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

聖夏莉雅怎麼也沒想到奈薇兒會提出如此古怪的要求,說起來,這種事應該去找林格才對,畢竟在踏上旅途之前,他還曾經是一名國立學校的歷史教師呢。

沒有讓她疑惑太久,奈薇兒很快就給出瞭解釋:“在我們瓦倫希爾德家族中,歷來流傳著這樣一條祖訓——其實就是我說過的話——血脈予我們力量,而知識予我們自我,唯有掌控自我,才能駕馭力量。所以,蕾蒂西亞也必須學習知識,那些從書上而不是從危險的流浪生涯中學到的知識,將告訴她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既不是像岡達魯夫那樣被膨脹的野心驅使、也不是像那些被永生之力誘惑的異類一樣盲從於慾望的枷鎖,她必須更加理性、更加理智、更加理解,力量於己身存在的意義。”

她停頓了一下,又道:“儘管這種深刻的感悟或體會並不是她這個年齡的孩子應該考慮的事情,但沒辦法,她比其他孩子更特殊一點,那麼,自然也要更成熟一點。否則,現實對她來說只會更加殘酷。”

其他同齡的孩子可沒有賦予他人永生的力量、也不曾生活在一個黑暗、冷酷、自相殘殺的環境中。她們是塵世間平凡的塵埃,但有時平凡反倒顯得可貴,因此大可盡情享受自己的青春歲月,無憂無慮地與夥伴玩耍,不必憂慮那麼多複雜的事情,而蕾蒂西亞不行。

理解了這一點後,聖夏莉雅就能理解奈薇兒的想法了。

可是——

牧羊少女不由得想到,蕾蒂西亞終究會因為輪迴而遺忘學過的知識啊,那麼給她上課又有什麼意義呢?隨後她才意識到這個問題與奈薇兒之前問自己的問題似乎一模一樣,那麼,奈薇兒的回答想必也會與自己的回答一樣吧:就算那是短暫的自我,至少也是真實的,而蕾蒂西亞恰好需要這樣的真實。

於是她便沒有將這個問題說出口,話到嘴邊,自然而然地變成了另一個問題:“您以前經常為蕾蒂西亞上課嗎?”

“恩。”奈薇兒輕輕點頭,道:“我會教她一些簡單的語法和書寫知識,還有課本中的歷史故事與哲學故事。她向來是個聰明的孩子,學得很快,唯獨的缺點就是不怎麼耐心……而且這些知識都會在輪迴後被她忘得一乾二淨,不過沒關係,到那時我會重新教導她,讓她明白自己掌握的力量究竟意味著什麼,她又該如何去使用這股力量。”

原來如此。

所以,之前在奈薇兒隱居的小木屋內,奧薇拉才會看到桌子上散落著幾本關於語言和文法教育的書籍,當時她還很疑惑,身為長生不死的血族,奈薇兒為什麼要看這種書,但其實不是她要看,而是為蕾蒂西亞準備的。

女伯爵此時也恰好提到了那些書:“原本我已為蕾蒂西亞準備了足夠適合她這個年齡的教學書籍,遺憾的是沒來得及帶走,現在估計都在那場大火中焚為灰盡了。所以我便向謝絲塔小姐借了這本童話書,作為代替。”

她伸手指了指聖夏莉雅手中的《安徒生童話》,笑了笑:“正好蕾蒂西亞還沒怎麼聽過童話故事,作為女孩子這可不行,我想為她彌補這個缺憾。可惜的是,她對這種哄小孩子入睡的故事似乎沒什麼興趣,催眠的效果倒是有了,故事卻半點沒聽進去,如果剛才不是你來了,她現在可能已經睡著了吧。”

聖夏莉雅的腦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剛才蕾蒂西亞匆忙離開的背影,原本以為是不習慣與陌生人待在一塊,現在看來,分明是厭煩了這些無趣的童話故事。可能童話裡的情節都太過美好,為了這份美好又缺失了許多的真實性與邏輯性,反倒讓她這個天性敏感多疑的女孩感到很奇怪,因此本能地抗拒接受。

她不是那種會喜歡童話的人——這是聖夏莉雅可以下定的結論,並堅信即使拿同樣的問題去問林格、問愛麗絲、乃至問梅蒂恩、問這島上的所有人,都只會得到相同的答桉。

一個生活在虛假世界中的女孩,怎麼可能接受比自己更加虛假的童話呢?

既然如此。

她有些為難和憂慮:“蕾蒂西亞會願意乖乖聽我上課嗎?”

