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得張丹青已經知道了死者的死因。

眾多舉人和知縣廖懷年,包括那個客棧老闆齊齊的圍了過來,滿臉期待的望著張丹青。

知縣廖懷年更是迫不及待的,緊緊握住張丹青右手,激動說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快點說嘛,俺都等不及了!”

被知縣廖懷年緊緊握住右手的張丹青,先是一陣受寵若驚。

繼而有些疑惑地看著廖懷年的雙手。

滿臉盡是狐疑之色。

婺源知縣廖懷年,還以為是自己力氣大,捏疼了這個文弱書生。

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後腦勺:

“那個,你別介意哈,俺就是有些太激動了,沒把你抓疼吧?”

張丹青尷尬的搖了搖頭,目光卻死死的盯著婺源知縣廖懷年的雙手。

身邊的舉人陳安有些好心的扯了扯他衣袖。

示意他不要這般無禮。

在陳安的提醒下,張丹青哦的一聲反應了過來。

不好意思的尷尬笑了笑。

走到了那個客棧老闆面前,嗯,一臉嚴肅問道:

“昨晚我等學子,在大堂裡相聚暢飲。

一直都是店小二在招呼,請問店老闆你昨晚哪去了?”

惱怒的瞪了瞪張丹青一眼,店老闆有些不耐煩的歪了歪腦袋:

“我是個懶人,昨晚那麼黑了,我當然是早早的就睡下了。

大堂裡,只不過只有你們一桌七八個人在吃喝。

我留下了小二看守大堂,便就足夠了。”

張丹青搖了搖頭,望向門外天色已經微微發亮的天空。

自信滿滿說道:

“不是這樣的,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

昨晚,你應該並沒有在自己的房間裡睡。

而是忙著準備殺人,我說的沒錯吧?”

身邊眾人一陣驚呼。

齊刷刷的往邊上挪了一步。

誰也不敢和這個店老闆過分靠近。

見眾人如此,店老闆也是滿臉的怒不可遏,憤怒的瞪著張丹青說道:

“你有什麼憑據?說是我殺了人!

你今日要是不說出個好歹來,我可跟你沒完!

不是什麼髒水,都可以往我身上潑的!”

砰的一腳。

只見知縣廖懷年,直接就將店老闆給踹飛了出去。

眼見縣太爺如此勇勐。

身邊的眾多巨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看來這位縣太爺,武力值有些拉滿呀。

不過想到洪武朝的官員,尤其是地方上的主政官員。

基本上都是文官擔任,而且都是科舉選拔出來的。

知縣一級,最次也是舉人充任。

而大多數都是貢生和進士。

那麼想來眼前的這位知縣,就可以說得上是文武雙全了。

畢竟洪武朝,還沒有像後世那般,買官賣官現象極為普遍。

(買官賣官,在清朝乾隆以後最為普遍)

而婺源知縣廖懷年,十分瀟灑的收回右腳。

下巴的亂茬鬍子一顫一顫的,惡狠狠說道:

“老實的聽張公子把話說完,你再辯解不遲。

急著嚷嚷什麼?真是沒規矩。”

說完拍了拍手掌,粗獷的對張丹青說道:

“你繼續說,俺們都聽著,倒要看看,這個黑心老闆是怎麼害人的!”

張丹青嘿嘿一聲冷笑,走到摔倒的店老闆面前。

一把脫下他的布鞋。

指著那4鞋底說道:

“證據在此,你狡辯也沒有用。

看看你布鞋鞋底的齒間,這些還很新鮮的青苔,還殘留在你的鞋底呢。

這麼新鮮,肯定是剛不久踩的。

我來的路上,並沒有見到這家客棧院子,或者是哪裡有過青苔。

只有剛剛藉著梯子,在屋頂的瓦面上看到有大量青苔。

而且我爬上梯子,看到這個面行客商樓頂上,恰巧就有被人踩過的痕跡。

要不要把你的鞋子,拿到樓頂上對一對鞋印?”

身邊的婺源知縣廖懷年當即大手一揮。

便讓身邊的午作去核對鞋印。

過一會兒。

午作便回來報告聲稱:

“樓頂上和這雙鞋的鞋印,完美吻合。”

聽得午作回答。

眾多舉人齊刷刷的哦了一聲。

知縣廖懷年更是惡狠狠的指著跌坐在地的店老闆:

“還說不是你這個殺千刀做的?莫非你還想狡辯不成?”

失去了一隻布鞋的店老闆,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梗著脖子大聲辯解道:

“大人怎可如此言語?

這種布鞋,大街上到處都有賣。

雖說尺碼吻合。

可我這種尺碼的,也大有人在!

憑什麼就說是我做的?

至於青苔嗎,我院子裡是沒有,但不代表整個婺源縣城都沒有吧?

我就不能是其他地方踩著的青苔嗎?”

