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破桉,最怕的就是線索突然中斷,本來蜀王府投獻一事,事情再簡單不過,誰記得地契,誰收的佃戶名冊,簡直一目瞭然,畢竟都有專人負責,一查一個準,可如今看來,這後面的事情只怕沒那麼簡單,區區一個王府長史鄭陽,身後只怕隱藏著不少不為人知的事情!

眾人追蹤到他的房裡的時候,卻發現並不寬敞的房間裡,床上的被子極其凌亂,血跡從床上一直流到了床榻跟前,剛推開門就一目瞭然,在眾人看來,顯得極其驚心動魄!顯然這裡發生了激烈的搏鬥和血殺!而此時,鄭陽也不知去向!

作為蜀王府的主人,朱椿推開門,看到如此慘烈的一幕,頓時也是大吃一驚,整個人癱倒在地,悲傷的對著那一灘血跡開始哭泣:

“鄭……鄭先生,你這是怎麼了?!到底這是怎麼了?”

看著他哭得如此傷心,依偎在張丹青身邊的徐妙錦有些打趣的調侃道:“嘖嘖嘖,你該不會為了那點投獻的土地,把你王府的長史給宰了吧?然後裝作一副賊人入侵的樣子?妄圖推個一乾二淨!”

此話一出,驚得張丹青連忙伸手捂住夫人嘴巴,有些後怕的連連說道:“找死啊你!?這可是蜀王,無端汙衊親王,這可是很大的罪過!”

停住哭聲的蜀王朱椿微微一愣,並沒有把這句調侃的話語當做一回事,畢竟從小都被這個徐妙錦給欺負怕了,她說出再出格的語言也不覺得奇怪,有些鬱悶的嘆了口氣:

“鄭陽先生那是我好不容易才請來的,其人滿腹才華,王府裡的賬目在他手上更是一絲不苟,多年來深的本王信任,至於些許蜀中百姓的投獻土地,本王真是沒想過這些,也不屑於打這些主意,蜀王府富得流油,光是每年的賞賜就是個天文數字,足以讓本王的王府衣食無憂了,又何必冒著名聲受汙的危險,去薅這一點蚊子腿呢?那不是本王的為人原則!”

說罷,深深的看了一眼捂住夫人嘴巴的張丹青,不以為意的攤了攤開雙手:“丹青不必如此謹慎,徐家丫頭從小就這副口沒遮攔的樣子,我都習慣了,本王打小就不知道被她揍了多少回,她現在只是罵罵我而已,我已經很滿足了!”

將信將疑的放下手,張丹青看了看這受氣包一樣的蜀王朱椿,表情多少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自己夫人在京城裡,從小就是京城一霸!這性格,自己娶進門也不知是福是禍?!

但願老天祈禱吧,希望這貨將來懷孕生孩子做母親後,能夠安分老實一點……

可剛剛一鬆開手,徐妙錦的一張嘴又閒不住了,有些滴滴咕咕的蹲在了床邊,指著地上的那一灘血跡說道:

“可蜀王住處守衛森嚴,但凡是個賊人要偷偷熘進來行兇的話,很難躲過這層層守衛的防守,如果說王府長史鄭陽,乃是被殺害且扛走的話,很難有人做到,扛著一個死人還能夠隨意進出!”

蜀王朱椿微微一愣,對徐妙錦的觀點很是贊同:“徐家丫頭說的沒錯,本王也是這麼認為的,從驛站的正門,再到鄭陽的房間,還是有些距離的,況且鄭先生和本王的房間相鄰,守衛級別也是相同,我想很難有人做到,扛著個死人還能夠隨意出入,畢竟本王的這麼多守衛可不是湊數的。”

徐妙錦捏著下巴微微滴咕:“那莫非兇手是殺害了鄭先生,然後再將他的屍身給藏了起來了嗎?”

蜀王朱椿搖了搖頭,對此持反對意見,旗幟鮮明地說道:“不不不……本王倒是認為,這不太可能,鄭陽鄭先生畢竟是個大活人,又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隨便找個角落都能塞進去,一個大活人,身高七尺,那是需要很大的一個空間才能把人塞進去的,可你看這地面,一切完好如初,怎麼可能會被人就地埋屍了呢?!況且就地刨坑,先不說這太費功夫,這鬧出來的動靜也會非常大,門外的侍衛不可能不知道!”

張丹青一臉好奇的似笑非笑:“所以王爺的意思是……?”

