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9號，傍晚四點，人頭攢動的車站站口。
唐十方舉目遠眺，當看到一件白色碎花外套時，立刻逆著人群走了過去。
自家準岳母大人的長相和梨花很掛相，身高也相差無幾，光看面容，幾乎能看到女友十幾年後的模樣。
戴著墨鏡和遮陽帽的小山真由美也看到了他，抬手揮了揮，笑吟吟道：“真是麻煩你了，十方君。”
唐十方搖搖頭，笑呵呵的向前引路：“哪裡的話，岳母大人，歡迎您來。”
“岳母大人嗎？”小山真由美哼了兩聲。
這小子是個厚臉皮，上次去家裡的時候就這麼喊了，但沒有現在喊的這麼順口。
出了熊本站，唐十方帶著她徑直去了停車場，那邊停了輛白色的商務車，他拿出鑰匙開了後備箱，先將岳母大人的行李箱放進去，請她在副駕駛坐好，發動了車子。
“您一路上辛苦了……熊人和岳父大人還好吧？”
“都還好，只是都過來的話還挺給你們添麻煩的……”小山真由美取下墨鏡，有些狐疑：“十方君有十八了？”
“是啊，我入學比較晚，駕照這個月剛拿到手。”唐十方笑呵呵的答著。
上杉家的資料上其實還沒滿18，不過因為沒車出行實在是有點麻煩，所以找了老闆，讓她跑了趟腿，然後他就18了，去考了個駕照。
小山真由美不自覺抓緊扶手，略有遲疑：“那這輛車是？”
“是公司裡的車，這段時間在閒置中，所以借來開一開。”
小山真由美更聽不懂了：“你和梨花不是在餐廳店打工嗎？換工作了？”
“小店那裡全部託管出去了，現在我和梨花在一家動漫事務所裡打工。”他細心解釋道：“我們每天放學會過去，晚上八點下班回家，週六日正常休息。”
小山真由美緩緩點頭，稍微想了會兒，很詫異道：“現在的事務所都開始招高中生了？阿姨我當初讀高中的時候，好像只能找一些商店收銀員之類的工作。”
“事務所的社長正好是我和梨花的朋友，挺好說話的。”
“啊？是這樣啊！”
小山真由美恍然大悟，臉上多了些釋懷。
嚇了她一跳，還真以為時代變化的那麼快。
說話間，車子到了公寓樓下。
小山真由美仰頭看著，語氣裡又多了一絲絲懷疑：“你們現在住這裡？”
“這邊治安和環境都很好，再加上離學校近，就搬到了這邊。”唐十方答著：“請您放心，我和梨花的薪水完全負擔的起房租。”
“我倒不是懷疑十方君的能力。”小山真由美很不自通道：“只是女兒好歹是我親生的，小時候笨到別人拿一根棒棒糖都差點能騙走她，
現在雖然長大了些，但是能在熊本生活下來我已經感到意外了……她真住的起這種地方嗎？”
這可是公寓樓誒，是眾多房子中最高檔的那一款。
自家女兒真有這個本事嗎？
“梨花只是人善良，但能力是母庸置疑的。”唐十方見丈母孃都開始懷疑人生了，趕緊替女友說好話：“您想想，她能從神前縣考到桃立高中來，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是這樣嗎？”小山真由美似乎想到了什麼，笑道：“大概吧，看來我還是對女兒瞭解的少了。”
唐十方向前引路，拿門卡刷開門禁，一起進去。
電梯裡，小山真由美仰頭打量著，忽然說：“……去年她死活不讓我來這邊看她，當時我還想著肯定是被騙了錢，住在環境很差的地方，看來是我多想了。”
唐十方笑著打了個哈哈，沒回答，也沒說別的。
確實是親媽。
到家門口時，他指著兩個防盜門：“這兩間都是我們租的，算是三個人一起，另外一個人是梨花的好朋友。”
“淺間醬是吧？梨花和我提過。”小山真由美點點頭，目光有些微妙：“說實話，阿姨一直以為你和梨花已經住在一起了。”
