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河谷。

一連數日,方獨樹都在嘗試與青鵬圖騰交流,以便觀讀黑鏈真文,卻未起絲毫效果。

他索性放棄溝通念頭,重新把甲骨收藏起來,準備繼續閉關練功。

《獨孤劍道》已經練至大成,接下來他要開始修煉《五湖升蛟法》。

過去他研修甲骨真經,修滿兩部可以讓法力精進一次。

當初他就是憑藉《法有靈犀》與《金風玉露》,讓修為一舉衝上了築基中期。

後來在雪祁城煉製甘露法雨池,他又掌握了《電光朝露》,如今加上《獨孤劍道》,按說他法力應該進階到築基後期才對。

但他並沒有完成突破。

他目前修為是中期巔峰,還差一點火候未能邁過後期關口。

只所以造成這樣的局面,方獨樹認為這與他沒有執掌獨孤甲骨有關。

他修煉前三部真經法有靈犀、金風玉露、電光朝露,全都擁有甲骨在手,他是親自觀讀甲骨文後才研修的經文。

獨孤劍道不一樣,這塊甲骨在齊嫦真手上,方獨樹所修煉的劍法是他在鎮文派觀摩獨孤甲骨時,所整理出來的推演經文,多少有一些瑕疵,於是導致他修為進度沒有達到預期。

不過也沒有關係,他馬上要參悟《五湖升蛟法》,以他估計,只需要把這部真經修一個入門,應該就能嘗試突破了。

閉關之前,他去了一趟通天牌坊。

這幾年青青一直守在牌坊裡,佈置牧鷹女的招魂術,目前進度完成不到一半,她至少還要努力數年光景。

瞧見方獨樹進入門樓,青青手指窗外,先提到一件事:“公子,咱們洞府的水位上漲了。”

“上漲?我沒有察覺到!”

方獨樹並不意外,畢竟當年他一手解封了幽水烘爐,經過長達數年的孕化河水,匯流到雙河谷很正常。

青青笑道:“奴婢可以透過牌坊準確測量水位!”

方獨樹問她:“總共上漲了多高?”

青青伸出兩根指頭,又一打橫:“兩指高!”

“才兩指!”

方獨樹覺得太低,不值得操心:“四年時間才上升兩指高度,四十年都未必能上漲到兩尺高,這條幽水河估計幾千年後才有望恢復如初。”

“不能這麼簡單計算呀公子!”

青青忽然化身為河道專家,有條有理的分析:“但凡乾涸之河,想要恢復河軀,前期最是艱難,但只要水流湧現,開始從頭至尾的流淌,到時恢復速度會呈現階梯式上漲,前四年只漲了兩指,接下來四年可能會漲二十指。”

“這又是你家遊老祖的傳承嗎?”方獨樹奇道:“為什麼會上漲二十指那麼高?”

“因為河水不止是透過烘爐孕化,天空下的雨,相連支流的湧入,這些原因都會造成水位的急速上漲。”青青說:“如果爆發一次大洪水,可能一年時間就能灌滿通幽河。”

“洪水?夏天才經常發生洪水。”方獨樹不以為意:“雪原哪裡有夏天,這地界常年都是寒冬,非但不會有洪水,河面反而會經常結冰,減緩水位上升。”

方獨樹見她還要繼續爭辯,揮手阻止她:“通幽河已經開始上漲,不管漲快漲滿,反正你已經可以完成遊老祖的心願,至於河水具體漲多高,咱們就不要關心啦。”

青青講這件事的意思是:“公子,奴婢擔心過兩年河水有可能淹沒咱們的洞府,雙河谷是通幽河的盡頭,位於下游,地勢偏低,其它河段水位不顯時,河谷會先一步積滿,咱們是不是先做一些準備?”

她所講確實是實情。

方獨樹卻沒有重視:“即使洞府被淹沒,有你的通天牌坊在,那就萬事無憂,這座牌坊能夠定在河底,並在方圓百里內進行穿遁,再烈的河水也影響不到咱們,你專心招魂。”

“那好吧。”

