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身行微胖的青衣道人,背對著木堯,仰頭看著山門上方小小的匾額。

匾額之上,寫的是“善已觀”三個字。

“真是好久沒有回來了。”

木堯聽到了那青衣道人這般低語了一句,接著那名青衣道人轉過了身來。

這是一位和他一樣,長著一張圓臉的老道人,慈眉善目,笑容可掬,讓人一見之下就心生喜意。

而在青衣老道人轉身的瞬間,木堯身軀陡然一震,接著立馬上前,雙膝跪下行了一個大禮。

“善已觀第二十二代弟子木堯,見過流霞師祖。”

是的,這位青衣老道人,正是善已觀的第十九代觀主流霞真人。

雖然木堯是第一次見到流霞真人,但是這位老祖的塑像,卻一直矗立在祖師閣中,所以木堯一眼就認了出來。

“你就是至霞的那個大弟子,先起來吧。”

流霞真人的聲音爽朗而又洪亮。

“上次回觀裡的時候,聽至霞提到過你,不過你當時不在觀中,倒是沒見到。”

木堯依言站了起來,此刻他心潮翻湧。

觀裡的祖師終於來了。

只是卻來遲了一步,如果能早兩天來,或許很多事情就都不一樣了。

一時間,木堯有些眼眶泛紅。

流霞真人看到木堯的異樣,頓時揚了揚那雙雪白的長眉道:

“三日之前,我收到呂祖的飛劍傳書,說是荊城這邊出了一些事情,讓我來處理一下,卻是沒有說到底出了什麼事。”

“所以荊城這邊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師傅……他死了。”

木堯悲慟地說道。

流霞真人身軀微微一震。

“什麼時候的事情?”

“三日之前。”

流霞真人默立半晌,接著發出一身幽幽的嘆息:

“我們現在要回來,卻不是那麼方便,終究是遲了啊……”

……

道藏閣內,流霞真人從那個放置冰魄寒光針的房間內走了出來。

屋外,如今善已觀剩下的弟子們,全都用飽含期望的目光看著流霞祖師。

因為流霞祖師是以丹鼎之道成就的陸地神仙之境,或許他能夠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師傅活過來。

然而流霞真人卻是遺憾地搖了搖頭道:

“至霞的生機已經完全斷絕,沒有任何靈藥能把他復生了,至少如今煉出來的靈藥已經沒有那種神效了。”

一眾弟子齊齊都露出了失望至極的神情。

“師祖,真的沒有辦法復活師傅了嗎?”

六弟子桑立人還是很不甘心的又問了一句。

“至少以我所知,是沒有什麼辦法了。”

流霞真人喟嘆一聲道:

“否則如今善已觀前代修行者中,依然還活著的,又豈會只有我和明霞祖師兩個。”

“好了,木堯,你來說說發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於是木堯開始講述。

多於荊城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其實木堯原先是不明所以的,不過後來束觀詳細給他解說過因由,木堯這才明白這兩年來荊城都發生了什麼。

不過他此時並沒有從兩年前才開始講述,而是從四月十四號在譚延闓府邸中發生的事情開始講。

“……那一夜,我們才發現師傅原來已經走火入魔了,哦,不對,按照七師弟得說法,師傅是被一種很詭異奇特的生靈附身了。”

“……當時弟子看到,三木大師和蘇頡山長,各自拿著歸元寺,嶽瀾書院的的鎮寺鎮院之寶,圍住了師傅,師傅好像受了重傷……就在這時,幸虧七師弟趕到,自重圍間救走了師傅……”

“等等!”

當木堯講述到這裡的時候,流霞真人突然揚聲打斷了木堯的話。

然後他用一種古怪而略帶疑惑的神情,問了木堯一個問題。

“誰是你剛才說的那個七師弟?”

流霞真人的目光從站在他身前的那些善已觀弟子身上掃過,很確定這裡只有五個人。

至於那位大師兄,離開善已觀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因為大師兄前段時間已經來他們那裡找過他們。

大師兄來的那一次發生的事情,流霞真人至今依然心有餘季。

而在除了大師兄之後,目前站在他面前得五名李至霞的弟子,他都分得到清誰是誰。

那麼那個“七師弟”又是誰?

最重要的是,一名這一輩的二代弟子,憑什麼能從兩位胎動境巔峰的強者手下救走李至霞?

而且那兩位胎動境巔峰的強者還帶著歸元寺和嶽瀾書院的鎮觀之寶。

曾經當了很多年善已觀觀主的流霞真人,還是很清楚那一寺一書院的法寶有什麼樣的神通和威力的。

特別是那柄浩然劍,元嬰之下,幾乎無可抗手。

所以聽到這裡的時候,流霞真人明知荊城發生的事情肯定不會這麼簡單,但依然忍不住出聲打斷了木堯的講述。

而木堯眼中卻也同樣露出了疑惑之色。

流霞祖師不知道七師弟是誰?

