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陵,道門。

端木終盤膝而坐,默默調息修行。

實際上,心神盡數沉浸到根植於神魂深處的符籙上。

這枚符籙彷彿一隻寄生蟲,一邊汲取他的力量,一邊控制著他的神魂,令他寢食難安,心驚膽戰。

他想將其挖出來。

奈何符籙根植太深,如同盤根錯節的千年古木根系,一旦挖掘勢必牽一髮而動全身,傷及神魂,自毀道基。

即便狠下心來壯士斷腕,他也不敢保證一定能成功。

因為這枚符籙只是一張羅網的一環。

一旦他動手,必將迎來整張羅網的反噬。

‘想要挖出這枚符籙,除非擁有挑戰整張羅網的能力。’

端木終幽幽嘆了一口氣,心知短時間內,他是無法自救了,除非元嬰道君相助,或者他本人突破元嬰境。

“速來見我。”

倏然,符籙中,傳來一絲呼喚。

端木終臉色微變,心中略一猶豫,不得不收拾好心情,趕往道門主殿。

待出了客房,便見道門上下一片百廢待興的忙碌景色。

這讓端木終沒由來想起太元天。

拳頭驀然攥緊。

他愧對師恩,沒有守好太元天。

此時此刻,太元天恐怕已然淪為外人道場。

在滿心複雜中,他踏入大殿,遠遠的便瞧見明辰仙君,盤膝而坐,閉目養神。

“弟子端木終,拜見明辰仙君。”

端木終走近,拱手執弟子禮。

“坐。”

莫川睜開雙眼。

端木終也不客氣,一揮大氅,在莫川面前盤膝而坐,氣度超然,不似俘虜。

“你是聰明人,有些話,貧道便長話短說了。

貧道已與九位道君達成協議,從今兒起,你依舊還是太元天掌門,太元天一應收益,按人頭劃分,貧道只取五成,餘下全歸你處置。”

此言一出,端木終豁然抬頭,臉上露出一抹難以置信之色。

他不僅吃驚於他還能重新執掌太元天;

更是震驚莫川這句話中,所展現而出的能量。

九大道君竟然捨得讓出太元天利益,這絕非明辰在其他地方妥協就能換來的。

這隻能說明,明辰仙君已然擁有與元嬰道君平起平坐的資格。

“弟子明白!”端木終頷首。

“身為金丹修士,一朝淪為階下囚,這滋味不舒服吧?”莫川倏然哪壺不開提哪壺,一句話令端木終沉默了。

為了防止讓莫川看到他臉上恨意,他不得不低下腦袋,垂下眼瞼,遮掩怒火。

“貧道與你也算無冤無仇,此番你落入我的手中,只能怪你時運不濟。不過,大道向善,貧道給你一個重回自由的機會。”莫川又道。

端木終驀然抬頭,滿臉將信將疑。

他相信,這個換取自由的機會,代價定然十分沉重。

“你既執掌太元天秘鑰,破境元嬰指日可待,貧道只有一個要求,待破境元嬰之後,殺了三大洞天金丹弟子,貧道立即還你自由。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拒絕,畢竟若是破境元嬰,掙脫束縛或許不難,但是……”

莫川頓了頓,滿臉殺氣道:“貧道無成人之能,但壞人好事,還是能辦到的。”

端木終臉色一僵。

莫川這話潛臺詞很簡單,若不答應,他日破境元嬰的關鍵時刻,他隨時可以透過符籙,壞他好事。

而且這種事情多半一壞一個準。

“弟子明白,弟子謹遵仙君法旨。”

端木終起身拱手。

“大道誓言。”

莫川平靜回道。

端木終臉色微微一白,不得不以大道起誓。

……

舊曆甲辰九月二十四日,端木終高調返回太元天,依舊執掌掌門之位。

訊息一出,天下震動。

這個看似不起眼的細節,足以證明赤城山洗鯉池會談結果。

——明辰仙君竟然以築基之境,頂住九大道君壓力,保住此戰勝利果實。

這一切足以證明,明辰仙君名副其實。

一時間,諸多蠢蠢欲動之輩,不得不按下渾水摸魚之心。

源於太元天之爭的九州紛爭,至此徹底落下帷幕。

無論是心有不甘;

還是新仇舊怨未報,都不得不蟄伏起來。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端木終重返宗門外,被莫川控制的其餘金丹修士,也全部返回各自洞天,官復原職。

他們看起來損失不大,實際上,已然淪為莫川僕從。

除了要上繳洞天一半收益外,在外交大方向上,也要遵從莫川意志。

不過,終究是保住了性命。

有命在,一切就有希望。

另外,從某種角度上來說,莫川也成了他們的靠山,享有道門頂級優惠待遇。

這點操作的好,未嘗不能做大做強。

因此孰優孰劣還真不好說。

……

……

在天下百廢待興之時,莫川卻悄然離開九州,穿罡風,越大氣,終至世界之外。

腳踩颯颯罡風的莫川,端是“旋行躡雲綱,乘虛步玄紀”,瞧著好生逍遙自在。

然而那映入眼簾的龐大頭顱,卻令他無法生出半點瀟灑之意。

即便已有心理準備,再次瞧見,依舊令他心神為之搖曳。

那兩點湛藍而幽邃的顱眼,彷彿在盯著他訴說著什麼,令人不寒而慄。

莫川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不去多想,仰頭望向那環繞顱骨的龐大符籙星環,一圈圈智慧火自腦後延展而出。

——他在嘗試,參悟那星環中的符籙。

許久,智慧火逐一消散,莫川幽幽吐了一口氣。

無往不利的漏盡通,終於遇到了瓶頸。

他除了記下少數幾枚符籙之外,半點破譯苗頭都沒有。

漏盡通窮盡他的知識庫,也未找到半點與這些符籙相匹配的知識。

“看來想要破解這些符籙,唯有暴力破解。以我眼下這點道行算力,想要推衍而出,難如登天啊!”

莫川搖了搖頭,不再參悟。

他略一沉吟向顱骨天靈蓋飛去。

許是顱骨自轉緣故,沒多久,他便飛至天靈蓋上方,手掐法決,五彩鳥神通鼓盪而起,旋即落了下去。

“呼呼——”

罡風呼嘯,視野顛沛。

沒多久,一座綿延至視野盡頭的蒼白大陸,印入眼簾。

若非知道這是顱骨天靈蓋,莫川恐怕還以為來到了某座鈣華山巒。

縱目望去,縱橫交錯的石灰華山巒,盤臥大地,綿延不止。

“嗞——”

莫川深深吸了一口氣,辟穀之下,卻汲取不到任何能量。

換言之,這是一片末法之地。

莫川心中一動,旋即使出飛身託跡,隱去身影,飛遁于山巒之間,尋找生命痕跡。

很快,他便失望了。

他飛遁數千裡,也不見絲毫生命氣息。

哪怕是山靈之屬!

一天後,他在一座乾涸的湖泊旁,停了下來。

他之所以肯定這裡曾是湖泊,乃是因為在湖泊之央,杵立著一座早已風化不知幾千年的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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