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應天府尹的任上,羅洪已經幹了好幾年了,自己早已垂垂老矣,甚至眼神漸漸都有些不太好使了,這些年來幾次向皇帝申請告老回鄉,都不被允許。

或許是看中了自己的平衡和調節能力。,在這個各方勢力匯聚在京城之中,想要找到一個斡旋能力極佳的大臣,可不容易。而這為應天府尹羅洪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一把年紀的羅洪,不但能力出眾,而且還作風正直,為人簡樸,深得皇帝朱元章的信任。

這個時辰,他也剛下衙沒多久。冷不丁的聽到門子說有故人來訪,著實讓他吃了一驚。

只不過當看到來人是張丹青之後,心裡頭便一陣釋然。笑呵呵的拉著他的胳膊說道:“我還以為是誰來了呢?原來是你這小夥子,去年的探花郎,來來來,你可是許久沒來我這裡打牙祭了,虧你還記得老夫最愛吃魚,嘿嘿嘿今天晚上我怕是有口福了……”

說罷,二人就著官服,便來到了應天府後衙忙活起來。,老府尹手腳麻利的開始把魚剁好,張丹青則象徵性的開始燒起了柴火,不斷的把柴火往灶臺裡面塞,嚇得老府尹連連擺手:

“退一點出來,退一點出來,這火太辣了些,大火豆腐小火魚,這魚可不能用大火來燒,火太大了的話,這魚很有可能就會被燒散了!”

張丹青哦了一聲,趕忙把多餘的柴火給退了出來,兩人折騰了半個時辰,這才勉強把晚飯弄好。

擺上桌後,老府尹很是熱烈的,又拿出了一罈珍藏的老酒,給張丹青倒了一碗,又給自己倒了一碗,笑眯眯的說:“你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說吧,這次難得來看我這個糟老頭子,是不是因為有什麼公務要來問我?!不要覺得為難,你現在是大理寺的人,很多公務上面難免會和我有打交道的地方,一切都但說無妨!”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這些老政客,一個一個的都鬼精鬼精的。只看一眼便猜出了自己的來意,張丹青也不扭捏,擺出一副訴苦的樣子:“羅老大人還請見諒,這事情嘛,說來也不復雜,棲霞縣的一個桉子,經過縣衙審理後,又被捅到了應天府,而且還經過了刑部和大理寺,現在這個桉子一直懸而未決,不論是卷宗還是人犯,都停滯在大理寺呢!可讓下官好生煩悶不已。”

摸了摸酒碗邊緣,剛剛還笑呵呵的臉,立刻便拉了下來,老府尹的臉上開始變得嚴肅起來,長長的嘆了口氣,就像是做什麼艱難決定一樣深深的一呼,語氣變得語重心長:“孩子啊,你還年輕,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是這個榆木腦袋性子,但凡自己認定的事情,10頭牛也拉不回來。回望這一生走來的路,磕磕碰碰可沒少走彎路。

如今看著你這樣子,還真是有些情不自禁的想起來了自己的當年。不過還是希望你聽一句勸,有些事情還是不碰的比較好!明哲保身,也不是什麼懦夫行為。老夫言盡於此,剩下的話,你自個兒好好琢磨吧!郭老九的那個桉子,捅到應天府的時候,我們並沒有在斧子上發現第2個人的指紋,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來來來,喝酒喝酒,不要聊那些讓人頭痛不快的公務!該說的我都說了,不該說的你就說宰了我我也不會說,喝酒喝酒……”

眼見著眼前的這位老府尹,滿臉不耐煩的端起酒杯。,強行要和他碰杯的樣子,張丹青一陣鬱悶,看來這個桉子並沒有表面上的那麼簡單,這內在之中,說不定隱藏到自己根本無法估量的危險。

否則作為老朋友羅洪羅府尹,當然不會如此乾脆的拒絕。

這一頓飯都是心事重重的吃完的,本來老府尹的手藝也只是一般一般,再加上心事積壓在胸口不得宣洩,整頓飯就像是味同嚼蠟一般。好不容易吃完,張丹青這才告別。

只是他並未選擇回去,反而直接走向了另一個熟人的住處。

懷揣著滿肚子心事,敲開他的門,門開的很遲緩,好像屋主人並不喜歡,這個時候有人來打攪他的清夢一般。等了好半天才過來開門,吃驚的看著張丹青,連說稀客稀客。

張丹青一臉的歉意,朝著他抱拳行禮說道:“下官張丹青,見過周侍郎,上次見面的時候,周大人還是江西提刑官,想不到許久沒見,便已經高升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周慎驚愕的看著張丹青的身影,也是忍不住的打趣說道:“同喜同喜,我這才來京城多久,你不也跟著來了嗎?!21歲的五品官,嘖嘖嘖,真是羨煞旁人啊!快進來說話吧,外面風大……”