青青就拋下此事。

但她的預判非常準確,僅僅隔了數月時間,雙河谷下了一場暴雨,河水開始大舉侵入溶洞,水位急速上漲。

這導致方獨樹閉關的道臺被淹沒,他就搬進了門樓居住,不久以後整座溶洞都變成了水府。

定於洞底的通天牌坊成為水下唯一的避水空間。

當年在黎水河屍陀峽時,方獨樹就有在河下隱居的經驗,這次他也可以輕鬆適應。

隨後四年,他都與青青住在牌坊裡。

其時《五湖升蛟法》已經修煉圓滿,但青青的招魂並沒有結束,她雖然執掌了幽王座,卻因為修為較低,以致於在祭煉孫傲芙法體時,耽擱了許多時間。

採露女身為金丹期修士,她昔年施展招魂術,整個過程耗時十年方才功成,青青所需的時間肯定只多不少。

掐指算一算,方獨樹與青青已經在雙河谷滯留八年,後續還需要住多久,這完全要看青青的施法進度。

反正方獨樹已經閒了下來,練成《五湖升蛟法》後,他修為已經提升至築基後期,只需要再修煉一部甲骨真經,他就能衝上大圓滿境界,然後給結丹做準備。

但他並沒有選擇繼續練功。

當初牧鷹女神魂沉寂時,曾經有過交待,《五湖升蛟法》另有一部配套甲骨,這甲骨同樣是開啟妖宮秘藏的鑰匙。

等返回黎國後,方獨樹打算去一趟川流派,尋訪這塊甲骨的下落,如果可以找到,那麼他在築基期研修的最後一部甲骨經就是這一部。

假如找不到,他再考慮從《鳳火秘錄》裡挑選。

不過他也不會浪費時間。

雖然他放棄了練功,但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重要性絲毫不亞於提升修為。

他把本命甲骨太極圈取出來,開始重新觀讀。

隨著他修為距離築基大圓滿越來越近,祭煉悟道皿也是時候提升日程了,他肯定優先選擇‘悟道結丹’的方式,這也是他不惜代價與牧鷹女交易一千貫文錢的緣故。

但煉皿難度極高,要求極嚴。

不止需要投入天文數字的貢品,選定一座金丹級別的烘爐,同時要感悟己道,融入自己對道法的構想。

貢品與烘爐全是修仙界的資源,達成這兩個煉皿條件相對容易一些。

最大的難點是感悟己道,這完全是拼天賦,沒有任何捷徑可以走,無論一位修士貢品再多、烘爐再強、背景再深,假如無法把自己的所思所悟融入到悟道皿內,那麼煉皿註定會失敗。

為了更加順利的‘悟道結丹’,方獨樹必須抽出時間,推演他的新道。

他會遵循修仙界的慣例,從他最初參悟的己道里進行衍生,衍生是公認成功率最高的推演辦法。

他的本命己道是太極道,當初道成一刻,曾經顯化了一縷東來紫氣,這是正道至法的標誌。

一直以來,方獨樹都在極力隱藏太極道,不到萬不得已,他不願意曝光太極圈。

這並非他刻意藏拙,類似太極道這樣的至法,他相信任何宗門都會趨之若鶩,並且對他推崇備至,如果他願意把太極道傳之於眾,聲望必不會低。

但聲望只是一時。

河西三國宗門都不是孤家道統,他們有上宗存在,而上宗偏偏是魔宗,這些魔宗對待正道至法是什麼態度?他並不清楚。

所謂正魔不兩立,萬一魔宗把正道至法列為禁術,把參悟正道至法的修士列為通緝者,到時他怎麼收場?後果是太極道越出名,魔宗對他的打擊就越精準。

所以從長願考慮,方獨樹才隱瞞了太極道。

如果他頓悟的是魔道至法,那他非但不會做任何隱藏,反而會在河西三國到處傳道,讓所有修士都傳播他的赫赫師名。

如果可以傳到上宗耳朵裡,說不定他能被上宗提前招錄。

今次‘悟道結丹’,方獨樹就會從魔道入手,他決心推演一部魔道神通,即使達不到至法級別,他也不準備再去構思正道之法。

但他想從太極道里衍生一部魔道神通,又談何容易呢?

太極要是衍生,最大可能就是衍生兩儀道。

話說回來,兩儀道是否也是純粹的正道至法?方獨樹心下猜測,卻也未必,兩儀本指陰陽,陰陽合歡就是魔道。

“只是,我總不能去參悟合歡道吧!”方獨樹一陣暴汗:“此道貌似有些難登大雅之堂啊!”