“你可以先嚐試一下。”奈薇兒笑眯眯地說道:“說不定她不樂意聽我講童話故事是因為我講得不夠生動有趣呢,換一個人——比如你來講,她就會樂意了。”

我覺得這個可能性有點低,差不多和愛麗絲無傷一命通關《黑暗古堡:曉月圓舞曲》一樣低。

聖夏莉雅默默地想到,但沒什麼拒絕奈薇兒的提議,而是默默地把童話書抱在了懷裡,抱得很緊。

她正想告辭,去找蕾蒂西亞,好好體驗一下給妹妹上課的感覺,這時奈薇兒忽然又想起什麼,補充了一句:“對了,如果蕾蒂西亞實在實在不願意聽你講童話故事的話,你可以去找林格。”

找林格?

聖夏莉雅怔了一下,她知道林格以前確實是教師,但,對付人類小孩的教學技巧拿來對付一個敏感多疑的血族小女孩,也同樣適用嗎?何況,如果自己找了林格幫忙,那豈不是正好說明自己其實並沒有能力當一個好姐姐,連讓妹妹乖乖聽課都做不到嗎?

奈薇兒彷彿猜透了聖夏莉雅心裡的想法,微微一笑:“並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只是建議你去找林格要一本神聖女神教的教典,用它來給蕾蒂西亞上課而已,這樣,或許她就願意聽課了。”

用教典給蕾蒂西亞上課?

聖夏莉雅更不解:“為什麼?”

奈薇兒輕啜一口紅茶,語氣悠然道:“因為在半個月前的某一晚,有個明明心地很好卻死不願意承認的牧師先生,握著一位將要死去的女孩的手,為即將升入無光之海的她獻上了虔誠的禱告,求得了女神的寬恕與祝福。從那天開始,蕾蒂西亞經常和我抱怨,感覺總有個冷澹的聲音在她耳邊說些亂七八糟的話,內容就是那一晚牧師先生為她禱告的語句。她懷疑自己生病了,而我覺得,得了什麼樣的病,就得用什麼樣的藥去醫治,這樣她的病才能好得更快。何況,作為那位創世女神的子嗣,蕾蒂西亞多瞭解些關於女神的事蹟,總沒什麼錯吧?”

倒不如說,這是她應該履行的責任才對。

說罷,女伯爵向聖夏莉雅眨了眨眼,分明是個年長者,在此時竟有種少女的俏皮感。聖夏莉雅沉默了一下,然後很認真地回道:“我明白了,感謝您的建議,奈薇兒小姐。”

或許是她的態度過於認真反倒讓人覺得很好挑逗,或許是因為剛才俏皮的舉動使女伯爵回憶起了年輕時的心態……總之,後者這時忽然想要給這位一絲不苟的少女開個小小的玩笑,於是她笑眯眯地說道:“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聖夏莉雅小姐。”

牧羊少女呆萌地歪了歪頭:“還有什麼事麼?”

“當然,而且是很重要的事——既然你想要和蕾蒂西亞變得親密,就應該先從最簡單的部分開始做起,比如稱呼。那麼你且想想,我和蕾蒂西亞是什麼關係呢?”

“您是她的奶奶。”

“而蕾蒂西亞和你又是什麼關係呢?”

“是姐妹。”

“那麼你應該喊我什麼呢?”

“……”

聖夏莉雅呆住了。

她彷彿陷入了一種無比深沉、無比糾結、無比困惑的思考中去,一時間竟忘了外界的存在,怔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所措。說實話,奈薇兒可能是第一個見過她這副模樣的人,以往牧羊少女總是以溫柔、恬澹而又包容的形象出現在大家面前,從不曾有絲毫的失態,而她僅用一個小小的玩笑就做到了這件難事。

女伯爵著實欣賞了一番聖夏莉雅呆怔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的內心正在進行激烈的搏鬥,糾結於自己是否該照奈薇兒說的那樣,改變自己的稱呼。從常識上這是很不合理的,但從邏輯上又似乎沒什麼毛病……她有些混亂了,奈薇兒知道玩笑開到這裡已經足夠,她正想哈哈一笑表示自己只是開個玩笑的時候,忽然看見聖夏莉雅像是下定了什麼艱難的決心般,緩緩張開了嘴唇,而看她的口型似乎正要喊出某個禁忌的稱呼。

“……”女伯爵的童孔驟然收縮:“等等!?”

“唔?”

“我,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聖夏莉雅小姐。”

“咦?可是——”

“沒什麼可是,它只是個玩笑!”

女伯爵用斬釘截鐵的一句話堵住了聖夏莉雅接下來的疑惑,然後趕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用溫暖的紅茶稍微平復了胸腔內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的心臟,她已經好多年不曾有過這麼激動的情緒起伏了。

呼,真是危險。

自己差點就褻瀆了那位偉大的創世女神,而且差點就成為了所有少女王權、包括那位大審判長的……算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

蕾蒂西亞的這位長姐,怎麼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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