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問題都盤桓在張丹青心裡,若不鬧個明白,怕是睡覺都不能安生!

夜幕悄悄來臨,月兒緩緩的爬上了枝頭,害羞的俯瞰窺探著這個繁華的人間……

渾身上下戴著手銬腳銬的吳大同,怎麼也想不到報應來的這麼快。

昏暗的牢房,透氣窗上透過來的斜斜月光。像是一隻只利劍一樣,穿過他懊悔不已的心靈。

此時的吳大同渾身上下,穿著一身酸臭的囚衣,頭上的頭髮蓬鬆而又凌亂,與接頭上沿街乞討的乞丐也沒有多大區別。

不住地用自己頭顱磕碰著堅硬的牆壁,有些懊悔的滴滴咕咕:“我怎麼就這麼倒黴!?衙門裡的捕快和衙役,哪個沒幹過些許見不得光的骯髒事?歷來也沒有哪個縣老爺認真計較過!怎麼偏偏我就撞在了欽差大人的手裡?還落得了個開刀問斬的下場!?”

事實上想得到也沒錯,在吳大同的潛意識裡,很多官府的衙役捕快,為了撈錢,也沒少幹一些知法犯法的事兒!

古時候衙役屬於“下九流”,完不成家人也要受罰,為何還爭著幹呢!?

古代的官員很有意思,真正做事的是師爺,而這些人是沒有編制的,是縣太爺的私人“僱傭兵”。而衙役不但有編制,還有工資,但按規定只能當五年。但在儒家文化裡,規定永遠都是死的,而中囯人是最“活”的。所以,有的衙役在縣衙一干就是一輩子。但很多人並不知道,衙役的社會地位非常低下,屬於下九流,和要飯的、修腳的、剃頭的、八大胡同裡的人一個檔次。

而且,衙役如果完不成上面交給他的任務,不但自己要挨板子,家人也要跟著一起受處罰。當然,將人分為三六九等是儒家那些狗東西弄出來害人的,所以儒生才是最“光榮的”。即便這樣,為何在古代還是有人削尖了腦袋想當衙役呢?

前面說了,古朝的衙役身份很低,屬於流氓乞丐之類的社會地位。

而且,因為衙役屬於下九流,其後代是不允許參加科舉的。

在古代,科舉是唯一上進之路。

即使商人再有錢,科學家發明的東西再牛,也不被社會認可,都屬於儒生眼裡的“垃圾人等”。

既然這樣,為何還有那麼多人擠破了頭當衙役呢?

而且,要想當衙役,首先自己要有錢或有人。

這就要說到古代的官場制度了,古代皇權是“不下縣”的。

也就是縣以下是沒有正規行政單位的,而很多事情是要衙役去做的。

古代的官,最有用的分3類。

一是縣官:

別看他官小,但掌握著一個縣的生殺大權,是直接和老百姓打交道的人,也是朝廷的財政和名聲之源。

②二是衙役:

縣官一般不直接參與收稅、派遣勞役、抓捕盜賊等工作,而是有衙役完成的。

所以,衙役素質的好壞,人品的優劣,在地方上的交際和門路,就直接影響了縣太爺的辦事效率和辦事結果。

三是王公大臣帝王將相:

這類人直接制定遊戲規則,是帝國最頂端的設計者。

而其他的,包括巡撫、督查、鹽道、佈政等官職都屬於監督和中間人員。

只要上面方向把握的好,下面不亂搞,整個帝國就能完美執行。

但事實上,正如《儒林外史》裡寫的一樣,從上到下是一團糟。

衙役,揹負著罵名,犧牲了子女的上進之路,不就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好一點嗎?

但朝廷給的俸祿別說發財了,就連養家湖口都不夠。

而且,古代縣衙裡只有兩種聲音,一種是收錢的算盤聲,一個是打人的板子聲。

而板子,不光打的是老百姓,還打衙役。定期收不上稅,打!

沒有按期捉拿住賊寇和犯人,打!

而且,因為自己的失職,子女老婆,以及衙役本人都可能被髮配邊關。

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為了完成任務,衙役能把狗熊打說話,能在跳蚤身上割下二斤肥肉。

談到打板子,很有意思,也是衙役掙錢的一種手段。

打板子是衙役的必備功夫,那是板子上纏上麻繩打磚練出來的功夫。

要練到一塊磚放在豆腐上,一板子下去,磚粉碎,豆腐不爛為出師。

這樣的技術,你給錢,我就讓你皮開肉爛,看著慘不忍睹,但抹點藥幾天就好了。

你沒錢給我,我一板子下去,你表皮都不紅,但骨骼粉碎,還可能內出血而死。

另外,古時候最有意思的是:當民告官時,不論你什麼理由,先挨50大板再說。而古朝官場上官官相護,很多人50棍下去直接見閻王了。

你不是要告嗎?先掂量一下你自己。之所以古朝有這種風氣,就是要告訴大古的子民,你們老實點。

如果民告官的風氣形成,從下而上每年要發生多少大事呢?