這怎麼可能!

因為善已觀每一位入觀的正式弟子,都要進行擇袍之禮,而在擇袍之禮上,會翻看那本無字天書。

在無字天書中,有一縷呂祖的神魂留駐,所以每一位入觀的弟子,都經過了呂祖的甄別,而且一旦在祖師閣取下那件屬於你的道袍之後,在他們道門那處神秘而不可知的祖庭之地,這位新入觀的弟子的姓名也會被載入道門的傳承宗譜之上。

所以流霞祖師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七師弟是誰?

更別說七師弟還有呂祖親擇傳人這樣一個身份。

所以流霞真人的問題,讓木堯也是無比詫異。

“七師弟的名字叫做束觀,是師傅兩年前收的弟子……”

一邊懷著詫異不解的心情,木堯還是講了一下束觀的事情。

他講了二年前在桃源谷中的經歷,講了發現了棲霞師叔祖的地宮。

而在他講到棲霞真人的那處地宮時,流霞真人再次打斷了木堯的話語,以一種比剛才更奇怪的神情看著木堯,不可置信地問了一句。

“你說棲霞師叔五百年前叛門之後,一直躲在神農架之中,你們確定沒有搞錯人?”

木堯被流霞真人的神情嚇了一跳,連忙說道:

“師傅當初很確定,因為那地宮中有棲霞師祖的遺蛻,據師傅所言,跟觀中留著的棲霞祖師的畫像並無二致,另外我們還在那地宮中找到了被棲霞祖師帶走的清心鈴。”

流霞真人眼中神情迅速變幻著。

“按照我們所知的,棲霞應該是早就已經死了,所以後來就再也沒有找過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流霞真人低聲喃喃而語。

接著這位慈眉善目的善已觀老祖,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無比嚴肅,對著木堯點了點頭道:

“你繼續說。說關於那個束觀的事情。”

雖然因為流霞真人剛才的話,而有些心神不屬的木堯,開始繼續講述。

他講了後來從地宮中湧出的“黑色”,講了他們當時是如何離開那個山谷,講了回到觀中之後,七師弟在擇袍之禮上選了灰色道袍,講了束觀一夜引氣成功,又講了束觀無論修習什麼道術,威力總是大得驚人。

“……七師弟的天賦,確實是萬中無一,難怪會成為呂祖的親擇傳人……”

“等等!”

流霞真人又一次喊停了木堯。

“誰告訴你他是呂祖親擇傳人的?”

流霞真人認真地盯著木堯問道。

“……七師弟選的是灰色道袍,走的是陰陽大道,修行天賦又異於常人,所以我們一直都這麼猜測……”

木堯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答道。

流霞真人異常嚴肅地說道:

“我不知道你們的這個七師弟是什麼人,但是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們,那個束觀絕不是什麼呂祖的親擇傳人!”

“這幾年,呂祖確實親擇了幾名傳人,但是其中肯定沒有這個束觀。”

流霞真人的話,讓善已觀的弟子面面相覷,一時間心中都有些怪異莫名之感。

束師弟跟呂祖沒有關係?

那他怎麼會這麼強大?

“好了,你繼續說吧,荊城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流霞真人揮了揮手道。

於是木堯定了定心神,開始繼續講述。

而接下來,流霞真人也再沒有打斷過木堯的講述,包括講到束觀龜山殺了一名元嬰境大能的時候,流霞真人也只是眼中異芒連閃,露出了深思之色,卻是沒有說話。

其間木堯講了黑龍會的陰謀,想要炸燬龜蛇二山的企圖,流霞真人的神情轉為凝重,但卻似乎沒有什麼意外之色。

直到木堯講到最後,講到束觀對著大江噼出了那一劍,噼得江水裂開,噼沉了三艘軍艦,噼得一位疑似元嬰巔峰的強大修行者肉身盡毀。

這個時候,流霞真人終於再次失色驚呼了一聲。

“什麼!”

似乎比起發生在荊城的變故,束觀的存在反倒更讓他關注一些。

木堯終於講完了,流霞真人神情凝重默立原地許久,像是在思索著一個異常複雜而重大的問題。

“你剛才說,那個束觀跟你表示他要脫離七仙盟?”

良久之後,流霞真人如此問了木堯一句。

木堯有些忐忑地點了點頭。

“你知道他準備去哪裡嗎?”

“束師弟沒有說,只說了他要去找那個旭日國的公主,為師傅報仇!”

於是流霞真人又再次皺眉沉默。

木堯終於忍耐不住,小心翼翼地問流霞真人道:

“流霞祖師……束師弟不是有什麼問題吧?”

“這個束觀,當然有問題!”

流霞真人斷然說道:

“善已觀中多了這麼一位弟子,而我們這些老傢伙,甚至連呂祖都毫不知情,你說他有沒有問題?”

“更別說他莫測的實力,根本不是正常的修行途徑可以獲得的。”

“這件事情,我回去之後會立即稟告呂祖!”

