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祖師口稱勾葉人的死傷超過了幾千年前的祖先,這也算是實情。

但這並不意味著河西修士比昔年的大磐仙朝更厲害。

河西諸派能在第一戰裡,收穫這麼大的戰功,基本是依靠齊嫦真與方獨樹打出來,如果齊嫦真沒有駐紮橋頭防線,方獨樹也不參戰,結果會是什麼樣呢?

河西修士的傷亡肯定會更多。

反觀勾葉人,還會有這麼大的戰損嗎?

諸派祖師心裡自有衡量,他們雖然取勝,卻不到高興的時候。

“首戰我們是小勝一場,但勾葉人仍舊兵源充沛,他們早晚會捲土重來,將來我們的傷亡也會不斷擴大!”

忘累古僧面露悲天憐人的憂色,他環望在場的幾十位元嬰祖師,輕嘆一聲:

“這場紛爭對我們而言,實在是沒有任何意義,即使我們最終打贏,除了付出弟子們的壽命外,我們還能收穫什麼?什麼也得不到!”

勾葉人前來攻打河西修仙界,是為了搶奪三河烘爐,他們擁有清晰目標。

反觀河西修士,完全是被動防守,打贏落不到好,打輸不止會丟失烘爐,他們世代居住的領地都有可能被勾葉人給佔了去。

牧野祖師聽忘累古僧在哪兒長吁短嘆,心裡很是不爽,大家辛苦打贏一場仗,正該歡呼雀躍的痛快一場,老和尚偏偏要來掃興,講一些不著邊際的話!

但老和尚是大涼第一修士。

牧野祖師不敢指責什麼,笑呵呵的爭辯道:“紛爭是勾葉人先挑起來,不管有沒有意義,也不管打贏打輸,都已經被欺上門,總不能坐以待斃!”

他環望在場同道,發出一句拷問:“除了往死裡揍他們,我們已經沒有其它選擇,諸位道友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道理大家都懂,卻沒有誰附和他。

忘累古僧活了八百年,堪稱河西修仙界壽元最久的老壽星,德高望重,他講話也不會無的放失,大家都想聽一聽他接下來的看法。

他也沒有讓同道們久等,很快就道出他的真實意圖:“勾葉人是為了烘爐而來,他們丟失的烘爐全部藏匿在通幽長河裡,我們沒有私佔一座,如果把這些烘爐找出來,或許可以止住這一場兵鋒!”

牧野祖師當場就要反駁,強盜就是強盜,本性是狼子野心,強盜在打劫的時候,絕對不會因為被劫者主動交出身家財富就心慈手軟,示弱非但遏制不住強盜的私慾,反而會助漲更大的貪婪。

就算河西諸派主動妥協,搜尋幽水烘爐交給勾葉人,牧野祖師可以百分之百的保證,勾葉人仍舊不會撤兵!

牧野祖師為什麼敢如此肯定?因為他就是從強盜發家的,他是散修出身,早年混跡河西各地打家劫舍,他深諳劫匪的心理。

不過他的萬蠱教實力較淺,他說話沒有什麼分量,諸派同道不會支援他的主張,他就閉口不談。

他相信在場的元嬰祖師,不會都像忘累古僧一樣,越老越湖塗。

果不其然。

符祿祖師微微皺眉,向忘累古僧提出了異議:“難道大師認為,交出幽水烘爐,勾葉人就會退回天絕漠?”

忘累古僧道:“貧僧的意思是做兩手準備,貧僧主張搜尋幽水烘爐,並不是說要撤除磐石橋的防禦,貧僧仍舊堅決主張備戰!但如果找到烘爐後,勾葉人願意退走,那自然是再好不過,我們不必再蒙受損失!”

他是小願寺的方丈,優先考慮的利益肯定是小願寺。

須知主戰場位於小願寺的核心領地內,往後每爆發一次大戰,不管誰贏誰輸,小願寺都遭受重大損失。

自從勾葉人的先遣軍進入河西修仙界後,因為小願寺毗鄰天絕漠,全境都遭到了肆虐,凡間四處都是硝煙,他們苦心經營千年的佛門樂土,被勾葉人反覆摧殘,損失比河西其它宗門都要慘重。

這才是戰事爆發的前幾年,隨著戰火的不斷持續,如果往後雙方拉鋸數十年之久,那麼小願寺的領地有可能會被夷為平地。

所以忘累古僧不希望雙方繼續開戰,假如有和平解決這場爭端的機會,他都會毫不猶豫的抓住。

他顯然不是迂腐,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符祿祖師理解他的心情,卻道:“大師有沒有想過,搜尋烘爐就意味著示弱,示弱就意味著妥協,妥協會讓勾葉人得寸進尺,更加肆無忌憚的攻打我們!”

