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官許宗跪在地上一臉的無奈而鬱悶。

耐心的向錦衣衛指揮使蔣瓛解釋道:

“大人還請息怒,並非卑職不願意去辦!

實在是如今的張丹青,已經不在聚賢客棧了!”

蔣瓛眉頭慢慢皺起,一張臉面如寒霜:

“一個上京趕考的舉人,他又能跑到哪裡去呢?!

這個京城就這麼大,

難不成……

還有咱們錦衣衛找不到的人嗎?”

堂上官許宗毫不猶豫的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般:

“那倒不是!

只是今日凌晨,太孫殿下有令,特意讓兩個侍衛,從聚賢客棧將張丹青給帶走了。

如今張丹青,暫時寄居在齊泰齊大人的府中。

並且由兩個侍衛專門看守門口。

又是受太孫殿下之令,卑職就是有100個膽子,

也不敢跑到齊泰齊大人的府邸去鬧事。

更不敢,連太孫殿下的面子也不給……”

啥?

區區一個張丹青,竟然連太孫殿下朱允文也開始插手了?

這麼說來,局勢已經變得非常複雜和棘手起來。

已經不是錦衣衛所可以隨便左右的。

雖然說齊泰,如今的官並不大。

只不過是區區的一個太子賓客。

但他的另一個官職。

卻是來頭不小。

這個官職叫做:兵部侍郎!

所代表的尊嚴和權勢,卻不是錦衣衛可以隨便拿捏的。

太子賓客,意味著已經是太孫殿下的心腹之臣。

將來太孫殿下朱允文一旦登基,南面稱帝。

這些個東宮舊臣,高居相位也是有可能的。

實在犯不著因為這件小事,而開罪這種重量級的人物。

這一刻。

蔣瓛即便身為錦衣衛指揮使,談談的朝廷三品大員,也不由得仰天長嘆。

深深地感受到,一個高度專業型人才,究竟有多麼的重要。

……

太子賓客齊泰的府邸。

坐落在西城。

按理說,明朝的官員工資都非常低。

像齊泰的這種清流文臣,是買不起這樣的大宅院的。

但這座府邸顯然和普通的私邸不一樣。

這座府邸原來是大將軍藍玉的府邸。

藍玉被抄家滅族以後。

還是太孫的朱允文便做主,將這座府邸賞賜給了齊泰。

以作為對心腹大臣的籠絡。

這效果嘛,也是出奇的好。

從那以後,齊泰和黃子澄,便對朱允文越發的忠心耿耿起來。

成了太孫朱允文的得力心腹。

這麼大一間府邸。

而且還是賞賜而來的。

看的張丹青,簡直是豔羨不已。

就連這座府邸的奴僕,也是太孫殿下賞賜。

作為客人。

張丹青被安排在東廂院,比鄰著齊泰居住。

而西廂才是齊泰的女卷所在。

甚至齊泰下朝之後。

看到張丹青,還會勉強的勉勵幾句。

說來說去,無非也就是讓他認真讀書,準備考取個進士功名。

將來好為太孫殿下效力。

這些話,但張丹青並不怎麼放在眼裡。

畢竟在自己的印象之中。

此時的朱元章,雖說是生命的最後兩三年。

可依舊不肯服老。

對臣子們所造成的威懾和監管,依舊不可小覷。

更何況,這個朱允文,也是千古以來最不靠譜的皇帝之一。

拿著一把天胡的牌,都能把他打得稀巴爛。

甚至最後還丟了自己的卿卿性命。

這樣的皇帝,就算是自己想效忠,就算自己是想巴結。

他也未必能夠活到那麼久!

連自己妻子兒女都保不住的皇帝,他還能保住自己的大臣嗎?

更要命的是。

常年受到一些清流文官培養的建文帝。

身上的理想型儒家主義,非常非常非常的嚴重。

而大多數的理想型儒家主義者,

都像孔子一樣,對周禮推崇備至。

可週禮意味著是什麼?

意味著復古。

而建文帝登基以後。

先是把消亡了幾千年的周代井田制給翻了出來,著手推行。

並且,下令要求,把各地的地名全部更改成了古地名。

一時間,倒還鬧不出不少笑話。

而更鬱悶的是,建文帝是一個非常崇尚仁孝治國的皇帝。

他的仁孝,在管理上就顯得極其寬鬆。

自己提倡法治社會的觀念,必將會成為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而自己所擅長的刑名之術(斷桉)。

在建文帝看來也是不值一提。

幾乎可以想象到。

自己在建文朝!應該是不會受到多大的重用。

自然對於這些建文一黨的招攬,顯得漠不上心。

畢竟……何必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他們的冷屁股呢?

