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水河底。

方獨樹從航標內傳送出來。

他在太子峰已經把諸事安排妥當,決定啟程返歸鎮文派。

青青使用幽王座護送他安全駛出航標水門,這次分別後,下次見面可能就是幾年以後。

青青依依不捨,講了許多臨別言語。

直至方獨樹催她回去太子峰。

等她攜帶通天牌坊消失在河水裡,方獨樹順手撤收了航標,這樣一來,連線太子峰的傳送通道就會暫時關閉。

下次方獨樹想要前往太子峰,他只需要把航標重新定入道河內。

河西境內的三條道河,無論任何一處水域都可以滿足航標開啟的條件,他隨時可以啟程,瞬間完成傳送,青青會駐守在太子峰接引他。

從黎水河底出來,他先順著河道趕去了黎山法會,透過鎮文派的煉真文師,把訊息傳給官署的傅玉卿。

傅玉卿特地趕回法會駐地,與方獨樹見了一面,交待他:“往後可以把靈露寄存在煉真文師這裡,她會幫忙把靈露送去官署。”

方獨樹也不希望太麻煩。

他專門委託煉真文師,捎了一封信函給傅玉卿,請傅玉卿來一趟駐地,他有一件要事想請傅玉卿幫忙。

傅玉卿得知他遇到困難,這才親自趕來相見,又問他:“到底出了什麼事,一定要當面對我講?”

方獨樹當即把他遭遇青野派弟子偷襲的經歷講了一遍,同時取出一批與勾葉真文相關的靈物,展示給傅玉卿觀看。

然後說道:“我認為青野派與枯榮宗都有勾葉人的內應,而且人數不少,河西其它宗門是否存在同樣的事情,我不得而知,我暫時沒有把這件事上報給宗門,想聽聽你的意見。”

傅玉卿逐一打量他展示的物品,先給了他一個明確判斷:“這些玉簡上記載的文字,肯定是勾葉真文!勾葉人是以靈葉為真文,他們參悟出來的鐘鼎道、甲骨道、結繩道,全部是靈葉形態,這是道統區別!”

傅玉卿又搖搖頭:“但那個偷襲你的青野派弟子,未必就是內應!”

方獨樹皺眉:“不是?”

傅玉卿解釋說:“從古至今,河西修仙界都零星傳承有勾葉人的道統!數千年前那場大戰結束後,勾葉人聯軍退回了天絕漠,不過並沒有全部離開,他們的勢力劃分有點特殊,本質上卻與河西差不多。”

她所講都是勾葉人的老底。

方獨樹興趣很大,聽的非常專注。

她繼續道:“勾葉人的統御核心是六芒聖殿,這座聖殿並不是宗門,也不是仙朝,類似一個聯盟組織,管轄著天絕漠內的六座綠洲,這六座綠洲內分別成立有仙朝王國!

因為綠洲相隔遙遠,六國原本互無統屬,族群也不一樣,但他們全都朝拜‘六芒聖殿’,奉為主宗,道統一律是六芒殿傳下的葉文,他們就以‘勾葉人’自稱。”

方獨樹心想,按照傅玉卿所講,六芒殿的性質應該與國教差不多,但這個國教是一個龐大組織,勢力抵得上河西三國宗門的總和。

方獨樹道:“天絕漠內的六座綠洲,所有道統都是傳自六芒聖殿,那這座聖殿的起源又在哪裡?”

傅玉卿沒有給出答桉:“那六芒殿內種了一棵六芒樹,此樹能夠啟發修士悟道,傳聞最初是六大綠洲內的智者,發現了六芒樹後,參破了聖葉道統,繼而成立六芒殿,並以此殿為核心,向六大綠洲傳播,但這僅僅是傳說。”

傅玉卿又補充:“自從青河神洲修士後裔,開闢了河西修仙界後,自始至終沒有攻破過六芒殿,他們的起源到底是什麼,即使在青河上宗也沒有解開。”

方獨樹想起六芒聖葉的吞噬神通,就有點不理解青河上宗修士的做法:“那一棵六芒樹能夠幫助修士悟道,難道上宗修士就沒有染指之心嗎?”

