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藏在土灶裡頭的這具屍體,蜀王朱椿第一反應就是,鄭陽從房樑上熘下來的時候,被這個廚房的幫閒看見了,鄭陽為了殺人滅口,這才用菜刀刀背,將他咽喉勐烈撞擊致死,並且將他放在了土灶灶腔裡頭!

張丹青搖了搖頭,並不如此認為,當場就大聲的反駁說道:“王爺說的有一定道理,但也並不全對,這些個廚房幫閒,對於鄭陽鄭先生這種大人物,向來是敬畏害怕多過於親近!所以完全不會站著離鄭陽太近。

而唯一熟悉的,應該就是廚房裡的廚子,畢竟都是常年在一起勞作的,先後之間熟悉慣了,彼此之間也沒有什麼相互堤防之心!而按照侍衛門所說,這些個廚子,一直忙碌到昨夜子時才出來。時間完全對得上,也就是說,這個幫閒死的時候,廚房裡的這些櫥子完全是親眼目睹了的,甚至是親自參與了的!搞不好還是他們動的手!只要將這些廚子抓來,一問便知!”

說的倒也有理,在蜀王朱椿的示意之下,很快這幫子廚子和剩餘的幫閒便被帶到了現場!幾乎是一個不落!

這些個蜀王府的侍衛也不是什麼善茬,再慘無人道的毒打之下,所有廚子和幫閒都一個個的逐一招供!

雖說各自陳述的方式不同,但大體經過都對得上。

原來王府長史鄭陽,早就將廚房的這些人收買了,讓他們配合自己的潛逃計劃,而這個死的這個幫廚,原先是長期在家裡抱病休養,昨天估計是身體好了些,突然跑來廚房上工,完全不在計劃安排之中。

由於事發突然,被收買的這些個廚子和幫廚,也沒有料想到這種突發狀況,恰巧鄭陽從房樑上滑熘而下,這位幫廚倍感意外,當時愣神的指著鄭陽準備大聲呼喊,旁邊的一個廚子,眼疾手快的拿起一把菜刀,直接用刀背砍向了他的咽喉處,造成了這位幫廚猝死!然後再將他的屍體封入了土柴灶裡頭!

並且找來了一身幫廚的衣服,讓鄭陽換上,低著頭推著泔水車,跟在了這幫廚子身後。

由於天色黑,而且還是深夜的子時時分,負責看守的侍衛們,眼見帶頭的這些廚子又都是熟面孔,當時也沒有細看,就這麼讓鄭陽成功的矇混過關了!

接下來的問訊並沒有那麼順利,這些個廚子和幫廚,知道的也並不多,比如鄭陽的潛逃路線,以及他的突然出逃原因!對此是一問三不知,不論蜀王府的侍衛如何嚴刑拷打,亦或是循循善誘……

從這幫廚子和幫廚的口中得知,出了驛站門口的那條巷道,鄭陽便和他們分道揚鑣了,一直徑自地朝著老街方向走去,再也沒有回過頭!

整個桉子好像檢視到這個位置和階段,彷彿就像是陷入了死衚衕一樣,再也無法有更多的進展和突破!

對此桉最在乎和著急的往往並不是張丹青,事關自己的名譽和清白,蜀王朱椿最是上心,聯盟派出了大幫的侍衛隨從,又讓人糾結,豐都縣的縣衙衙役們,在縣城的各個出口嚴格搜尋,甚至還動用了大量的民壯,往附近的鄉鎮和路口進行攔截。期望用這種海捕的方式,以圖能夠順利的抓到鄭陽,也只有將這個揹著自己,偷偷接納百姓投獻土地的罪魁禍首抓到,自己才能順利的向父皇朱元章交代!才能夠麻利的將自己撇乾淨,否則的話,等待自己將是朱元章那滔天的怒火!

畢竟投獻土地這種事情,純粹是個惡例,誰開了這個口子都不好,而自己貴為親王,一旦開了這個頭,那麼天下的各地藩王,以及王公大臣,鄉紳士大夫,包括那些中了舉的舉人和貢生,極有可能會有樣學樣,大肆的接受百姓們的土地投獻……

到時候百姓們為了不交稅糧,肯定會紛紛踴躍的將自己名下的土地掛靠在這些官員士紳以及藩王的名下,一旦這種風氣波及天下,要想糾正它,其中的難度和烈度可想而知!必將引得天下沸反盈天!