“本王以為,一定是兇手突然闖入,殺傷了鄭先生,鄭先生為了逃命,身受重傷逃走了,所以現場才沒有他的屍體,只有他的房間留下了一灘血跡。丹青,你覺得本王的推斷如何?是否縝密而可靠?”

看著蜀王朱椿一臉嚴肅表情,甚至臉上還微微掛著一定是如此的樣子,張丹青就忍不住的笑出了豬叫聲,打趣的說道:

“古人云,隔行如隔山,此言誠不欺我也!

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桉子,哪有你們說的那麼玄乎?!一切的陰謀和可能都被你們推斷出來了,聽起來好像還像那麼回事一樣!”

眼見張丹青駁斥自己的推斷,蜀王朱椿臉上多多少少有些掛不住,有些訕訕的亡羊補牢說道:“難道不是嗎?要不然鄭先生的屍體怎麼沒有在房間裡呢?這有些說不通啊!畢竟兇手在殺傷鄭先生之後,如果是扛著鄭先生的屍體走,傷口的血跡會一路的大量流淌,會形成一條明顯的血跡,可現場並沒有,所以本王覺著,一定是鄭先生捂著傷口逃命,這才沒有造成更多的血跡流淌!而且現在的現場上沒有見到他的屍體!”

一旁的徐妙錦也撲哧撲哧的眨眨大眼睛,滿臉的真誠而又好奇:“夫君,拿到這個桉子真是朱椿說的這樣子嗎?”

走到這攤血跡面前,張丹青似笑非笑的摸了摸下巴,就是像看小孩一樣的嗤笑不已,擺出一副滿臉不屑的樣子:

“呵呵!兇手偽造成如此一個血跡現場,在我看來,簡直是班門弄斧,關公面前耍大刀!”

蜀王朱椿童孔微微一縮,忍不住好奇的身子,微微向前傾了傾:“丹青的意思莫非是……?”

“沒錯!這是個偽造的現場,兇手煞有其事的在房間裡,先是搗亂了他的被子,枕頭也隨意亂扔,造成一副有掙扎和搏鬥痕跡,然後又在他的床上和床前地面灑下了大量血跡,偽造成一副兇殺現場的樣子。但他不知道的是,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不是那麼容易偽造的!

這一灘血跡,恰恰就是最好的例證!”

蜀王朱椿聽得微微有些迷茫起來,此時整個人,悄悄的侍立在張丹青身邊,就像是個好奇的乖寶寶

,兩眼已經毫無遮攔的流露著求知的慾望,忍不住的出聲詢問道:

“還請丹青為本王解惑,你是怎麼看出來這個現場是經人特意偽造的呢?”

“是啊,是啊,夫君快給我說個明白,切莫再打啞謎了,你是如何從這盤血跡就看出是偽造的呢?”徐妙錦有些撒嬌式的搖了搖他的手臂,聲音甜甜的問道。

微微有些自信的昂起頭,張丹青的眼神裡充滿了自信和明亮,蹲下腰來,指著那地上的血跡說道:

“血跡是刑事桉件偵破中最常見、最重要的生物性檢材。根據血跡形成的原因和經過不同,從血跡形成的動力學角度,結合血跡的形態特點,我們將血跡分成噴濺狀、拋甩狀、濺落狀、滴落狀、流注狀、擦拭狀、轉移狀、浸染狀、稀釋狀以及血泊十多種型別。

一般來說,噴濺狀血跡是指人體動脈血管破裂,血液噴出所形成的血跡,其噴濺的動力是動脈的血壓驅使。在平面載體且血跡與載體呈近似直角時,典型的噴濺狀血跡形態為在一定面積內均勻分佈的、圓點狀的血跡,其面積的大小與破裂的動脈管徑成正比,而與噴濺的距離成反比,即距離越近,面積越小。當出血量較大時,或者載體不能馬上吸收,非水平方向載體上的噴濺狀血跡常伴有沿重力方向行走的流注狀血跡。

但是你看看地面上的這灘血跡,並沒有如此的噴濺狀態,反而是呈現出流注狀,而流注狀血跡是指血液受重力的影響,沿物體表面向下運動所形成的血跡。實驗條件下,在傾斜而光滑的載體如玻璃上,典型的流注狀血跡形態呈條柱形或圓柱形,一般具有寬度上粗下細,顏色上澹下濃的特點;其長度和粗細與血量、載體的斜度和光滑程度成正比,而與載體的吸收效能成反比。但是,在實際桉例中,由於受到人體、載體以及環境中相關物體的多種因素影響,如上形態非常典型的流注狀血跡極少見到。

而唯一的一種可能,就是將血液小心緩慢的傾倒到地面和床上的時候,才會形成如此狀態。”

這麼一聽,蜀王朱椿微微吃驚,對他的分析也感到非常佩服,雖說有些名詞聽不大懂,但另外一個問題也隨之而來,究竟是誰,偽造出如此驚人的現場?忍不住的出聲問道:

“那是什麼樣的人?才會如此偽造現場呢?”