傅玉卿透露:“返回河西之前,師尊曾經對我講過一些勾葉人與六芒殿的情況,她說很早以前,就有上宗修士深入天絕漠,試圖搶奪六芒樹,甚至是那種得道的老上師也曾去過,但每一次都空手而歸,始終找不到六芒樹的紮根方位。”

如果六芒樹有辦法躲避上師的追蹤,那就意味著神通肯定是不弱於上師的。

這引起了方獨樹的擔憂:“假如開戰以後,六芒聖殿是由上師級別的大神通修士所率領,到時應該怎麼抵禦?”

傅玉卿很乾脆:“你放心好了,如果他們真有上師統領,河西三國宗門的元嬰祖師們會集體投降,然後轉修聖葉道統,這一仗根本不需要再打。”

到時候,青河上宗也會預設河西修仙界成為勾葉人的勢力範圍。

這種事情不是方獨樹可以操心的,他就沒有繼續追問,重新繞回到最初的話題上,青野派與枯榮宗內到底有沒有內應?

傅玉卿道:“在六芒綠洲的仙國當中,除了仙國的嫡系修士外,也有數量眾多的散修,上次他們攻入河西修仙界,先頭部隊就是散修,他們是受到六芒仙國的裹挾,被逼著參戰,讓他們來消耗河西修士的兵力。”

散修作戰沒有任何章法,他們從不抱團,歷來是獨來獨往,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性質與流寇別無二致。

這種匪修最讓人頭疼,他們擅長偷襲暗算,打家劫舍,見勢不妙掉頭就跑,圍剿他們需要付出數倍代價。

當然他們也毫無忠心可言,全都不會一門心思給六芒聖殿賣命,但是因為道統存在差異,河西修仙界也不會接納他們。

這也是大型戰禍的破壞力,無誰可以倖免,不管散修們再想獨善其身,都不可能做到,他們必須作戰不可。

不過仍舊有一批六芒仙朝的散修,他們在想方設法的躲避戰亂,數千年前六芒殿與河西修仙界的大戰爆發後,最初他們虛與委蛇,羊裝聽從六芒殿的號令,願意加入先遣隊,前往河西修仙界搞破壞。

但是等他們真正進入河西修仙界以後,立即改頭換面,捨棄聖葉道統,兼修河西道統,然後左右搖擺,見風使舵,他們密切關注六芒殿與河西修仙界的大戰走向,哪一方強大,他們投靠哪一方,反正就是不願意做炮灰。

當六芒殿與河西修仙界戰至高峰,近乎兩敗俱傷時,他們甚至與妖修們眉來眼去,打算投靠妖族。

這樣一來,他們在大戰當中,就有了生存空間。

牆頭草往往可以活很久。

等六芒殿與河西修仙界的戰事最終結束,他們不願意再去天絕漠吃沙子,就沒有跟隨六芒殿退走,而是留在河西修仙界落地生根。

起初他們是以散修面貌混跡河西各地,待他們繁衍生息了數代人後,就開始拜入宗門,尋求大勢力的晉身之資了。

時間一長,幾百年過去,幾千年過去,誰還會記得他們曾經做過什麼?自然就慢慢融入到了河西修仙界。

傅玉卿講到這裡,方獨樹針對青野派與枯榮宗的‘內應’疑惑,也隨之解開。

“這麼說來,青野派森姓弟子與枯榮宗慕家人,應該都是昔年勾葉散修的後裔?”

“可能是!但也不可能不是!”

這種事情,誰也做不出準確判斷。

傅玉卿也不能:“昔年戰亂結束後,不僅僅是勾葉散修滯留在了河西,還包括勾葉人的俘虜、囚徒、失散者、遇困者,甚至也有六芒殿專門安插下來的潛伏者,他們具體留下了多少人,從來沒有準確的測算!”

方獨樹不由納悶起來:“那天暗算我的森家弟子與慕家弟子,他們是內應的可能性有多高?”

傅玉卿望著他,攤了攤手:“我猜不出來!”

方獨樹又問:“那我可以把這件事上報給鎮文派的長老嗎?”

“你上報沒有用處,哪怕上報給元嬰祖師也沒有什麼效果。”

傅玉卿說:“當年大戰導致大批勾葉修士隕亡在河西,他們的衣缽慢慢被河西修士陸續找到,懂得驅使勾葉真文,未必就是勾葉人!鎮文派不會因為一件勾葉個例,就去質疑青野派與枯榮宗是細作,這會嚴重破壞河西三國宗門之間的結盟誠意!”