“師祖,束師弟在善已觀這兩年,沒有做過任何對善已觀不好的事情,事實上,他還救了師傅和我們好幾次,而且這次選擇離開,也是為了去給師傅報仇而已。”

木堯沒有任何猶豫地坦然對流霞真人說道。

流霞真人深深看了木堯一眼,接著突然笑了起來。

“至霞選你當善已觀的第二十二代觀主,他選得非常好!”

流霞真人如此說了一句。

“你也不要太過擔心,我們要找到那個束觀,並不是說想要對他怎麼樣,只是他身上的某些秘密,卻必須要弄清楚。”

“好了,你們都跟我出來,我有另外的事情要交待你們。”

說話之間,流霞真人邁步走出了道藏閣。

木堯等人則紛紛跟了出去。

流霞真人走到了懸崖邊,雙手負在身後,望著懸崖後方的那座祖師閣,沉吟了一下,對身後的眾位弟子緩緩說道:

“這次荊城之變,確實有些出乎我們的意料,但是如今想來,卻也是早有端倪。”

“因為就在幾日之前,西大陸的那幾個偽神,加上一個旭日國的皇大御神,突然出現在我們西仙盟各宗的祖庭之地,說是要和我們七仙盟的幾位仙人切磋道法。”

“看來他們是早有預謀,而西大陸的那幾個偽神,也是準備支援旭日國,取代大華在東大陸的地位了。”

“雖說天規所限,我們七仙盟無法干涉凡人之間的戰爭,不過接下來兩個大陸的修行界之間,恐怕要紛爭不斷了。”

隨著流霞真人的話語,善已觀眾弟子的神情,也變得漸漸凝重。

他們都已經知道,昨日下午旭日國已經對**宣戰了。

他們雖然是世外之人。

但如果一場席捲整個大華的戰爭爆發之後,他們真的能一直置身事外嗎?

恐怕修行界之間,也要大戰將起了。

流霞真人轉過了身,目光從善已觀眾弟子的臉上逐一掃過。

“但是,這只是開始!”

眾弟子的身軀再次齊齊一震。

兩個大陸修行界之間的戰爭,都只是開始?

流霞祖師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自十幾年前,我們七仙盟的七大仙人,就已經察覺到,自天庭覆滅,平靜了四千年之後的天地,恐怕要發生一次大變了,甚至可能是比天庭覆滅更加嚴重的大變。”

眾弟子的臉上,露出了駭然之色。

比天庭覆滅還要嚴重的變故?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我們可能將要進入一個新的元會時代!”

“而如今凡人世界和修行界都大戰將起,說明七位仙人當初的感應並沒有錯,這或許就是一個新的元會時代的序幕。”

“為此,幾大仙人在十年前就以未雨綢繆,聯手推行了一個‘仙種’計劃。”

“所謂‘仙種’計劃,就是在七仙盟中,挑選天賦最高的弟子,七大仙人聯手培養,授以種種秘法,在短時間內迅速提升實力,以應對未來的天地大變。”

“而當初十年前的那批參加了‘仙種’計劃的七仙盟弟子,如今已經初見成效,最強大的那一個,已然是陸地神仙巔峰之前,眼看就可成為真正的仙人了。”

“這天地間,已經超過千年再沒出現過新的仙人了!那位弟子或許可以成為千年以來的第一人。”

“所以新的元會時代到來,天地大變之間,即是劫難,對我們修行者來說,未嘗也不是一種機會。”

善已觀的眾位弟子,此時聽得是心潮澎湃。

新的元會時代!

仙種計劃!

這些事情他們以前都是毫不知情。

“而除了我們七仙盟的‘仙種’計劃之外,其實修行界中其他勢力,比如西大陸的那幾個偽神,也都有相似的計劃,而他們取得的成果也不會比我們七仙盟差。”

“會元交錯的時代,必然是天才井噴出現的時代,大家各憑手段,相爭相鬥,期望可以成為新的元會時代中的得勢者罷了。”

“那個束觀,恐怕也是氣運交替間出現的異人!”

流霞真人感嘆般地如此說了一句,接著他的目光落下了站在眾弟子最右側那一人的身上。

“桑立人,等會你跟我回道門祖庭。”

“啊!”

唇紅齒白,俊俏至極的少年,茫然地應了一聲。

流霞真人微笑望著他。

“新的一批‘仙種’已經開始選拔,你可是呂祖親自點名參加選拔的弟子。”

“另外呂祖也說了,你是道門三十六觀中,脾性最像他年輕時候的弟子,呂祖準備讓你成為他的親傳弟子!”

桑立人再次呆呆地“啊”了一聲。

剛才流霞真人講話時,唯一一個全程沒有認真聽,只顧回憶著今天雜誌上那些畫面的善已觀六弟子,此時很茫然。

呂祖親擇傳人不是老七嗎,怎麼變成自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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