“如果在開戰之初,勾葉人或許會得寸進尺!”

忘累古僧手指橋欄防線:“但是經過剛才的首戰,勾葉人已經明白雙方的實力強弱,他們不具備肆無忌憚的資格,如果他們不接受和平,死傷只會越來越重,貧僧認為他們會權衡利弊!”

忘累古僧的主張是以打促和,慢慢迫使勾葉人退回天絕漠。

符祿祖師沉吟起來,不知應該如何回覆忘累古僧,他自己肯定是主張與勾葉人鬥到底,不做一絲一毫的妥協,但他的後磐宗勢單力薄,必須聯盟小願寺才有鬥下去的底氣。

哪怕他再不贊同忘累古僧的看法,也需要給予尊重。

他扭頭望向葵花婆婆:“葵花道友怎麼看?”

“不妨靜觀其變!”

葵花婆婆和了一把稀泥:“勾葉人首戰吃了大虧,也許他們此刻已經開始權衡利弊,不願意再登橋與咱們硬碰硬!他們有可能會主動前往通幽長河尋找烘爐,到時候,咱們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動也不遲!”

這種可能性不是不存在,反而發生的機率比較大。

符祿祖師與忘累古僧齊齊點頭:“就依葵花道友之言,先靜觀其變!”

三位首領達成合議時,齊道鳴最後一個趕回柱壇,他全程都在監控齊嫦真作戰,此時勾葉船隊退走,齊嫦真喪失攻擊目標,攜帶小乘戰車重駐在了橋頭防線上。

齊道鳴不希望齊嫦真繼續作戰,他與三位首領商量:“勾葉人已經全軍撤退,劍魔不宜再留守橋頭,容易誤傷河西同道,諸位是不是把她封印回橋內結界裡?”

符祿祖師微微一笑,已經猜到齊道鳴的意圖:“齊兄是打算離開磐石橋嗎?”

齊道鳴沒有否認:“老夫確實要暫時離開一段時間,有位故人重返了鎮文派,老夫要趕去見上一面。”

他說的故人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必定是上宗的知弱祖師。

“那就遵照齊兄的意思,先把劍魔送回結界,等齊兄從鎮文派回來,再讓她出來守橋!”

符祿祖師願意給齊道鳴這個面子,又轉頭詢問在場的元嬰祖師:“諸位意下如何?”

“正該如此!”

沒有誰提出異議,即使只從齊嫦真的戰功上看,也應該准許齊嫦真休戰歇息。

三位首領見大家都不反對,聯手施法送去橋頭魔氣裡,原本淹沒在魔氣內的小乘戰車,瞬時消隱無蹤。

方獨樹發現,連同車內的齊嫦真也不知去向。

“多謝諸位道友成全!”

齊道鳴朝周圍的祖師們拱了拱手:“老夫要去結界內做下安排,就不奉陪了!”

祖師們都說:“今次攻橋戰,齊道友始終堅守在第一線,勞苦功高,還請自便吧!”

齊道鳴點點頭,忽然抓住方獨樹手臂,飛身躍下柱壇,趕去了壇下的一座八層樓閣。

等來到樓閣門前,方獨樹打量一看,覺得有些眼熟。

這座樓閣是浮屠塔的造型,當年他從雪原雙河谷回來,首次登上磐石橋,橋上最先建造了一座浮屠樓閣,專門用於囚禁齊嫦真,那樓閣就是眼前這一座。

齊道鳴不著急入內,站在門前等候了片刻,直至玄錦文師趕來匯合,他才邁步進入門中。

樓內是一座空曠大廳,格局沒有什麼變化。

四周廳璧是由墨綠色靈氣凝結而成。

齊道鳴領著方獨樹與玄錦文師,來到右側的氣壁前,他抬手一揮,氣壁立即變成了透明狀。

這一面氣壁,就宛如一扇十餘丈寬長的落地玻璃窗。

方獨樹透過氣窗,望見一間魔氣瀰漫的結界空間。

此刻小乘戰車正停放在空間內。

車前兩頭魔獸,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套在它們脖頸上的韁繩,被車內的巨人魔影攥在手上。