方獨樹覺得很是棘手:“但如果不上報,萬一他們真是內應,那等勾葉人打來,河西宗門豈不是要吃大虧?”

傅玉卿沉吟了片刻,忽然反問了一句:“你怎麼知道偷襲你的森姓修士與慕姓修士,以及他們的家族,不是故意修煉聖葉道統呢?”

方獨樹不由一愣,這是什麼意思?

他轉念想了想,登時倒吸了一口冷氣:“難道河西宗門弟子與世家都是在兩頭下注?”

傅玉卿澹澹訴說:“未必是全部,但肯定有一部分宗門長老與世家修士,他們為了避險,等勾葉人殺來時,假如勾葉人實力太強,他們會做牆頭草,直接投降了事。”

投降並不是隨便投降,必須納一個投名狀,什麼是最佳投名狀呢?並不是去殺死河西修士,而是研修聖葉真文,歸依聖葉道統。

河西二十二座宗門雖然結了盟,但這僅僅是一個鬆散盟約,大家在河西這種偏壤之地艱辛修行,所為所圖只是延長几百年的壽元,誰願意舍掉性命去和勾葉人殊死較量?

如果青河上宗願意派兵支援,大家堅決抵擋沒有問題,但上宗早就遺棄了河西境,壓根不樂意管,任憑河西修士自生自滅,那大家為什麼執著青河道統?

所以這一場大戰,大家能打就打,打不過就果斷繳械,撤除磐石橋的防禦,拱手讓出各自的道河烘爐。

待傅玉卿講明瞭這個情況。

方獨樹不禁自問:“河西的二十二座宗門內,到底有多少修士在主動修煉聖葉道統?恐怕自下而上,包括部分元嬰祖師,都在做著兩手準備吧?”

如果情況是這樣,那方獨樹必須無視青野派森姓弟子與枯榮宗慕思夜對他的偷襲,因為每一座宗門內都存在類似森姓與慕姓的修士,在私下修煉聖葉道統,並且不會被各自宗門追究責任。

傅玉卿見他陷入沉思,似乎是在糾結於河西修士的兩面做派,但這才是修士的正常行為。

修士不是凡人,凡人可以為家為大義,堅守故土,修士卻只為長生,如果背離這個初衷,那就不該進入修仙界。

傅玉卿開導了一句:“賢兄,這場大戰的勝負取決於元嬰祖師,其餘因素都無關緊要,內應也無關緊要,你一概都不用操心,只需閉關修行,儘早把修為提升到金丹期,這才是你要專注的唯一事情。”

方獨樹點點頭:“我明白了,我會牢記在心。”

原本他認為‘內應’會成為河西修仙界的禍害,這是他想多了。

他站起身:“我這就趕回鎮文派閉關,再不外出,靈露我會委託給同門,定期送來黎山。”

傅玉卿沒有挽留,輕輕笑了笑:“我先預祝賢兄結丹大成。”

她認定方獨樹不可能結丹失敗,這是當年方獨樹替她觀讀生花道真文,幫她築基時,她就對方獨樹形成的牢不可破的信心。

當天晚上,方獨樹趕回鎮文派總壇。

他先去倚天峰打探情況,小師弟袁荻凡取出幾封信件交給他,這些都是三封文師與齊廣襄派人送回來的信函,其中都有提到方獨樹,全在關心方獨樹的近況。

此時見方獨樹迴歸,袁荻凡趕緊把回信差事推給方獨樹:“師兄你自己給師傅和師孃寫信吧,寫好以後,小弟找人給你送信!”

這次方獨樹前往雪原,並沒有與三封文師見到面,他在太子峰一待數月,三封文師早就從星巖峰探險出來,重新入駐了雪祁城。

方獨樹就現場煉製了幾封符信,不止三封文師與齊廣襄,但凡與他相熟的親友,他全都打算送上信函,言明自己開始閉關結丹。

等把符信煉好,交給小師弟代傳。

隨後他返回孤木峰,召來看守他洞府的傅成相與秦復路,取出甘露法雨池,交給這對夫婦執掌,並委託他們每隔三個月,前往黎山送遞一次靈露。

到此,他把所有俗務全部處理完畢。

次日一早,他去拜見過留守鎮文派的蕭杜兩位文師後,潛落了落雁峽的黎水河底,進入早就申請多時的烘爐結界,開始參閉他平生最重要的一場生死險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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