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站那麼高看麼?”

“當你站得比別人更高,就能看的比他人更遠,而當你看得更遠,你所能注意到的便不止是一處的風景……”

“行了!你總是有理由……”

不耐煩地打斷了那位訓練員的話,愛慕織姬展現出了成田路少有見識的‘生動’。

倒不如說是第一次見。

第一次見那始終不露聲色,好似被人逼迫般地始終冷澹的織姬同學,會如此直接地表露對某一事物的厭惡。

果然一開始猜測沒有錯。

織姬同學今天的狀況很奇怪,但這或許也是自己千載難逢的機會。

儘管不清楚她與林頓訓練員之間有著怎樣的過節,但這幅狀態下的織姬同學……

她垂首看了看自己那踮起來敲打草場的腳。

那是一度在極東德比勝出過的腳。

分明有過超越,就證明有過一瞬的平行。

但兩顆心也始終平行。

全無相接點,更無法傳達自己的話語。

當然不會想這樣……

成田路有著自己的堅持,堅持著希望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對手們都有好的未來。

哪怕身處競賽便總是難以兩全,她也想傾盡自己的全力。

尤其是對那看著便令人擔憂,那立在那兒便彷彿要隨風逝去、香消玉殞般的織姬同學。

誠然,愛慕織姬談不上細瘦矮小,更談不上虛弱無力。

恰恰相反的,那具嬌小的身軀深藏著奪目的爆發力,其奔跑的身姿,每每都能在訓練員對比賽記錄進行回放時,奪去成田路的目光。

比起‘作戰會議的召開’,那極致的奔跑總能吸引每一位賽馬孃的目光,令她們不由們心自問自己能否做到那同樣的奔跑。

眼中只有終點,再無旁人的風景,好似曾經的無聲鈴鹿前輩在畢業講話中提及的那樣。

可作為與其競賽多次,即便當事人還覺得難為情,卻已在無數媒體、公眾口中被稱作勁敵乃至宿敵的成田路。

卻比她們多出一份無端的憂慮。

她總覺得織姬小姐或會在這樣的奔跑中消失,這當然不是指趨於極限的競技運動會給身體帶來暗傷、隱患的那種程度,而將是一種更加無法接受的毀滅。

所以她一直想要勸解,會頻繁出現在對方的身邊與視野中。

她當然明白自己總是被視為妨礙,更清楚這樣的努力或許沒有結果。

但她卻也想不出別的方案。

即便是找織姬同學的室友都沒有辦法,她便也只能反覆這樣的徒勞無功。

但如果是今天,是現在的話……

紫金漸變的眼童朝著賽道外側看去,打量著那正做著熱身運動的漆黑之星。

那是她在對方與林頓訓練員的對話中聽到的稱呼,初聽便覺再合適不過,織姬同學確實就像是籠罩著黑暗,又釋放著黑暗的星辰一樣,令人著迷而又憂慮。

她想的話,自己不論如何都應從中找到一縷光。

沒有的話,也該由自己帶去。

一定能傳達到!

她重新站立於跑道上,如一輪烈陽般肆意放射著自己的光彩,而這正會招來愛慕織姬不快的目光。

烈陽對星光的遮蔽,向來要比月輪更為徹底。

而這落在高處的訓練員眼中,便也更加滿意地點了點頭。

到目前為止,他都滿意於自己迄今為止的步驟。

雖然在開場上浪費了些時間,但這一幕正如他所期望。

所謂並跑,不過是常見的訓練形式。

以二人以上的數量進行奔跑訓練,便似一場模擬比賽,而當那訓練本身唯有兩人時,便可謂是極致的對抗性。

到這時,訓練的概念便會被馬娘們的爭勝心所蓋過,變作一場模擬賽。

便如過去數次的交鋒再演,而這一次,不再有那些會成為觀察干擾項的馬娘們。

在這時,總會因為靠近太陽而看不清群星的Vega小姐,如今是否還能保持一如既往的態度?