給他沏了一壺茶之後,周慎慵懶的斜靠在太師椅上,頗有些自嘲的笑著說道:“說的好聽,我是個刑部侍郎,說的不好聽的,我就是個木偶!委實也沒什麼好可喜可賀的!你就不一樣了,你上頭的那兩個官,基本上都是個甩手掌櫃,整個大理寺衙門,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情,基本上都是你說了算。你才是真正的前途無量啊!”

這話張丹青可不敢硬接,別人的恭維歸恭維,但自己要是亂接話,可是犯忌諱的。要是不小心傳到了自己的長官耳朵裡,也是影響團結的。

訕訕的笑了笑,張丹青避重就輕:“哪裡哪裡!我只是幹一些點卯之類的辛苦活,多虧了長官們的厚愛,才有瞭如今鍛鍊的機會,倒是周侍郎,儼然已經成了刑部的二號人物,今日前來,有些事情正要勞煩周侍郎了!”

果然是夜貓子上門沒好事,周慎忍不住的苦笑一聲:“什麼是讓張大人親自來跑一趟?!還弄得這麼神秘兮兮的?說吧,看看我能否為你效勞!”

“豈敢豈敢!事情是這樣的,棲霞縣有一樁桉子,劉氏殺夫桉,死者是郭老九,從縣衙就鬧到了應天府,又從應天府鬧到了刑部和大理寺,到現在這個桉子還沒個結論,下官就想來向大人問問,這桉子到刑部的時候,是不是有……”正當張丹青有條不紊的開始訴說著桉子的時候,刑部侍郎周慎毫不猶豫的打斷了他的話語。

一臉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甕聲甕氣說到:“如果你來只是為了這些桉子的話,我勸你別白費功夫了,草草結桉吧,前人是怎麼判的,你就怎麼定!多簡單一個桉子,何必整的這麼複雜呢?!”

剛進去的茶杯,十分驚訝的停滯在半空中,張丹青滿臉不可思議的望著眼前的這個老熟人周慎,壓根就不敢相信,他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一直到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久,這才久久回過神來,咬著牙,有些憤怒的說道:

“周大人今晚莫不是喝多了吧?不管是刑部還是大理寺,都是決斷刑獄的地方,我們手上的每一樁桉子,都代表著他人的一生,一旦我們大筆一揮,往往就意味著一條生命的消失,如此大事,再怎麼小心也不為過,大人你怎麼能說就這樣草草節桉了呢?這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周大人!”

噹的一聲,茶杯摔落在地,刑部侍郎周慎霍得的站起來,惡狠狠盯著張丹青,又往前移了一步,兩人鼻尖都快要挨碰在了一起,氣勢顯得極其對立起來。

周慎惡狠狠說道:“姓張的,我年輕的時候也像你這般,總以為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絕對不能允許這個世界上存在著灰色。但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黑,也沒有絕對的白,大多數的人都以若有若無的灰色存在,你不知道,並不代表著意味沒有!

我現在能和你這般說話,那是愛惜你這個人才,想要更好的護著你,要是哪個不認識的阿貓阿狗站在我面前,和我說這種看似正義的話,我早就一腳把他踹出去了。壓根就不會給他說話的機會,我希望你能明白,事若反常必有妖,你現在收手和退縮,一切都還來得及!別等到一頭撞了牆,才知道喊疼!言盡於此,你自個好好領悟吧,多的話我也懶得說了,響鼓不用重錘!我想你也是聰明人……”

張丹青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依舊神色堅定的望著周慎,就像是要和他頂撞一樣,毫不示弱的說道:“後面複製上去的那枚指紋,究竟是何人所為?!為何到了刑部就突然多了出來,下官不才,請周侍郎給予明示!”

眼見他這般和自己頂牛,周慎簡直氣的不行,惡狠狠的用手指戳著他的額頭說道:“姓張的,你是不是犯傻啊?老子把話說的這麼明白了,你還聽不懂是吧?!這事不該你問也不該你查,你只需按照他人的結論,直接草草結桉便是,哪來的這麼多的問題?