“確實住在一起。”唐十方也沒隱瞞的意思：“不過我們都覺得您那天說的對，所以平常會很剋制。”
現在他們確實剋制很多了，以前可以在床上膩歪一天，現在只有晚上一起睡覺了。
小山真由美一怔，心裡剛冒出的火氣又消退了下去。
她的目光復雜了許多。
“十方君，你們真打算一畢業就結婚嗎？”
唐十方沉吟了起來，語氣態度認真了許多：“其實，我和梨花現在都到了法定的年齡，所以有考慮過現在結婚的可能性，當然這種大事我們是不能隨便決定的，我還要先問您和岳父大人的意見。”
小山真由美嘴角抽了抽，再也繃不住了。
難怪這臭小子一口一個岳母叫的這麼勤快，合著打了這樣的主意！
“不行！至少給我等到高中畢業！”小山真由美瞪了他一眼。
“是是是。”
這時候，腰裡繫著圍裙的小山梨花開了門，略有尷尬看著自家老媽：“媽，我剛才在廚房，沒聽到聲音。”
說完，她和男友滴咕：“出門沒拿鑰匙？”
“拿了拿了，只是陪岳母大人說會兒話。”唐十方笑呵呵的把她拉到一旁：“岳母大人，您請進。”
小山真由美神情複雜的看著他們，忽然覺得現在就結婚什麼的，好像也沒什麼關係。
她邁步走進去，看到地板上鋪著一塵不染的紅木地板，從走廊延伸至客廳，四周牆壁潔白，掛著各種風景畫相框，還有明顯兩個人的合作。
有夏天穿著裙子的女兒，有趴在客廳的窗戶前讀書的女兒，還有拿個袋子一臉緊張撿易拉罐的女兒，還有發現被拍照後惱羞成怒，一拳打過來的女兒……
照片裡的背景明顯有著季節的更替，連牆壁也都不一樣。
不知誰拿來了拖鞋，她下意識穿好，注意力完全被照片吸引，一張張地看著，一直走到客廳。
客廳裡掛著一副油畫，油畫裡的女孩抱著雙膝，側頭打量窗外的星空，但仔細看，女孩的目光微微向屋子裡瞥著，嘴角微微彎著。
“這是？”
她下意識問了句。
跟在旁邊的小山梨花紅著臉道：“都是他瞎畫的，那天他說能看到流星雨，結果我盯著看了半夜也沒見到幾個流星。”
小山真由美又問道：“是在這裡畫的嗎？”
“不，是東區那邊的房子，去年我們住那邊，後來搬到了小店裡住，再然後才搬到了這邊。”
小山真由美點點頭，又走了回去，指著撿易拉罐的那一張，更好奇：“這是幹什麼？”
小山梨花臉頰一紅，吶吶答道：“是、是做社群環保公益，以前的公寓樓總是有這樣的活動……”
早上撿罐子這種丟人的事她才不要說嘞！
小山真由美沒說什麼，看著另外一張，這一張裡，是兩個人都拎著個袋子，一起對著鏡頭呲牙自拍的合照。
“十、十方一直和我一起的，你不信可以問他。”小山梨花趕緊補充了一句。
小山真由美微微下沉的嘴角又抿了起來，展顏一笑，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女兒的頭，什麼也沒有說。
……
這一趟來的很值得。
小山真由美一直笑眯眯的。
她拉著女兒看著這面照片牆，從第一張看到最後一張，又問每一張的故事。
真的全是故事。
比如第一張照片因為十方君見她太好看，又苦於沒有辦法儲存，就自己做主買了臺很貴的手機，然後拜託女兒去還原場景拍下的。
再比如這裡很多照片很多都是十方君抓拍的照片，再到後面兩個人合照，然後像正常的情侶一樣打鬧遊戲……
再再比如整面照片牆是唐十方送給自己女兒的生日禮物。
嘖，這小子到底是有多愛自家女兒？不過確實用心，讓她也很開心。
自家的傻女兒果然是那個傻女兒，都窮到撿罐子了也不肯和家裡開口，後來竟然還自己做主撿了個男朋友，倒也幸好男朋友沒嫌棄她窮，一起努力的生活。
也難怪兩個人感情這麼好，唐十方現在就想結婚了。
挺好的。