不過陰陽雙修是天倫,哪有什麼大雅與大俗之分。

雅士修煉就是雅法,俗士修煉就是俗法。

倘若正道至法被居心不良者修去,照樣不能歸類為正。

方獨樹就認為,修法的是人,人才分正魔,法不應該分。

如果他無法推演出更加出彩的兩儀魔道,那他最終會考慮合歡試一試。

他的這一次推演,耗時可不算短。

他練成《五湖升蛟法》後的整整四年間,他都沉浸在兩儀道的感悟裡。

這一天,他正神遊天外時。

青青走到他的結界秘室前,傳音給他:“公子,奴婢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只差最後一步,招魂喚醒牧鷹前輩。”

方獨樹從入定裡睜開雙眼。

他早就交待過青青,等到最後一步時要通知他,在場護法,以防止招魂失敗後引起的突發狀況。

他隨同青青來到幽王座旁邊。

孫傲芙法體此刻正端坐在椅內,閉目沉睡,她臉龐珠圓玉潤,渾身亮的發光,這與當初在幽王府時皮包骨頭的樣貌區別甚大。

這完全是青青的功勞,青青在溶洞居住了足足十二年,整日都守著孫傲芙法體、幽王座與甘露法雨池,池內旦有靈露孕化,她都會給孫傲芙的法體服用,維持著法體的靚麗如初。

“開始施法吧。”

方獨樹示意青青啟動招魂。

青青領命照辦,只見她站在孫傲芙的法體前,取出溫養牧鷹女神魂的魂器,再將魂器一搖,御魂入體。

這之後,青青雙手掐指,低聲念動咒語,幽王座上頓時閃起紅光,把孫傲芙法體盡數籠罩。

如此持續了一炷香時間,青青垂下手臂,後退到方獨樹身邊。

方獨樹很是意外:“這就完了?”

青青輕笑:“嗯,完了呀!”

“你施法蠻低調的。”

方獨樹仍舊記得采露女的招魂,那場面真是哭天喊地,採露女施法時還要吆喝幾聲,像是跳大神似的。

不過招魂貌似就是跳大神,俗稱‘請魂附體’。

青青施法過去片刻,幽王座內一直沉寂無息的法體,突然有了輕微的喘氣聲。

她喘了十幾個呼吸後,雙目就此睜開,歪在一邊的腦袋也緩緩側正。

看到方獨樹時,她盡顯迷惑,當目光轉向青青的骷髏法體時,她睡意朦朧的臉龐霎時生變,驚恐大喊:“妖怪!”

她衝鋒似的從椅子裡跳出來,但身體僵化了十二年,一時半刻根本走不成路,導致她剛出座椅就摔趴在地上。

青青想要伸手去扶她,被方獨樹一把拉住胳膊。

她摔的有些疼,嗚嗚的抽泣起來,卻又不敢大聲哭,一邊揉著胳膊肘,一邊慌張打量附近環境。

待她發現這是一間書房,四周沒有出逃大門,只有一扇狹窄細窗時,她就熄了逃跑念頭,手腳並用,爬到幽王座後面,鑽到椅腳裡邊作遮擋。

她鵪鶉一樣蜷縮起來,身子瑟瑟發抖,牙關也在打顫。

青青見她久不做聲,問方獨樹:“公子,她是牧鷹前輩?”

方獨樹點頭:“應該是,你不是說過嗎,招魂成功後,她會重返幼年時代,你看她嚇成這副德性,哪裡像是見過世面的樣子,年紀肯定不大。”

青青道:“估計是奴婢嚇到她了,奴婢應該戴著飲血帽,先行易容的。”

她取出帽子,走去一邊更換樣貌。

方獨樹挪步到幽王座邊,蹲下身,壓著腦袋去瞧牧鷹女。

牧鷹女見他望過來,身子縮的更緊,哆嗦著開口:“妖怪大叔,不要吃我好不好?”

方獨樹溫和一笑:“我為什麼要吃你,你哭的跟花貓似的,也不好吃呀。”

牧鷹女一聽,哇!一聲,開始梨花帶雨的哭,想讓眼淚流的更多一點,這樣妖怪大叔會更嫌棄,更不想吃她了。

方獨樹心裡很好笑,堂堂金丹期修士嚇的哭鼻子,這景緻難得一見。

等她哭到力竭,聲音平息下來。

方獨樹與她進一步溝通:“我是從路邊把你撿來的,也不知道是誰這麼狠心,把你丟在野外,雖然我是妖怪,但我是好妖吶,不僅沒有吃你,還救了你的命。”

牧鷹女囔了一下鼻子,急切回道:“沒有人丟我,今兒是我娘忌日,我跟我爹去給我娘上墳,磕頭的時候,不知道從哪兒衝過來一頭老鷹,把我叼到天上,我就喊我爹救我,妖怪大叔,我是這麼喊的,爹!你在哪兒!快來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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