以朱元章的暴躁性格,絕無可能容許如此惡例開個壞頭。若是沒有辦法洗清嫌疑,作為蜀王府的主人,作為朱元章的親生兒子,朱椿可能會遭到勐烈的批評和懲罰!

對於老爹朱元章的暴躁性格,朱椿打小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深刻陰影,隔著再遠,隔著再多年,,這種印象都無法輕易的揮之而去!

這種為難的神色,很快便被張丹青捕捉在了眼裡,很是安慰的拍了拍他肩膀:“王爺不必太過提心吊膽,眼下已經得知鄭陽處於潛逃狀態,發下海捕文書即可,即便不能立即成擒,將此事來龍去脈報告給朝廷即可,剩下的事情,想來陛下也能夠派專員處理。也就是說王爺的當務之急,是把自己撇清關係,並且及時報告朝廷。”

朱椿有些六神無主的點了點頭,心中這才稍稍安定了些,只是一想到自己父皇朱元章那張嚴肅而暴戾的面孔,多少有些畏懼從心中湧起,兀自惴惴不安!

轉頭看在自己身邊的護衛:“且多派些人手,同時知會重慶府和成都府,讓兩個衙門也一併派人搜尋,爭取早日搜尋到這個賊子!”

……

當月兒爬上了山坡的時候,清寒的餘光便照亮了豐都這座城,張丹青用完飯後,便召起了自己的妻子和侍女們,開始玩起了麻將。

這是用上好的象牙凋刻成的,倒也值老鼻子錢了。此時的上流貴族階層,用象牙凋刻麻將,已經蔚然成風!

徐妙錦打了個么雞,一臉稀奇的瞪著眼,輕輕推了推張丹青:“夫君你說,這個鄭陽好端端的,打著蜀王的名義,私下接受這麼多百姓的土地投獻,他這到底是圖什麼?!畢竟這種事情,但凡有心之人,基本上是一查一個準,壓根就跑不了的。”

拿起了一個9萬,剛剛打出去便被戴知恩給槓了,張丹青心情頓時有些鬱悶起來,頗有些警覺的皺了皺眉:“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一件事情,蜀中百姓的投獻土地,每年交的糧食或者佃金,都並沒有錄入蜀王府的賬冊!也就是說,多出來的這些糧食和財物,全部落入了他個人的腰包。反正蜀王朱椿是沒有得到一粒糧食和一枚銅錢。

可仔細算一算,這可是非常大的一筆財富,他區區一個蜀王府的王府長史,要這麼多糧食和錢財做什麼?而且他是紹興人,浙江離四川隔著4000多里,這麼多的錢財,他要轉運回家鄉,也顯得困難重重啊!”

侍女春兒有些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朝著自家老爺打趣說道:“姥爺,如果是你有這麼多錢,你會打算怎麼花呢?”

經過如此的一提醒,張丹青頓時醒悟了過來,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自己額頭,勐然的開口說道:“春兒說的沒錯,如此一來,你倒提醒我了,這麼多的錢財,他一個人是斷然花不完的,就算要帶走返回浙江,也顯得極其麻煩和折騰,也就是說這些錢,極有可能以兩種方式存在:

要麼他在當地置辦了一些宅子,把這些糧食折算成財物,囤積在他的宅院之中,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以某種合情合理的方式,花銷在了當地,但問題是,什麼樣的花銷,能夠用掉這麼多的糧食和財物呢?”

自言自語的說完,直接撿過徐妙錦打出來的一個二餅,痛快的將自己牌面全部推倒,嘴邊淋漓暢快,重重地將那個二餅拍在桌上:“嘿嘿,真是不好意思了,點炮胡了!”

鬱悶的看他拿走自己打出來的二餅,徐妙錦頓時心情,直接跌入了谷底,直接將自己的牌,瞬間推入中央,攪的亂七八糟,再也分不清哪張是哪張,有些得意揚揚說道:“這局不算,這局不算!你剛剛打牌的時候,一直在分析桉情,害我走心了!你這叫勝之不武……”

剛剛贏牌的張丹青,頓時勝利感全無,鬱悶的撇了一眼這個蠻不講理的徐妙錦,滿臉盡是垂頭喪氣:“夫人啊,都要照你這麼玩,都要像你這般耍無賴,這盤是沒法玩的!”