這具魔影頭生雙角,眼珠殷紅,外相看去猙獰之極,早前在橋頭大戰,它始終盤踞在最前端,依靠魔軀硬擋五德雷陣的轟擊。

不過眼下魔軀已經沒有作戰時的狂暴威勢,它安安靜靜站在車內,如同一具凋像般陷入沉寂。

它背靠著一根黑柱,此柱支撐著一柄傘狀車蓋,齊嫦真此刻正盤坐在車蓋上,閉目調息。

這座空間就是專門封印齊嫦真的結界。

界內除了齊嫦真外,就再無旁人了,這自然是為了防止被齊嫦真反噬。

哪怕齊道鳴與玄錦文師,數年以來,他們全都駐守在結界外邊,從不入界與齊嫦真接觸。

八年前登上磐石橋時,方獨樹曾經陪同齊道鳴來過結界一次,當時他透過透明氣窗,把獨孤劍送入界內,交還給齊嫦真。

他想起早前的橋頭大戰,齊嫦真手持一柄血劍屠戮勾葉修士,不由問道:“祖師,師伯,阿嫦在橋上使用的那柄劍,是不是她的獨孤劍?”

“就是此劍!”

不等齊道鳴開口,玄錦文師搶著說:“獨孤劍上顯露有真魔之眼,早在數年前勾葉人的先遣軍潛入岐水河時,此劍已經透過真魔之眼,提升到了結繩級別!”

戰前玄錦文師就對方獨樹有好印象,但這個好印象僅僅來自方獨樹的擔當上,她曾對雲昭霞師誇獎方獨樹的鬥法水準,只是隨口一說。

但她萬萬想不到,方獨樹會帶給她那麼大的驚喜,神通之強,即使是她都要自嘆不如。

本來她已經下定決心,如果在大戰期間,齊嫦真陷入危局,那她就捨身相救,結果一戰打下來,她幾乎沒有用武之地,方獨樹遊刃有餘的化解了齊嫦真所遭遇的所有危難,堪稱神乎其技。

無論換任何金丹期修士入場參戰,都絕對不可能比方獨樹做的更好。

方獨樹的表現可以用完美來形容。

現在玄錦文師對方獨樹,那是從頭到腳都滿意到了極點,她也打定主意,等知弱祖師抵達磐石橋,解救齊嫦真恢復如初,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居中撮合,讓齊嫦真與方獨樹喜結良緣。

她心裡把方獨樹當成自家人,對方獨樹有問必答,介紹也非常全面。

她又道:“獨孤劍上的結繩道文顯露後,‘劍魔無血’出現了一些特異變化,以前劍身只能攝取自身真血,現在連外人真血也能吸噬,吸入的真血越足,劍力就越強!”

方獨樹忙問:“阿嫦御劍時,劍身曾多次漲大到數丈體格,難道是與攝取外人的真血有關?”

玄錦文師點頭:“劍身只要斬中外人法體,見血就收,不過攝取外人真血後,孤獨劍的劍力具體能提升到多強的程度,這需要親自御劍才能印證出來。”

目前只有齊嫦真一人知道獨孤劍的劍力強弱,玄錦文師與齊道鳴僅僅瞧出一些端倪,卻都沒有看破精髓。

方獨樹不再探究,他手指小乘戰車,轉而打聽:“這一座小乘魔物,它帶有獸騎、有車身、有魔影,像是一頭完整的御魔士,但它顯然不是活物,不過要稱它是一件法寶或者傀儡,卻也不像,弟子始終想不明白,它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這已經超過玄錦文師的認知範圍,她望向齊道鳴:“讓祖師給你解惑吧!”

齊道鳴道:“它非物非寶,其實是一道法術演化出來!”

方獨樹頗為意外:“法術?修仙界竟然存在可以凝聚真形的法術?”

“還不少呢!”

齊道鳴示意道:“我聽三封講,你結丹時參悟了一部魔道至法,取出來讓我瞧一瞧!”

“祖師稍等!”

方獨樹翻手召出兩儀門,讓黑白雙門定在身側。

齊道鳴沒有細看,他指著雙門道:“你的魔門就是法術凝結的真形,我記得曾經對你講過小乘魔軀來自上宗的大器魔教,此教傳承有萬乘魔典,那萬乘魔典其實與你的魔門一樣,全部是悟道所出的真形之術!”

方獨樹聽的不是很明白:“當時祖師還說過,小乘魔軀是萬乘魔典最弱的一種戰軀,兩者到底是什麼關係?”

“關係很簡單。”

齊道鳴一口道出:“從萬乘魔典裡推演出來的魔法,被大器門徒修煉了以後,漸漸凝結成了小乘魔軀,就是這樣的關係!”

如果方獨樹將來推演了《兩儀道》,被他的傳人修煉後,也可以慢慢凝結成魔門真形,但這對推演之法要求嚴格,必須具備《兩儀道》的精髓,而且要常年祭煉才行。

仙俠小說相關閱讀More+

天淵大道

普小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