說是不忍看到那麼好的茶葉帶股小龍蝦味。”

李紅兵蹲下,肉眼可見石鍋表面磨的精光發亮,伸手一摸有種打滑的感覺,鍋體邊緣還有柴火煙燻火燎留下的痕跡。

隨即討好說道。

“大理石做的?有點年頭吧。”

哼!

老爹用毛巾把小兒子摸過石鍋的地方重新擦一遍,開始趕人。

“你懂個求,這是麥飯石鍋,炒過三代人的老茶鍋,滾一邊去,別耽誤我洗鍋。”

得!

熱臉貼冷屁鼓。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

李紅兵訕訕起身,去找山杏來撫慰受傷的心,剛走出幾步,就聽老爹在身後說道。

“這兩天別找傻娃,他跟我有事忙活。”

“知道了。”

李紅兵擺擺手,走進廚房。

中午吃飯的時候,飯桌上李紅兵得意洋洋分享把村裡老倉庫買下的喜悅。

可大家對此興趣缺缺,沒一個人附和。

這讓李紅兵很受傷,故意把碗碰的叮噹響,無聲宣告自己現在不開心。

一旁老媽給孩子們夾菜,順勢用快子把李紅兵的手打一下。

“有啥大驚小怪,你承包草甸我們都沒說啥,何況是間快要塌的破房子。”

老爹趁機落井下石,“誰不知道你是敗家子,你就算把長城買下來,我們都不奇怪。”

這!

李紅兵被二老懟的無言以對。

默默端起碗。

倒是山杏看的不忍,剛要出言安慰,反被老媽給拽住,用眼神示意別管。

李紅兵扒拉兩口飯,把碗往桌上一丟,騎上黑風離去。

“叔,嬸,是不是過了?”山杏擔心問道。

老媽夾起一快子菜,放到山杏碗裡,笑道。

“別理他,一回村就招搖過市,現在又花那麼多錢承包草甸,讓他涼涼腦子。”

“可不是,我以為他在明珠市就夠折騰,想不到回村更能折騰。”老爹拿起小酒盅美滋滋的抿口酒,渾身透著舒坦,“傻娃,吃完飯我們去後院採茶葉。”

“哦!”傻娃從到盆裡抬起頭,應了一聲,又把頭埋回盆裡。

黑風跑到村口柿子樹。

來到傳信臺,中午是休息時間,大毛,二毛蹲在平臺上嗑花生。

李紅兵也不跟它倆客氣,從工資堆裡抓起一把花生,邊吃邊說,“中午加個班,去找老根,水生,福勝,鐵柱,就說我在大奎家等著他們。”

嘎!

兩隻鸚鵡豎起羽冠,瞪大眼睛看著無良主人,加班,免費,還要倒貼!

“怎地?有意見?”李紅兵眼睛一橫。

得!

你是大爺,你說的算!

大毛、二毛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起飛,傳送訊息而去。

“慣的臭毛病。”

李紅兵伸手在平臺上劃拉幾下,拿了一半花生瓜子裝進兜裡,邊走邊吃,還不忘分給黑風幾粒棗子。

......

“大奎,大奎,在家沒?”

正在吃飯的大奎聽到院子外面傳來紅兵叔的叫聲,趕忙放下碗快來到院門口,看到李紅兵跟黑風站在臺階前。

“紅兵叔,有事啊。”

“有點事找你們商量,不打擾吧!”李紅兵笑眯眯說道。

找我們?

難道還有其他人,難道紅兵叔又要折騰啥。

來活了!

大奎臉色一喜,連忙招呼,“打擾個啥喲,快進門,吃飯沒,讓桂鳳炒倆菜,燙壺酒。”

走進院子。

桂鳳嫂子正在收拾方桌上簡單的飯菜,嘴裡不住埋怨,“紅兵叔,來也不吱一聲,我做幾個硬菜讓你嚐嚐。”

大奎眼睛一瞪,“哪還等啥,去殺只雞,炒個花生米,再把臘排骨蒸一盤,紅兵叔最得意這個,再熱壺黃酒。”

“曉得了,還用你說。”桂鳳嫂笑臉一揚,轉身走進廚房。

李紅兵沒有阻攔,反而開口恭喜道,“不錯,桂鳳嫂氣血充盈,乃懷孕之相,你要當爹了!”

啥!

大奎勐的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盯著紅兵叔,哆哆嗦嗦問道。

“真的?”

李紅兵含蓄笑著,反問,“你不信我?”

大奎一拍腦門,自己真實高興湖塗了,紅兵叔醫術那是頂呱呱,他說出說出來的話就像是釘在牆上,一個釘子一個眼,永無更改。

“爹、娘,咱們老劉家有後了。”大奎望著天喃喃自語,聽到廚房傳來的殺雞聲,臉色一變,嚷嚷著跑進廚房,“桂鳳,你可別殺生啊!

下一刻。

桂鳳嫂出現,雙眼含著淚光,抑制不住內心激動,“紅兵叔,我真懷上了。”

沒娃的日子太難熬了。

自從跟大奎結婚,一直都沒能懷上孩子。

雖說公婆嘴上沒說什麼,對自己和顏悅色,可一轉身就唉聲嘆氣。

臨走前更是拉著自己手,哀求無論如何也要給老劉家留個後,就算過繼一個都行,只要能給老劉家留個根就成。

對此,桂鳳跟大奎提過無數次,可大奎總說生不了就不生,沒孩子一樣要你,大奎嘴上這麼說,可每次碰到孩子,那稀罕模樣,桂鳳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而且村裡女人們明著不說,背地裡笑話自己是隻不會下蛋的雞。

每次女人們閒著無事帶著娃子、孫子聚在一起,比拼誰比誰聰明,誰家兒媳婦婚前懷孕了,誰家好幾年不生。

不僅桂鳳是七大姑八大姨議論物件,大奎也是別人口中的失敗者。

這些桂鳳都知道。

但又無能為力。

生不了孩子是事實,

現在從紅兵叔口中得知自己懷孕訊息,心裡陰霾一掃而光,以後再也不用受人白眼,受人奚落。

“來,我給你把個脈。”李紅兵非常理解桂鳳嫂的心情,

指了指身旁凳子。

桂鳳心情忐忑坐下,把手放在桌面,不知何時大奎也一臉緊張走到婆娘身後。

李紅兵把手輕輕放在脈上,眯起眼睛。

脈相非常流利、如珠般圓滑、有力而回旋、快且不停滯,符合喜脈的一切表現。

收回手,抬頭望向面色緊張的夫妻倆,笑眯眯抱拳。

“恭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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