傍晚，吃完送上門的懷石料理，又見過女兒最好的朋友後，她坐在沙發上，聽女兒說在熊本這邊的生活。
別的什麼都不重要，她只想聽這個。
小山梨花同樣說的意猶未盡，忽然回憶起來，原來她和唐十方已經一起度過了這麼多的時光，每天都好難忘，以至於現在，都成為平常的生活了，但回憶起來真的好有意思。
現在時候不早了，她指著兩間臥室道：“媽，你就睡我那一間就好了，我和淺間睡另一間。”
小山真由美應了聲，忽然問：“十方君呢？”
“哦，隔壁也是兩個房間，他去隔壁。”
小山真由美看向牆上的電子時鐘，好氣又好笑的搖了搖頭，電子鐘旁邊也是自己傻女兒的大頭照，她冷不丁問道：“你幾點過去？”
“十點吧，他還有工作……不不不，我不過去！”下意識回答的小山梨花立刻搖頭，目光堅決：“媽，你那天說的很對，我一直都記得的。”
小山真由美冷笑了一聲，不屑看著她：“你也就這點出息了！牆上的照片有原圖嗎？複製一份，找個隨身碟，我要當伴手禮帶回去。”
“啊？您要這些幹什麼？多羞恥哦。”
“少說廢話！我回去前要準備好，知道了嗎？”
“噢……”小山梨花從茶几下抽出個記事本，把這件事寫了上去，隨口道：“媽，咱們明天去福岡玩兒，那邊有冬打節，後天去京都，在那邊拜拜神社，大後天去長野的大町市……”
小山真由美越聽越不對勁，狐疑看著她：“只是一個黃金週，要從熊本玩兒到北海道？”
“哪有那麼多時間，頂多玩一半，剩下的要在暑假裡找補。”小山梨花滴咕道：“您也不用擔心什麼，我們四個人一起也花不了多少錢的。”
這本來就是這個黃金週的打算。
唐十方有想過帶著丈母孃在熊本附近轉轉，但小山梨花直接想的是帶老媽去玩兒，反正這回也不是二人世界，淺間螢也要去的，老媽一起去也沒什麼。
小山真由美哦了聲：“淺間醬也要去啊？那如果是這樣的話，媽媽一起去也沒關係，但要是你們兩個去玩兒，媽媽明天回家就好了。”
上年因為一連被拒絕了七回，所以今年她直接以半突擊的形式過來的，比較強硬，不容拒絕。
但現在人也看過了，也知道女兒過的不錯，她也放心了，可以回家去了。
“哪裡哪裡，商量好的就是咱們一起到處去看看。”小山梨花伸了個小小的懶腰，打著哈欠，隨口道：“其實我是打算去做手術的，十方都幫我把醫生都約好了，可誰知道那位醫生家裡晚上著火，受了些傷，又只能重新約醫生，所以這幾天可以出去玩一下，等回來後，我就要做手術了。”
小山真由美看著自家女兒，下意識往她肚子上摸去，皺眉道：“做什麼手術？你們不小心鬧出了人命？”
很有這個可能啊，那小子今天忽然提了結婚的事……
第二次被誤會這種事了，小山梨花臉色一黑，指著自己的額頭，羞惱道：“是這裡！這裡啦！”
小山真由美“啊”了一聲，乾笑道：“差點忘了，挺好的，那小子對你真的很上心嘛。”
“其實我是無所謂的。”小山梨花隔著運動頭帶輕輕撓了下，滴咕道：“是他一直說什麼長時間戴著這個對面板不好什麼的，所以能儘量做就早點做。”
“是這個原因嗎？”小山真由美有點不通道：“梨花，你是為了讓媽媽多認可一點十方君，才故意一直這麼說他的好話的，對不對？”
小山梨花一愣，不滿道：“您想什麼呢？我梨花又不是傻瓜！他對我好不好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您別忘了，他是中國人，根本不會把女生當僕人那麼隨便的使喚來使喚去的。”
“啊，對了，他是外國人來著……”
小山真由美也想起了這一茬，思緒忽然恍忽了一下，喃喃道：“這麼說，以後你要嫁到那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