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上午，天空黑沉沉的，秋風裹著枯葉迅速打著旋兒。
小山梨花引著送貨的老闆把門抬進了休息室外的走廊上，靠牆放好。
小店今天不營業，要一口氣忙完剩下的一點工作，再正式的開門營業。
安置好門，小山梨花去結清了尾款，目送對方離開後，又趕緊回到走廊上，一邊拿著手機等送電視的人打電話，一邊注意著休息室裡的動靜。
休息室裡有客人，那長條木桌子被橫著擺了過來，唐十方坐在桌子後，手上拿著一沓紙，嘴裡正說著：“一年的服務員經驗，一年的幫廚經驗，曾先後在十一家不同型別的餐廳工作過，不管是西餐廳還是家庭餐廳……只是我有一個疑惑，為什麼你的離職的理由只有‘餐廳倒閉’這一條？十一家餐廳都倒閉了？”
被詢問的人是一個年齡在25左右的戴口罩女子，兩眼無神，臉色還有些蠟黃，聽到唐十方的話，半天后才反應過來道：“是呢，大概是我運氣不太好吧……”
說完她打了個哈欠，眼角都擠出了眼淚。
唐十方看著她像是好幾天沒合過眼的反應，又看著她吸了吸鼻子的難受勁兒，抬手把她的個人履歷推了過去，客氣道：“面試就到這裡吧，有訊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戴著口罩的女人驚訝的看著他，不解道：“我只要1200的時薪，在玉見町這種地方已經很低了。”
唐十方不為所動道：“來面試的人有很多，但我們只招兩三個，所以需要點時間好好考慮。”
女人勉強點點頭，又打了一個哈欠：“如果你現在就僱我，我可以降200円的時薪，而且我還知道很多餐廳經營的方法，絕對很有用！”
“不是錢的問題。”唐十方微笑看著她，抬頭對外面的小山梨花道：“送客。”
女人拿上簡歷，心不甘情不願的起身走了。
小山梨花把人送走後，再次回來時，看見唐十方正皺著眉毛往屋子裡噴灑酒精。
她捂了捂鼻子，說道：“那位姐姐的條件挺好的呀，時薪要求低，工作經驗又豐富。”
唐十方呵了聲：“要麼她是個癮君子，可能是重度的香菸依賴者，戴口罩是不想讓我看見她的牙齒，要麼就是她有乙肝這類的傳染疾病，你也把口罩戴上，以後要是她打電話詢問，說個不好意思就可以了。”
他可是開飲食店的，如果真僱個這樣的人，將來能落個關門大吉的下場都是好的。
小山梨花嚇一跳道：“不會吧？有那樣的病為什麼還要來餐飲店找工作？”
“大概是習慣了吧，工作履歷乍看上去確實不錯……”唐十方隨口答著：“但像這樣兩年內連續跳了11家倒閉餐廳的優秀人才，我是不敢用。”
招聘廣告前天下午才出去，今天就收到投的簡歷了，當然也有直接帶著簡歷上門的，就像剛才那位。
如果不是這樣，他不會面試她。
小山梨花恍然點著頭，一開始她還覺得那位姐姐好倒黴，這麼長的時間都沒遇到個壽命長的好店，現在聽他這麼一說，那些店不長壽的原因有可能出在那個姐姐的身上，這就有點太可怕了……
唐十方給休息室消完了毒，又拎著壺到屋子裡噴了噴。
玉見町這地方算是公認的好地方吧，收到的五十多份簡歷裡，不光是個人的履歷，還有按照招聘要求所填下的意向時薪，大多數在1500円上下，要求最高的是1900円，應聘的是廚師，最低的是一份零工作經驗的高中生簡歷，時薪是910円，能看得出填時薪的時候很糾結，後面那個“10”是用“90”改成的。
熊本的打工平均時薪大概在820左右，也就玉見町特別一點，工作量大，足夠累人，也足夠賺錢，才有這種比東京還誇張的時薪。
他拎著壺回了休息室，小山梨花正翻看著那一沓簡歷。
頭一回以招聘者的身份坐在這兒看別人簡歷的她，已經在懷疑人生了。
像她找的第一份工作，根本沒有什麼休假，也沒有節日禮物，時薪還不到800，就這還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天惹得上司不痛快把自己給炒了，而且每天還要早到兩個小時，幫忙打掃衛生。
跟這些簡歷一對比，那時候的自己是不是就顯得太傻了一點？
不說那時候，就是找新工作那段時間，如果她來了玉見町這邊，那麼低的要求會不會立刻就被錄用？
唐十方在她旁邊坐下，嗅著澹澹的檸檬洗髮水香氣，微微閉上眼睛，也不說話，只靜靜的聽她翻紙張的聲音。
不過這種平靜沒多久就給打破了，小山梨花低聲說：“要是全天性的營業還好，高時薪應該也開得起，可咱們只在傍晚營業的話，光開的工資就要佔到支出的大頭了吧？”
唐十方嗯了聲。
他們的工作時間不足，連僱人都顯得不太划算。
小山梨花猶豫的聲音又傳進了他耳朵裡：“要不、要不還是把店轉出去吧？這樣好像能賺的更多吧？我去找個別的兼職幹。”
“說什麼傻話呢？這家店應該算咱倆的，如果真轉租出去，也應該有你一半的錢。”
“你才是，在說什麼傻話呢？這又不是我租到的店，憑什麼分錢？”小山梨花很不爽道：“我雖然有時候腦子不夠用，但也知道‘不勞者不得食’的道理！以後你不要再這麼說了，不然欠你太多我可還不起！”
別說現在只是普通的合租關係，就算哪一天真、真能交往了，成了情侶，她也不會去分他的錢，要真那樣做，那她就再也抬不起頭了吧？就像家裡的媽媽一樣，什麼事都要伺候著爸爸，說話都低著頭，別說生氣了，連聲音都不敢太大。
她可不想過那種人生。
唐十方隨手翻著桌子上的簡歷：“找人面前試，咱們先在電話裡說清楚目前只接受兼職，不接受全職，對方能接受就談，接受不了就算了，關於時薪這塊，咱們頂多給1000的時薪，再多的話就算了，小廟裡養不起大佛。”
說完，他笑笑道：“別擔心，凡事都能談嘛，談攏了自然皆大歡喜，談不攏也沒什麼，總有湊得夠人手的那一天……你看，這位910的同學就挺適合來咱們這兒工作的，是吧？”
小山梨花愣愣的看著他，眼睛忽然閃亮閃亮的，興奮道：“對啊！咱們挺適合去學校找肯來兼職打工的人，時間上太合適不過了！”
不過才興奮起來，她忽然又冷靜了下來，很為難道：“不行，我、我沒什麼朋友，也不認識誰……”
“咱們才只招3個人而已……”唐十方笑了笑，但話音還沒落，外面冷不丁有了一道脆脆的聲音：“不好意思，請問有人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