三年古知府,十萬雪花銀,大家辛辛苦苦當官幹嘛的?

而衙役,正是古時候官場上最直接的打手和走狗。

但他們偏偏是古時候衙門裡頭不可或缺的!

大家都看過《范進中舉》和《紅樓夢》吧,裡面部分展示了古代官員的狀態。

一個人今天還是書生,明天就去做官了,他會什麼呢?

而且,古時候很多官是“買”的。這些人根本就沒有做事的經驗,把一個剛畢業的學生讓他去當縣太爺,這不是搞笑嗎?

而且,古代官員做官必須離家500裡以上,防止你以權謀私。

至少500裡,那時又沒普通話,很多官連方言都聽不懂,一個人去上任,靠誰呢?流水的衙門,不變的是衙役。

新來的縣太爺想成事,想做事,必須要依靠衙役。

一個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只有你縣太爺一個編制,司法、稅收、教育、消防等等都是你的。

你就是再能幹,能幹多少呢?

而衙役,一般都是地方上的地痞流氓或惡霸之類的人。這些人不但在本地有著根深蒂固的人脈關係,而且老百姓還都怕他們。

如果能把衙役利用好,那既能掌握整個縣的風吹草動,又能透過衙役和地方上的鄉紳大老搞好關係。

在“葫蘆僧判葫蘆桉”這一節,如果不是衙役給了甄士隱那個護身符,他早就因得罪權貴而死無葬身之地了。

衙役給縣太爺辦成事,作為回報,縣太爺就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和衙役一起對大古國的百姓進行巧取豪奪。

你好、我好、大家好、我們共同發財!

為何說古朝滅亡和衙役有著直接的關係?

古代的衙役雖然在百姓心裡人人都罵他們、恨他們,但更怕他們。

小小的衙役,不但和司法、稅收、刑罰、勞役、運輸等各種各樣的民生掛鉤,還是老百姓的直接頂頭上司。

面對這些豺狼虎豹,古朝的老百姓除了心裡罵娘,但想活下去,就必須忍受衙役的各種盤剝和欺壓。

有這樣的朝廷,這樣的衙役,歷朝歷代的帝王能不滅亡嗎?

最明顯的就是杜甫筆下的石壕吏,把衙役和差役的兇狠描繪的淋漓盡致。

古代將儒家思想發揮到了極致,並從古人手裡學到了治人的精髓,將《商君書》裡的內容熟讀。用惡人、壞人來管理好人,是古朝從上到下的宗旨。

而古代衙役,就是整個古代官場的縮影!

甚至衙門裡的衙役和捕快,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謀財的特殊技能,而新進衙門的衙役和捕快,一般都會向老師父門快速吸收並學習到這些技能!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這已經儼然成了一種流行的規則和“學問”!甭管它上不上的檯面!甭管他正不正經!甭管他合不合法!!終歸是存在上千年的潛在規則!

更何況地方官一般都是有3~5年的任期,但衙役和捕快門則不一樣,這些衙役捕快很多都是當地人,盤踞在當地,年歲越長,勢力則越加龐大!相互勾搭和維護之下,甚至有些縣官都不能耐他們如何?

起初自己只不過是將一些富貴人家拋棄的小妾,以及一些轉賣的歌姬,自己進行運作,賣入了水月庵,並從中賺取一筆辛苦費!這嚴格來講也不算什麼稀奇事,東南西北各個地方都有,歷朝歷代也不曾稀缺!

可後來慢慢的在慧覺師太的要挾下,為了防止自己玷汙鄭推官女兒的事情敗露,以免招來鄭推官的報復,自己才壯著膽子,替慧覺師太擄來一些指定人家的女卷!

可偏偏就是如此,竟然倒大黴的撞到了欽差大人手中,這位欽差也是十分較真的一個人,當場便藉著同知崔信的口,判了自己一個斬刑!

就在他自怨自艾之時,牢房的門吱呀一聲被開啟了,走廊遠處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來人是自己的熟人,這個牢頭姓劉,大家都稱他劉牢頭!!眼見他親自來,身後還帶著兩個獄卒,走到自己跟前,面色陰沉的開啟了牢門!

吳大同一陣狂喜,心中不由微微雀躍,趕忙雙手熱切的拉著劉牢頭的手:“劉老哥!!是不是欽差大人改變主意了?是不是我可以不用死了?”

劉牢頭的臉上陰沉如水,長長的哀然一嘆:“箇中內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曉得縣老爺讓我來提審你,縣老爺知道了你的事情,心中大為不滿,剛從外頭回來,就急匆匆地說要提審你!待會可能會有用刑,你要有心理準備……”

吳大同心中一沉,心情感到無比的沮喪。

……

合肥縣縣衙大堂,知縣林開一臉謙恭地站在張丹青面前,看著眼前的屍格(古代的驗屍報告),不由大感震驚!連忙一臉嚴肅的彎腰行禮:“欽差大人放心,待會要不管如何,下官都會審個明白!也不枉費欽差大人,連夜驗屍的辛苦煎熬!”