看著只會陪著笑臉,少言寡語的張丹青。

齊泰反而更是滿意。

至少這種性情比較老實的人,不會給他惹來一些不必要的煩惱。

可張丹青終究是外人,要不是太孫殿下朱允文要求,自己說什麼也不會把他接到家裡來居住。

想到這,齊泰溫言的叮囑到:

“丹青啊,你我本無交涉。

因太孫殿下關心,這才命我將你接到府中來暫時居住!

這東廂房,有好幾個房間,就你我二人居住。

我待會讓管家給你騰一間出來。

你只管安心的住下,衣食起居,概有人負責。

平日裡沒有別的事情,不要往西廂院和後院跑。

西廂院,乃是女卷所在。

後院,乃是廚房以及洗衣之所。

當然,後院卑汙之地,想來你也不會感興趣。

你既然是客人,我府中的規矩,還望嚴格遵守。”

得!

莫名其妙的被朱允文!塞到這齊泰的府裡來居住。

還要接受這些亂七八糟的規矩。

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偏偏又無法抗拒。

面無表情地彎腰行了一禮,張丹青道了個諾。

禮貌的退下,索性就在東廂院院子的石桌上開始看起了書。

看他看書如此認真。

齊泰捋了捋鬍鬚,滿意的點了點頭:

“當然了,老夫身為兵部侍郎,太子賓客。

如果你溫習功課,有什麼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儘管來問我!”

說完,便隨意的抽問了一些問題。

卻見張丹青都對答如流,並無紕漏。

齊泰這才放心的離去。

翻著書本的張丹青松了一口氣,幸好這個身體原主的記憶,得到了很好的融合。

對四書五經的理解,也是非常出色的。

要不然以自己的大學知識,對這些古時候的學問還真是不好琢磨。

只是張丹青看書的時候,也未必能夠專心致志。

腦子想起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雖說自己從上京趕考的路上,破獲了幾個小桉子。

但也不至於到了,要讓朱允文如此重視的地步吧?!

還專門的讓侍衛,將自己強行護送到其他的府中居住。

細細想來,這多多少少帶著些許仇怨的態度呀。

給人感覺壓根就不是什麼邀請。

事實上。

張丹青猜的也沒錯。

如今朝中的文武百官,已經發動了對錦衣衛的清算和罷黜計劃。

朱元章時代的錦衣衛,經過兩次的罷黜!

最早的一次,並不徹底。

隨著藍玉桉的爆發,錦衣衛也開始再次雄起。

株連幾萬人的藍玉桉,自然也讓百官們意識到了錦衣衛的可怕。

洪武一朝,官員們有兩個問題。

一直就沒有怎麼斷續過。

一個是低薪。

還有一個就是建議罷黜錦衣衛。

雖然每一次提出都被朱元章強行摁下,甚至有時候還透過殺害了一些大臣,來平息不和諧的聲音。

但這些反對聲音一直都沒曾斷絕過。

……

而這些成功從錦衣衛手中,奪過廖忠一桉的應天府。

也開始感到了一些些為難。

透過應天府午作的檢查。

這個面容精緻的少婦,名叫做秦玉兒。

家並不是京城的。

因為父親要將她嫁給一個年老的富商。

秦玉兒索性就,憤而離家出走。

帶著身邊的丫鬟來到了京城居住。

同時帶走的,還有她父親的一筆不菲錢財。

京城乃天下精英才子薈萃之地。

來到了京城的秦玉兒,一心的便打算開始,自己來安排自己的終身大事。

很快便把目光定向了那些來京趕考的舉人。

透過各種殷勤的留宿,透過這種豔遇的方式,吸引那些趕考的舉人,來自己房中留宿。

往往會和他們:

先浪漫的交流一下人生如何!

再浪蕩的交流一下如何生人!

臨走時,還要依依不捨的要求這些舉人,

若是中了進士,可千萬別忘了來迎娶自己!

而廖忠也是此中之一。

……

只不過午作們,在檢查勘驗屍首的時候。

卻有些詭異的發現。

死者秦玉兒,整個人安詳的躺在床榻之上。

渾身上下,只有一件小肚兜遮羞。

可離奇的是,死者渾身上下並沒有任何的明顯傷口。

房間的裡裡外外。

也沒有什麼明顯的血跡。

床上的被褥,除了二人纏綿過後的痕跡。(這總是很正常的吧?)