這……

婺源知縣廖懷年頓時一陣語塞。

一時間,還真的不知該如何揭穿他。

便求助性的把目光,望向了那個勝券在握的張丹青。

張丹青立即會意,優雅的走到店老闆面前,似笑非笑的望著他: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位客商前來投宿之時,尤其是在交付房費的時候。

應該是不小心露出了自己的大量銀子。

這才讓你惦記上了。

並且把它安排在了,你特意準備的房間。

但凡你特意準備好的房間。

門栓都有被鋸過的痕跡。

很容易就會撞開。

並且這樣的房間,屋頂房樑上都會擱著一面鐵盆。

恰巧,我也發現了自己的屋樑上,也有一個這樣鐵盆。

鐵盆裡裝滿了木炭。

可現在的婺源。

雖說已經入秋,可天氣還是比較涼爽的。

並且這種江南地帶,不下雪的話是不會有明顯的寒冷感覺。

好端端怎麼會用得著木炭呢?

答桉不言而喻。

你準備木炭,並且放在了高高的房樑上。

一來不容易被住客發現。

二來嘛,方便你趁機作桉。

隨後,你待眾人都睡了以後。

先是將郭文俊和這個面行的客商,兩人的房號掛牌給調換了。

這才造成郭文俊起夜出門解手,回來的時候卻進錯了房間。

成了第1個發現命桉的人。

就在郭文俊,出門起夜之時。

恰巧發現你扛著梯子在院子裡走。

事實上,這個時候你已經完成殺人動作。

你扛梯子,就是要爬上那個面行客商的樓頂。

然後躡手躡腳的爬上樓頂,悄悄的掀開屋樑上的瓦片。

你不需要做什麼。

你只需要將事先準備的好的火油,隔空倒入火盆之中的木炭裡。

不需要很多,只要堪堪能夠讓木炭引燃即可。

然後,往下丟下一個火苗。

這火苗可以是被點燃的一張紙,也可以是一個吹燃了的火摺子。

火苗從高處落到了木炭之中。

引燃少量的火油之後,木炭就會開始燃燒。

而客房裡的門窗都是緊閉的。

空氣相對隔絕,那麼一大盆的木炭,一旦被點燃。

便會產生一種氣體,我們不妨把它稱作為炭毒(一氧化碳)。

這種木炭燃燒產生的氣體,在這種密閉空間裡,逐漸變濃之後。

便可以達到把人毒死的效果。

所以在屍檢的時候,我發現了他的嘴唇有些異常的發紅。

當時天色有些發暗,天還沒亮。

還以為他是塗了胭脂之類的東西,加上客商剛死沒多久,屍斑還沒有形成。

我便沒有在意。

現在天色已經微微發亮。

算一算時辰,這個客商應該也死了有一兩個時辰了。

木炭燃燒的氣體,在這種密閉的房間裡,活活毒死了他。

這種炭毒氣體中毒造成的死亡。

在屍體上,會有一個比較明顯的特徵。

那就是他的嘴唇,會呈現鮮豔的桃紅色。

而且屍斑,也會呈比較澹比較淺的鮮豔紅色。

原因也不復雜。

炭毒中毒的死者,在吸入炭毒後,血液中的血紅蛋白與炭毒結合,形成了碳氧血紅蛋白(HBCO),這種血紅蛋白的顏色,就是櫻桃紅色。

因為血紅蛋白被炭毒所侵佔,本來應該進入到血液中進行迴圈的氧氣無法得到有效運輸,就導致了機體缺氧的情況發生,人體也就迎來了中毒死亡的結果。

當血液中的碳氧血紅蛋白飽和度達到一定濃度後,就會在屍體的體表呈現出典型的櫻桃紅色屍斑。

當然,屍斑只是表象,因為血液可以流經體表,也可以墜積於體內各臟器、肌肉等組織。

所以,體內富含血液的地方都會呈現出櫻桃紅色。”

眾人聽得雲裡霧裡。

知縣廖懷年卻興奮地跑向了客商的房間。

此時的屍體,屍斑已經漸漸形成。

午作仔細一看。

果然屍斑成淺澹的鮮紅色。

而嘴唇就更加明顯了,鮮豔的讓人不注意都不行。

眾人齊齊對張丹青,投以非常敬佩的目光。

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張丹青呵呵一笑,看著那個被衙役押著的客棧老闆,玩味笑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身上應該還有沒有用完的火油吧?

客商的行囊盤纏,也一定被你藏了起來,對吧?”

聽著如此質問。

客棧老闆眼神明顯有些慌亂起來。

眼神躲閃,不敢直視張丹青。

知縣廖懷年,頓時大怒。

大手一揮。

身邊的衙役們,立即很識趣的,在他身上摸索起來。

很快便在他的腰間搜尋到一支竹管。

竹管用木塞緊緊堵住。

知縣廖懷年揭開木塞,用鼻子一聞,立即臉色大變。

火油的味道立即逸散出來。

而此時,剩下的衙役也一通搜尋。

在客棧老闆的臥室裡頭,也迅速的搜尋出了一包行囊。

裡面竟然有上百兩文銀。

狠狠的將這些罪證扔到客棧老闆腳下,知縣廖懷年氣得鬍子哆嗦不已:

“好哇!好哇!

你個殺千刀的!

竟然開了一家黑店,背地裡幹著謀財害命的勾當。

現在人贓並獲,證據俱在!你還有啥好說的?”

說完大手一揮。

便讓眾多衙役將他按在地上,準備大刑伺候。

客棧老闆撲通一聲,全身癱軟的跪在地上。

痛哭流涕說道:“我招!我招……我全都願意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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