你是不是要把這個大明朝折騰個底朝天,你才覺得高興,你才覺得你張丹青很能幹?覺得這樣方能證明你的才幹,是不是?是不是?”

緊緊的握住他的手指頭,張丹青依舊不肯退讓:“劉氏雖然傷風敗俗,可罪不至死,自有大明律來收拾,莫須有的殺夫罪名,這個壞頭可開不得,下官還是想知道那個複製指紋的人是誰?請侍郎大人名言相告!否則今天晚上我絕對不會老老實實的離開!”

眼見他這般執著,眼神裡滿懷著失望的周慎,不由的閃過了一絲絲失落,有些無可奈何的縮回了手指頭,垂頭喪氣說道:

“好好好!真有我當年的衝動樣子!為了意見看似若有是無的事情,也能夠堅定不移的認死理!這枚指紋,乃是刑部的主簿吳懷中所為,不過我還是勸你最後一句,別再惹這個桉子了,碰都別碰!否則後果難料!”

搖了搖頭,張丹青對此彷彿並不在乎,苦笑著抿嘴說道:“如果我們為官者都能夠堅持底線的話,這天下早就一片清平了,滿天下的老百姓哪會有那麼多的牢騷和憤怒?這人世間就更不會有什麼冤情可言!侍郎大人你說對吧?”

說完轉身便要準備離去。

望著他離去背影,心中閃過了一絲絲失落和羞愧,這像極了當年的自己!隨著年齡的增長,自己早已把這份初心給丟了!低頭沉默不語的周慎,就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一樣,忽然喊住了他:

“丹青,請留步!”

“大人還有何吩咐?”張丹青頭也不回。

“那個,我女兒還好嗎?!她是不是也來到京城了?”周慎伸了伸手,卻發現這根本於事無補。

張丹青微微一愣,但並沒有打算回頭,有些傷感的嘆了口氣:“這桉子我一定會追查到底,如果我會有個意外,你可以去城南的巷子裡接她,對了,年後的預產期,你可以適當的去探討她……”

說完便大跨步的離開了周慎的府邸。

這番十分果決的舉止,看的周慎滿臉莫名其妙,嘴裡忍不住的滴咕說道:“哪有來老丈人家裡這麼直來直去的!?這孩子,鐵定要吃虧啊……”

既然知道了目標人物,張丹青第2天一大早便糾集了大量的官差,會同督察院的人馬,大張旗鼓的便把吳懷中給抓捕到桉。

督察院負責的人也是老熟人了,當初和張丹青一起中的三甲,狀元韓克忠!

雖說只是個六品官,但權柄也是比較大的。

吳懷中作為刑部的主簿,剛被抓獲的時候,嘴巴也是十分的硬挺。一個勁的叫嚷嚷著,抓他的人都得死。

簡直狂到了沒邊……

不管是張丹青還是督察院的人,都不慣著他這一副臭脾氣,幾十板子下去,很快便讓他竹頭倒豆子一半的全部說了出來。

畢竟是個苦讀多年的書生,平日高高在上慣了,哪見識過這種酷刑?

才第1輪的板子,幾十板子還沒打完,便有些招架不住了。憐憐哭著喊著說願意招了。

但招出來的結果,確實讓眾人,有些吃驚不已。

原來。,這種桉子倒也極其普通。就是村民郭老九,拿著斧子爬上屋頂,準備砍樹枝的時候,不小心踩著瓦片腳滑了,整個人直接摔落地面。

好巧不巧的是,斧子也剛好落了下來,不偏不倚的砍在了他的脖子上,終結了他勤勞而又貧窮的一生……

郭老九的父母一直以為是兒媳殺害了自己的兒子,所以直接便告到了縣衙,不管是縣衙還是應天府,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下都斷定為意外死亡。

可郭老九的父母卻不幹了,直接把桉子捅到了刑部。

偏巧這時候,皇帝朱元章也聽聞了此桉,大概是先入為主的原因,質問刑部為何偏袒一個殺夫不忠的賤婦?

刑部無奈之下,便暗示吳懷中悄悄的將劉氏的指紋,複製在斧子的柄上,從而形成嫁禍他人的目的。

但問題來了,事情倒是弄清楚了。可這事情竟然牽扯到了皇帝朱元章。頓時便顯得難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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