自顧自點了點頭,張丹青搬了個太師椅,就坐到了公堂的側邊,以聽審的姿態,旁聽林開審桉!

知縣林開,拿起驚堂木重重一拍:“來呀,帶人犯!!”

衙役們杵著水火棍!一陣威武過後!

吳大同直接被拖到了公堂上,像死狗一樣扔在了地上,林開看見這個昔日手下得力的捕快,竟然在欽差大人眼皮子底下,被撞破瞭如此駭人聽聞的事情,看著都有些火大,重重的一聲厲喝:“姓吳的!!本官來問你,鄭推官的女兒鄭幼娘服毒之後,你負責拋屍,拋屍過程之中,鄭幼娘是否曾經醒來過?”

驚恐的抬起頭,吳大同滿臉的不可置信,有些鬼使神差的脫口而出:“大……大人你怎麼知道?!”

知縣林開一身冷哼:“雖說鄭幼孃的屍骨在河中,已經呈現白骨化!但她咽喉間的喉骨,有骨折斷裂痕跡,分明是被人活活掐死所致!說,是不是你拋屍過程中,她突然醒來,你驚恐之中將她胡亂掐死?”

吳大同哭喪著臉,連連的點頭,懊悔的泣不成聲:“我,我哪知道!?當時在水月庵,這鄭幼娘都已經吞蓖麻籽毒死了,水月庵裡的眾人也是都瞧見了的,可誰知我扛著她在肩上,可能是一路顛簸抖動,她竟然又活了過來,一個勁的用力拍打著我的肩膀,想要掙脫的樣子,我當時慌極了,就將她胡亂摁在地上,直接給掐死了!”

看著這個慌亂的捕快,曾經最得力的皂吏,林開不由一陣感嘆,為他唏噓不已:“你若好好幹,本官還想著將你升為捕頭!可誰曾想你竟然幹下如此殺人的勾當,真是枉費了本官的一番苦心栽培!若非欽差大人驗屍時候發現,死者咽喉間有喉骨斷裂的痕跡,又怎能檢視出如此事實?不過本官還要告訴你,鄭幼娘這女子命大,你即便掐住她的咽喉,她也並未完全死去,她真正的死因,是你拋屍扔入江中,讓她落水活活淹死的!”

一說到這,吳大同不由一陣愕然!!

有些不可思議的看了看林開,又看了看一旁冷眼旁觀的張丹青,剎那間不知該說後悔還是自責,有些憤憤不平的昂頭說道:“縣老爺,並非吳大同自甘墮落啊!可你也知道,我們這些捕快和皂吏,每個月也就幾十百來枚銅錢的伙食銀,自己一個人尚且難以湖口,更不要說養活一家子了!

全天底下的捕快和衙役,不都是靠著各種各樣的陳俗陋規才能養活自身的嗎?哪個衙門裡的皂吏,沒有一點撈錢的辦法?不這樣做早就喝西北風餓死了!”

林開聽的一陣火大,衙門裡的這些潛在規則能堂而皇之的拿出來說嗎?這個死到臨頭還不懂眼色的捕快,讓他簡直是火冒三丈,氣呼呼的大聲呵斥:“你給我住嘴!!這也不是你違法亂紀的藉口!!本官還要問你,你父親是郎中,聽說早些年你也學過一二,可曾經聽說過一種殺人之術?”

“大人所問為何?”

“用銀針刺入他人的太陽穴,針入一寸有餘,太陽穴的位置是顱頂骨、額骨、蝶骨及顳骨的交匯之處,稱為“翼點”或“翼縫”。此處是顱骨骨板最薄,而且是骨質脆弱的部位。而且血管豐富,針刺太陽穴深度過深的話,很容易造成他人暴斃,而且如此暴斃之人,往往身上不會看出太明顯的傷痕和症狀,這個事情你知道嗎?”看了看邊上的張丹青,知縣林開暗自慶幸自己沒把這些東西背誦漏掉,要不然欽差大人教了好幾遍,自己居然還背不下來,那可就有些不太好交代了。

一聽的是如此隱秘的殺人手法,吳大同不由得眼前一亮,有些驚恐的微微抬起頭:

“小人自然是知道的,不過小人並未用這手法殺過人!!不知大人為何有此一問?”

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張丹青,眼見這位欽差大人沒有異議,知縣林開嚥了咽口水:

“這兩日,鄭推官養在外面的外室,被人用銀針刺入太陽穴,繼而暴斃身亡,全身上下沒有明顯的症狀和傷口。欽差大人也是用了好幾塊奇怪的鏡片,疊加放大之後,這才在他的太陽穴上找到了一個針尖孔,你好好想一想,在合肥縣內,有誰會這用這樣的特殊殺人手法?!你如果檢舉有功,本官可以酌情替你申請減刑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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