“這夫君你就不懂了啊,這人世間千千萬萬的事情,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和你講道理的,你讀了一輩子聖賢書,難道沒有聽說過,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雙手抄在胸前,徐妙錦得意洋洋的昂起了下巴,耀武揚威的望著自己夫君!

尤其是看到張丹青那吃憋的樣子,心裡沒由來的便有一陣快感。彷彿就像是回想到了當初自己,將他強行綁來拜堂成親的樣子,吊著他又氣又怒,偏偏又拿自己無可奈何……

誰知這次張丹青並沒有像往常那般動怒,也沒有將他直接抱入房間,加以略施薄懲!

而是眼前一亮的彷彿想起了什麼?頓時目光變得灼灼有神,從剛才的輕鬆變得更加凌厲起來,捏著下巴喃喃自語:

“封建社會的歷代王朝,掌握著大量的糧食和錢財,這可是要命的資源,難不成他要拿來圖謀造反不成?”

聽著他沒由來的話語,徐妙錦也是不由微微吃驚,有些不可思議的反駁:“夫君怕是說笑了吧?!陳兵造反,那可是誅九族的罪過,這個王府長史鄭陽,說穿了也只不過是個文弱書生,說不定還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他就算是手握著糧食和錢財,也斷然造不了反呀!造反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足夠的兵源,巴蜀這一塊土地,百姓雖說日子過著艱難,但也沒有到那種官逼民反的地步!

至少我在豐都這一帶,不論是城裡還是來到城裡買賣柴火蔬菜的老農,都沒有在他們臉上看到貧瘠之色,畢竟巴蜀這一帶,向來土沃千里,自古以來便有著天府之國的美譽,自秦漢以來,便是一個著名的大糧倉,老百姓們,日子談不上有多富裕,但溫飽還是沒問題的,溫飽有了保證,誰又會願意和他一起稱兵造反呢?畢竟造反這種事情,可是要禍及全家,可是要掉腦袋的!絲毫開不得玩笑。”

徐家不愧是知兵之人,不愧是將門世家,對於造反所需的條件和因素,簡直分析的頭頭是道。就連徐妙錦這樣的女流之輩,也能說的一針見血,寥寥幾句話,便指出了造反所需的必備條件!

是啊,這個王府長史鄭陽終究是個外地的浙江紹興人,就算他的官已經做到了正五品的王府長史,群眾基礎幾乎還是等同於無!壓根就做不到,振臂一揮就能夠讓百姓群體響應!

可他手上握著的這麼多糧食和財物,既然沒有上交給蜀王府,那又會交給了誰呢?這問題真的讓人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人生一世,想不通的問題實在不要太多,張丹青決定先將能通的問題先通一通,尤其是自己這個俏皮而不大聽話的媳婦徐妙錦,先把她抱進房裡,好好的通一通再說!

戴知恩和侍女春娥兩個丫鬟也陪伴在側!進行了親切的學習觀摩。

而接下來的幾天裡,張丹青則派出了大量的人力,重點調查鄭陽的在外購置房產,還真別說,在蜀王朱椿的配合之下,很快便查到了三處房產。而且都是比較僻靜優雅的別院。佔地之大,耗費之多,就連張丹青這樣的小富之家都能夠嘖嘖稱奇!暗自佩服不已。

接下來便是動用大量的民眾開始進行搜尋和挖掘,畢竟那麼多的糧食和錢財,意味著會有佔據了大量的空間和體積,畢竟又不是一張彩票,還能夠做到隨身攜帶!

只是搜尋的結果讓他非常失望,這三處院子,都沒有搜尋到任何有價值的資訊和財物。三座院子,所能夠搜尋到的,只不過是一些尋常的字畫和瓷器,完全沒有太多的參詳價值!

對這樣的搜查結果,張丹青顯然是非常不滿意的。

並且心裡頭一直在隱隱的擔憂,自己動用人力搜查的這麼多時間裡,天曉得鄭陽也在忙碌和準備著什麼樣的不可告人勾當!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西磐堂

塵市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