“該開始了。”他在臺上說。

不需要兩位馬娘盡力發揮馬耳的優勢。

那被訓練員許可權啟用的訓練場系統,正以賽場周邊分佈的細微裝置構造的傳聲模組,同步告知賽場上的‘選手’。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自有虛擬架構的閘門於四面八方的模組中構築。

那構築的閘門甚至要比某些賽馬場更貼心一些,內側附有從10S開始倒數的螢幕標記。

然後在那「1」落下的那一刻,那劃破疾風、踐踏大地的勁足便也驟然踏出。

“你有些急躁了啊,成田路小姐……”

特地確定關掉了那份通知功能,方才如此嘆息著的奧默,望著那在訓練場公示牌上標註的資料。

番位(序位)、姓名、出閘時的著順(距離順序)、初速度……

自然,也會有賽事開局那最為重要的——出遲時間差。

成田路以那明顯的,完全落後於愛慕織姬的。

他並不懷疑對方想贏的心,但這近乎一秒的遲疑,給開局帶來的不利也會是肉眼可見。

在那賽場上常被強調的‘黃金十步’中,愛慕織姬已經甩出成田路一個馬身之距。

這並不符合「追」與「先行」兩個跑法間應有的畫面,只能說這次的開局本就不同尋常。

看似架勢條全崩而顯露弱點的愛慕織姬,反而表現得比平日‘更想贏’,而本該是躍躍欲試。

把握這由林頓訓練員給出機會的成田路,反而一如既往地開局失利,要花些時間在奔跑中調整。

可她又很難有那樣的機會。

因那有若實質的黑暗,已然開始從愛慕織姬的腳步中滲透,與那無數被踐踏而起的草渣一同在半空劃出沉重的痕跡。

一閃而過,猶若三女神系技能發動時常有的光華般,實在容易令人誤判。

但這裡沒有外行人。

也沒有那超過十位擠在賽道上的其他選手們,形成那上一場比賽上那會極大妨礙、干擾視野的‘掩護’。

所以這一刻的它是如此地明顯,明顯到成田路都下意識地偏轉了腳步。

她還未意識到自己在上一場G2開頭時的糟糕狀況正是拜其所賜,只以為是第一次見,而哪怕是第一次見,也不會覺得那是什麼好東西。

“就像茶座說的那樣,很相似啊…”

觀眾席的高臺處,陡然冒出的聲音如此感嘆著。

“還是有著很大的不同,畢竟她的‘暗影’更多來自她自己。”儼然並不意外的奧默,澹澹介面。

“從這個角度,她更接近那位‘大震撼小姐’。”

“那你不讓茶座叫她來?”對方扭頭看來,叼著樹枝也好不妨礙其發言,澹金色的眼眸更是有幾分故作不滿的尖銳。

顯然她是成田白仁,如今是茶座的半個導師,同時也是與負能量相處一道的前輩。

此刻她盯著奧默,而奧默卻恍若未覺般的,雙眼始終在那賽場:“本就是些小事,大可不必在大家都沉浸在熱烈中時提些掃興的話題。”

“那我這算什麼?”

“你也會和那些人聚在一塊兒?”

“不會,那太吵鬧了。”

“所以這裡不是挺好麼?”奧默抬手,示意著場中奔跑的兩人。

“很安靜,視野也很開闊,還有一場特別的比賽,能讓你見證一場靈魂的沸騰與內心的吶喊。”

“但我聽說的版本可是溫水煮青蛙,”望著那場中疾馳的藍色身影,成田白仁微微眯起了眼睛,“現在這樣是你做了什麼嗎?”

燃燒產出的星光,哪怕是不懼暗影的怪物也會覺得刺眼。

而魔人卻是全盤映入眼簾,牢牢鎖定著那疾馳的彗星,以及她身後同樣灼目的烈陽,並輕聲道:

“她不缺拯救者,但那些拯救者又都太溫柔,或者說膽怯,沒有孤注一擲的勇氣。”

“成田路就有麼?”白仁望著那金色的身影問。

對此,奧默僅僅是搖了搖頭。

“也沒有,她太正常了,正常到拿不出對抗扭曲者的扭曲武器。”

“但好在……”

說起這裡時,他又語鋒一轉,語調平靜而又冷漠。

“她能成為我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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