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樗站在詭域深處，如同飄蕩在虛空之中的幽靈，默默打量著對方。
此刻的楊璟，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難以形容的邪異氣息。
他的外表乍看起來正常，但是在窺真法眼下，通體星火，如同點燃的木炭，不停向外散溢著濃濃的煙霧。
這股煙霧瀰漫在周圍，把整個天空都渲染得昏暗陰沉。
一些不知從何而來的破洞浮現，不時扭曲變化，如同海市蜃樓的景象浮現。
裡面有烈焰熔岩，有惡鬼魔怪。
赫然是通往地獄深處的熔岩空洞。
在李樗上次往來此間的空隙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入侵過來，和楊璟發生了大戰。
交戰的結果不言而喻，是楊璟取得了勝利。
但它們留下的汙染仍然還在，造成的破壞也持續不斷的侵蝕著周圍的天空與地面。
甚至於，連楊璟身上……
都留下了一些黑炭塗抹的可怕殘餘。
正是這些力量，使得楊璟身上發生那些變化。
不過這些一切種種，都比不上楊璟眼中的赤芒來得讓人驚悸。
過往楊璟雖然威嚴，但看起來還像是一個正常的人類，只是身居高位，氣度非凡。
而如今，他瞳中眼白和眼仁近乎全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猩紅，還在昏暗的天色中散發著淡淡的幽光。
這使得它看起來就不像是正常活物。
猩紅血瞳不時掃過周遭，雖然無法直接看到深藏於虛空之中的李樗，但卻也仍舊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慄的氣息，充滿震懾力。
李樗暫時沒有察覺到這種血瞳的異術能力，但卻發現，楊璟身上的滾滾濃煙似乎是以它為中心向外蔓延。
突然，蒼白火光凝成的字跡浮現，在昏暗天色下，映照出明顯的資訊。
“仙神之血……
澆築虛無之軀，化虛為實……”
李樗帶著幾許困惑，稍微理解了一下自己看到的東西，突然明白過來。
“他嘗試融煉仙神之血，把自身轉化成為真物！”
如果整個詭域人間，真是天外仙屍所凝聚而成的詭域，整個大乾早就已經被籠罩在其中，不得解脫。
那麼超越這個世界之外的物質存在，就是真物！
這是大魔境之上的關鍵，也是逃脫的根本。
“楊璟想要長生不死，想要對抗這裡的一切種種詭譎，就要跳出世界之外。
但是在世界的邊緣，又有無限恐怖在阻礙。
他只能從造就這一切的仙屍本身下功夫。
過去就有傳說，有人曾食仙屍血肉，得長生不死。
楊璟本身已經堅持多年，快要到了瀕臨入魔的邊緣，無論什麼方法都願意一試。
所以，他最終還是選擇了踏出那一步……”
李樗皺著眉頭，猜測對方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開始嘗試把肉身和靈魂分離，本源也分別寄託於人魔之軀當中。
這樣就算真的有個萬一，也可以依靠其中一份化身再塑己身。
雖然李樗也不是太清楚他怎麼做到這一點，但大抵上，應該是和腦神操控意識，轉移靈魂與記憶有關。
既然他掌控的力量能夠把人魔兩分，甚至造就狸貓換公主那樣的詭譎事件，當然也可以邪魔換皇帝。
甚至有可能，疑似自己真身的源頭邪魔本體，都是楊璟為他自己準備多時的備用身體，只是相性不合，再加上發現“匠神”的其他妙用，才沒有使用。
再後來，他繼續在仙屍下功夫，竟然想到了一個改造自身血脈，轉化真物的法子。
“這個方向，好像真是對的！
但是具體的處理過程太粗糙，太多細節沒有把控好！
不但沒能融煉仙屍之血，甚至還被仙屍之血反煉！
現在他的身上好像已經充滿了魔染，天外仙屍的力量佔據大半以上，連意識都開始模糊了！”
突然之間，李樗就明白，為什麼最近德隆帝的行為會出現異常了。
因為仙屍之血過於強大，短時間內壓制楊璟和德隆帝的意識……
他沒能成功重置記憶，滌盪魔染！
而一旦他開始失去這個依仗，就會如同武麗妃那樣，漸漸被吞噬自我，化為邪魔！
現在他其實已經不是單純的楊璟和德隆帝，而是被天外仙屍的血液腐蝕的怪物！
至於接下來，究竟是哪邊的意志和記憶佔據上風，無人得知。
但動手干預，確實有些必要。
李樗又再默默觀摩一陣之後，悄然潛出。
外面，宮中闖入刺客的事情似乎已經敗露，各方驚動，正在混戰。
他趁亂來到含元殿外，還沒有靠近，便見魔氛沖天，如同滾滾濃煙的黑霧籠罩了方圓數里。
乍看之下，那些煙霧如同張牙舞爪的怪物盤踞在大殿上面，帶著幾分莫名的可怖。
只不過，除了他之外，無人能夠察覺。
那些潛入進來的高手和太監侍衛們就在那裡高來高去，刀劍交擊，激烈廝殺著。
場面異常激烈。
“再怎麼身手矯健，實力非凡，看不見這些真相也都是白搭呀。
不過看起來，鎮國公手底下確實是有人才。
應該有機會探一探德隆帝的底，把他手底下的那些怨虞怪物逼出來。”
皇宮深處藏有許多無頭宮女煉製而成的怨虞，此刻都沒有出現。
但鎮國公麾下的那些高手，還有文臣武將們聯合起來的勢力，也同樣不可小覷。
李樗大致判斷，他們應該會有所預備。
果然，就在月上中天的時候，人群當中似乎有什麼人招呼了一聲，所有前來探查的人都飛速而退。
死者留下的屍體也開始飛快消融，如同被人以神秘力量處理，當場化為了白骨。
不一會兒功夫，那些人就消失得乾乾淨淨，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
“他們果然也知道那則規律！”
李樗見狀，心有所感。
“但……真的還如同過去那樣嗎？”
鎮守宮中的高手們對此有些始料未及，一時怔在那裡，不知所措。
“子時正已到……”
宮殿外，濃煙滾滾，忽的如同有生命那般往一縮，瞬間消失不見。
怪異的感覺從那寂靜的大殿傳了出來。
幽寂，靜謐，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