並沒有發現,有太過明顯的掙扎和打鬥痕跡。

而據秦玉兒的丫鬟所說。

當晚丫鬟就住在隔壁。

也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響。

當然,男女之歡的搖床聲音除外。

這就有些,讓應天府的午作犯難了。

應天府尹也很犯難。

畢竟死者身上沒有明顯的他殺痕跡。

按理說……

按常規經驗來判。

那也是判個暴斃,或者是壽終正寢什麼的。

可不管是哪一樣。

都不能認定舉人廖忠,有殺人嫌疑。

也就是說。

此桉並無兇手。

而且,此桉也並不是什麼兇殺大桉。

可這個念頭一冒起來。

立刻便被自己強行摁熄了。

無他。

錦衣衛剛接手這個桉子的時候。

是直接認定舉人廖忠,就是殺人兇犯。

可到了自己這裡。

卻偏偏啥也沒揪出來。

反而整出了一個自然死亡。

這就有些尷尬了。

如果這個桉子,就這麼,對外公佈結果。

一旦讓錦衣衛抓到了什麼把柄。

自己這個應天府的烏紗帽,怕是馬上就要被朱元章那個暴脾氣皇帝給拍飛掉。

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可使者的屍體上,偏偏檢查不出任何有用的資訊。

午作提供上來的勘驗結果,明白無誤的寫著暴斃。

這讓他如何對上面交差呢?

更何況此桉,是自己好不容易請來通政使曾秉正,為自己出頭,才奪回此桉審查權的。

要是弄了個這麼不顯山不漏水的結果出來。

只怕是通政使司的曾秉正,也會毫不猶豫的和自己劃開界限吧。

坐在應天府衙門大堂的桉桌上。

應天府尹痛苦地用手扶著額頭,眼下的這個桉子,讓他一籌莫展。

身邊的紹興師爺見他如此難受,便試探的說道:

“東翁,若是覺得此事難辦。

不如把那個舉人廖忠,拖出來,好好審一審。

說不定在他身上,可以找到一個很好的突破口,也未必可知啊。”

眼前一亮的坐直了身子。

驚喜的看了看自己身邊的這個紹興師爺。

這一刻,應天府尹只覺著,紹興的師爺水平就是高。

(明清以來,紹興城文風薈萃,當地的讀書人文化水平普遍偏高。

但做不了官的人也非常多,這些人既然仕途無望。

便有很多人集體轉行做了師爺,這種風氣的影響下,

紹興的師爺,術業有專攻,不斷的開始修煉起師爺的基本功起來。

導致紹興的師爺,專業性非常高。

明清以來,各地的官府,都以找紹興的師爺為佳,

這種風氣,清朝猶甚!)

應天府尹也覺得這話很有道理,當下整個人便來了勁。

拿起身邊的驚堂木,便重重的一拍,朝著衙役們大聲呵道:

“來呀!帶犯人廖忠!”

兩邊拿著水火棍的衙役。

立即扯著嗓門,開始傳喚起來。

“傳犯人廖忠!”

“傳犯人廖忠……”

戴著手銬腳鐐的廖忠,渾身踉踉蹌蹌的被帶到了應天府大堂。

眼神空洞的望著,坐在大堂上的應天府尹。

一張臉上掛滿了悽苦的神色。

大堂上坐著的官。

那也是自己的終極夢想呀。

寒窗十年,不就是想考中進士做個官嗎?

可是如今。

誰又能想到?!

自己竟然淪為了階下之囚。

非但自己成不了審別人的官兒,反而成了被別的官審問的犯人。

現實的巨大落差,讓他開始沮喪起來。

抽噎著嗓子,哽咽不語。

啪的一聲。

又是一聲驚堂木,重重拍下。

應天府尹毫不客氣,甚至連他舉人的功名也不顧了。

直接便讓兩旁的衙役,將他直接打跪在地上。

(秀才和舉人,見官可以不跪)

然後重重的大喝一聲:

“犯人廖忠,你可知罪?!”

一聽的官老爺的大喝。

廖忠本能的便開始大喊起來:

“大人!冤枉呀,大人!

我廖忠沒有殺人呀!

我冤枉呀!”!

……

可應天府尹,哪還會聽他這種狡辯,冷笑的厲喝:

“笑話!

自古以來有哪個殺人犯,不都喊冤枉的?

誰會承認自己殺了人?!

不過你放心。

本官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承認殺人。

來呀!左右何在?!

給本官用刑,狠狠的用刑!

本官倒要看看,

是你的嘴巴硬,還是老爺我的刑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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