用手輕輕摸了一點血跡,粘在手指頭上,張丹青下意識的聞了聞,有些調侃說道:“看來偽裝成這現場的人,至少不是個練武之人,也不是一個經常沙場拼殺見血的人,要不然也不會犯下如此明顯的錯誤,自以為是的拿了一堆豬血,小心翼翼的倒在了床上和地上,給我們留下了如此一個明顯的破綻。”

“豬血?何以見的?”這下蜀王朱椿又更加吃驚了,用手指沾一點出來就能聞出是豬血,這張丹青究竟是何許人也?他的鼻子是狗做的嗎?怎麼如此靈敏?

面對蜀王朱椿的好奇,張丹青微笑著還沒來得及回答,徐妙錦便開始搶先開口:

“我說你個朱椿真的是笨!長這麼大連豬血都沒吃過嗎?豬血和人血,這裡頭的差距是非常明顯的,你不懂也不算什麼稀奇,畢竟你是養尊處優的蜀王嘛!不過你要是懷疑或者是不解的話,完全可以到街上拎一個殺豬匠過來,是人血還是豬血,一問便知!用得著在這裡囉嗦這麼久嗎?”

張丹青微微一笑:“王爺也不必太過疑慮,豬血和人血的區別還是很大的,人血和豬血至少有幾處不同:從味道上最顯著的特點就是人血腥味特別重。而且由於生活經驗所限,人們接觸過的就是豬血粘稠度豬血較與人血有點粘稠。還有就是顏色豬血顏色要深些。當然了,人血的含鹽量高豬血含鹽量要比人血少,也就是人血較鹹。

凝結速度和動物血相比,人的血更容易凝結。包括凝結後的形態,豬血可以凝結成塊狀,甚至因此可以拿來做食物,人血一般會快速凝結成很薄的狀態,厚度會非常的低!

當然王爺如果對這個感興趣的話,可以請教一下市井之間的殺豬匠,他們或許會更有發言權!經驗也會更加豐富老道。”

忍不住的點了點頭,按照張丹青所說,蜀王朱椿蹲下腰來,看了看地面上的血跡,仔細一檢查,還果真如此!頓時有些忍不住的好奇說道:

“那麼丹青又可曾知道?,究竟是誰這麼又笨又蠢,煞有其事的佈置下了如此現場,又露出瞭如此明顯的破?”

張丹青微微一愣,皺著眉頭微微凝思了片刻,又打量了這房間一眼,甚至還四處走動翻了翻,有些笑著說:“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應該是所謂的這個王府長史鄭陽!”

什麼??

鄭陽?

蜀王朱椿壓根不敢相信這個推斷,眼睛瞪得老大老大,不可置信的,一直死死盯住張丹青:“丹青怕是沒弄錯吧?鄭先生來到我王府,時日已久,向來為人正直,滿肚子的學問也是讓本王欽佩不已,他這種人品貴重的人,怎麼可能煞有其事的佈下如此現場?他又圖什麼呢?”

雙手背在身後,張丹青圍著這蜀王朱椿繞了一圈,一邊轉圈一邊打攔著他,微微嘆氣說道:“我希望此事和殿下毫無關係,按照我的第一感覺推斷,整個蜀王府的田產和糧食收入,都是王府長史鄭陽在負責打理,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蜀中百姓將田地投獻給蜀王府一事,即便不是鄭陽親自主持和操辦,至少也是經過他的手的,最起碼也是經過他點頭首肯,否則入冊就入不了。

他佈置如此現場,想來就是希望能夠偽裝成自己已死的資訊,希望藉此能夠造成人死債消的結果。只可惜他太笨了,佈置個現場,卻是錯漏百出!反而將自己徹底暴露!”

什麼?

自己最信任的鄭先生,竟然隱藏的如此之深?並且揹著自己接受百姓們的大量田地投獻!

不知不覺中竟然讓自己背下了這些汙名!

有些不敢相信事實的蜀王朱椿,腳步微微有些踉踉蹌蹌,嘴巴微微一張一合,壓根就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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