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哈哈哈,時九,好樣的,要是沒有這場雨,怕是此刻龍虎山已經燒起來了。”

看著天空中一道道閃電落在龍虎山上,聽著一陣陣轟隆隆的雷聲,豐子越臉色終於好轉,露出興奮之色。

原來梅時九早就預知天象,利用這場突如其來卻並不是太嚴重的洪水將波羅大軍逼上了龍虎山,再借天時…“這一場雷來得好,這就是你說的天意?時九,你料中了!你果真料事如神。”

梅時九看著龍虎山方向的閃電驚雷卻並不見得多歡喜,“不,這並非臣說的天意。”

梅時九說著扭頭看向身後,哪裡才是他說的天意,這場雨到現在都沒有變小,他心中也越發不安。

“師兄,事已至此,別想多了,看天意吧,此時羅剎王怕是把你罵慘了。”初雪看著前方龍虎山有感而發。

“那是什麼天意?”不是這個?豐子越指著龍虎山滿臉疑惑。

“蒼川戰場西南方向有一個大湖,蓄水量很大,連通幾條大水域,此時正是汛期,本來水位就很高了,臣之前觀測天象,算到了這場連下三天的雨,也算到了龍虎山附近的洩洪水位還有這場雷,卻沒算到這場雨會這麼大,若是這場雨沒這麼大,或許臣的盤龍局也能成,現在這場雨沒依然沒有停下的跡象,聖上,若是那邊發生意外湖堤垮了,那從蒼川到這,都會變成一片汪洋,水退至少…七八日。”

到這時候了,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所有的天象都在這了。

豐子越聽完身子晃了晃,差點沒撐住栽倒了。

“聖上!”

豐子越抬手示意沒事,神經再次緊繃,“這就是你說的第二個天意?”

那真的是聽天由命了!

“是!”

“若是天意不在大元,這些將士們怎麼辦?”

豐子越一臉凝重望著梅時九,雨水沖刷在兩人身上,四目相對,豐子越心裡其實已經有答案了。

“上龍虎山。”

“降?”

“是!否則便是同歸於盡,那這裡今日便是人間修羅場。”

幾十萬條命全葬送,大元一樣亡,波羅損失這二十萬左右的兵馬,損失一個羅剎王,依然可以一統天下,因為阮東還有十幾萬波羅軍,大元亡,阮東也受到重創,可波羅國土完好無損,還有固守的兵馬,只要波羅國君一聲令下,全軍挺進阮東,天下唾手可得。

能破波羅一統天下局面的,只有這場大戰,大元勝波羅後與阮東聯手,可將波羅留守阮東的兵馬消滅,自此,各國休養生息,天下一統之勢最少推後二十年。

而這一切,人事已盡且看天意了。

“時九,你真的想好了嗎?”沉默片刻,豐子越問著梅時九。

“若是天意如此,臣…別無選擇。”

豐子越緩緩點頭,閉上眼抬頭任由雨水沖洗,隨後強睜著雙眼揮劍指天,“什麼是天意?若再給朕五年,不,三年,再給朕三年時間,大元絕不會落到今日之境地,朕不服!”

若可以,他想與天爭一爭!

初雪看著滿心不甘的豐子越,心裡說不出的難過,她能明白他的不甘,他在逆境中長大,在宮牆之內艱難求存,他想要皇位,更想成為一個好皇帝,除了爾虞我詐經營算計,他心裡也裝著錦繡山河!若是今日天意真向著波羅,對他來說,的確有些不公。

“聖上,天意尚沒定…”數字尚未出口,一聲炸雷打斷了她。

梅時九及時捂住了她的耳朵,生怕嚇著她。

“什麼時辰了?”

梅時九沉聲問著阿慶,阿慶低聲回道:“子時!”

“子…時!”

梅時九緩緩閉上眼一聲長嘆,初雪感覺到他身子微微顫了一下。

翻身下馬,將手中韁繩交到初雪手中,“天意如此,子時一過,慕寒還沒有回來送信,便是湖堤撐不住,這場雨太大太大了,最多還有一個時辰左右,湖水就會沖垮堤壩,等不得了。”

這是天數,天都向著波羅,他已無力迴天,機關算盡終究敗在天數。

“你要去龍虎山見金絕天?”

“恩!”即便是降,總要有個降法。

“我陪你去!”初雪說著就要下馬,卻被梅時九一把按住了。

“此事與你無關,你乖乖在這等著上山。”

“誰說與我無關,論公,我是大元子民,論私…我也勉強算是大元皇室中人,應該夠資格陪你去。”

“你們都不用去,若真要降,也該是我這個大元聖上出面。”

“聖上,不可!”

羅桑帶著哭腔搖頭勸阻,“聖上自從登基,日夜操持政務,至今為止後宮虛設,連用膳幾乎都在勤政殿,聖上對得住大元,你今日若去降,史書一筆難消啊!”

豐子越沒有回羅桑,而是直直望著梅時九。

“父皇臨終前與朕說,梅家三郎梅時九,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百年難遇的棟樑之才,你自入朝,所做之事不計名利只為社稷,今日若是朝中其他臣子跟朕說這個降子,朕恐怕早已揮劍已待,可這個字是你梅時九說的,這個字出自你之後,便說明大元真的氣數盡了,但凡有一線生機…罷!罷!罷!既註定是個亡國之君,那朕亦無話可說,朕既做了這個聖上,便不懼史書如何評說,既是大元降,那自然要朕這個聖上來定,你一介臣子如何能代表大元去降!”

“聖上!”羅桑大半個身子泡在水中死死抓著韁繩。

頭頂雷聲滾滾,豐子越與梅時九站在水中對望著。

“時九,咱們雖是君臣,卻也能成為知己,你不等大洪水到來便提前去降,是有所圖吧,朕瞭解你,便是降,你也會盡可能的求些東西,說吧,你最後一手籌碼是什麼,朕去談。”

他已經為大元死過一次了,曾經風度翩翩的九公子,已經為大元變成了這幅模樣,已是命懸一線,他如何能讓他細聲得這般徹底,不該,也不能!

梅時九是大元的英雄,是大元的九公子,是她的師兄,他怎能讓他帶著這具殘軀再去揹負罵名?

“師兄,告訴聖上吧,他是大元聖上,不過一句亡國之君,沒什麼揹負不起的。”

初雪突然開口了,他們不說,但是她懂。

若是今日讓師兄代大元去降,揹負了賣國求榮的罵名,聖上這輩子都會跟自己過不去,旁人眼裡,他們或許都是心思玲瓏生了八百個心眼的人,可他們骨子裡其實都是這世上最磊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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