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兩個女人留在神農百草門的小院裡休息,黃小石和未明簡單的梳洗一番後又換了一身沒有牲畜臭味的衣服,然後黃小石帶著未明去拜訪江天雄去了。

站在江府門口等通報的這一會時間裡,未明心裡想了很多,但是他依然是想不明白黃小石帶他到這裡做什麼。

是向江天雄提出天龍教的和解之願嗎?

還是因為自己的身份,不想與江天雄起衝突。

就在未明正百思不得其解時,江天雄親自出來迎客了。

“黃門主,有失遠迎,請。”

江天雄將兩人親自引到一個安靜的小廳裡,吩咐下人去端茶來的空隙,黃小石對著江天雄說道:“江門主,這是逍遙谷的東方未明,自己人。”

“哦?”江天雄對武林後生並不太熟,他也是僅僅與未明有數面之緣,未明現在風格一變,他還真沒認出來。

在少林寺,未明發生了什麼事,江天雄也是知曉的,江喻後來都給他說了。

也是千想萬想都沒想到,東方未明竟然是天龍教安插在逍遙谷裡的臥底。

只不過,面對黃小石和未明,江天雄也弄不懂了,這到底是想幹啥,難道因為喻兒揭了未明的老底,這次過來興師問罪了?

雖然天龍教是己方勢力,但是事情都做了,要認錯是萬萬不能的。

如果來的是其他人,江天雄基本上能猜到他們的心思是什麼,但是面對這個世子爺,江天雄真不敢亂猜。

不是江天雄不敢猜,而是他猜不準。

揣摩上意是大罪,這裡說的並不是指揣摩上意有罪,而是指那些揣摩錯了的傢伙,犯下了大罪。

猜不準就不要猜,看不清楚就不要動。

一動不如一靜。

“這次來找你,原因很簡單,我現在已經是天龍教的天王,是天龍教的最高首領。”黃小石對著江天雄直接就把自己的身份報了出來。

在旁邊的未明一聽,可是吃了一驚,小石哥果然是找江天雄明牌來了。

但是這樣的事,不是應該先試探試探,然後再找個適當的時機嗎?

這樣做是不是太急躁了一些。

未明緊張地盯著江天雄,他知道江天雄的武功有個缺點,很像是冷鍋燒水,鍋下的火力再大,它也要慢慢才能熱起來。

因為江天雄武功的這個缺點,讓他很難突然暴起。

結果讓未明沒有想到的是,江天雄在聽了黃小石的話後,只是點了點頭,神色毫無變化。

不愧是成名多年的河洛大俠,光是這分定力,就非常人可比。

接下來黃小石說的話才讓未明震驚不已。

“這次來,我需要你把厲蒼天給放了,讓他來幫我處理天龍教的雜務。”

未明的腦子轉了幾圈沒轉過來了,卡住了,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黃小石和江天雄兩人,彷彿他們是處在另一個與自己不同的世界。

隨後,黃小石和江天雄開始討論細節了,比如說如何找石匠,如何把石牆鑿開,如何讓人保密。

未明的腦子卡了半天后終於轉過來了,厲蒼天被天意城囚禁著,李香兒等人四處找了多年也沒有半分訊息,現在黃小石和江天雄兩人當著自己的面毫不避諱地談論厲蒼天的事情,他們兩人誰是天意城?

……

未明是幸運的,他正準備初入江湖就遇到了谷月軒,然後被收到了逍遙谷,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

在學成之後,未明接觸到的都是江湖武林的中上之人,能夠到這個層次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就算是玄冥子這樣的傢伙,他做事依然遠遠稱不上下三濫。

玄冥子真的要是會用下三濫手段,逍遙谷已經被他滅很多次了。

最最簡單的一個辦法,對逍遙谷裡的村子下毒,不光是人,雞犬都不留。

佃農來租種逍遙谷的田地,來一個死一個,來一戶死一戶,等到死的人多了,到時候看誰還敢來。

山下村子裡的人一死絕,逍遙谷的收入就全斷了,除非是谷月軒去耕地,荊棘去種田,不然他們堅持不了幾年也得去逃荒。

這樣的絕戶計多得是,玄冥子自認為陰險毒辣,實際上他玩的這些招式,都已經屬於是很乾淨的範疇了。

黃小石在替鞏光傑打人出名後,難道他就沒遭到過暗殺和偷襲麼?

怎麼可能。

就是因為神農門對黃小石明的整不過,陰的整不過,黑的還是整不過,最後不得已才被迫和談。

所謂的和談都是打出來的,無一例外。

就這樣王二也不消停,他利用藥農老張,除了針對百草門之外,更是想要往黃小石身上潑髒水,結果還是失敗了。

不管是明槍還是暗箭,毒水還是石灰,黃小石每次都能擦著邊躲過去,一個人也不知道怎麼才能小心謹慎到這種程度。

所有辦法都想盡了,真是不得已了,王二才會重金聘請黑虎堂來做掉鞏光傑與黃小石。

底層江湖是最好的教師,它能讓你學會該怎麼做人,做掉某人,或者是讓你重新去做人。

現在的黃小石之所以對於各種陰謀詭計都是一副風輕雲澹的模樣,真不是他心大,而是他惡毒的事情見的太多了。

未明的毛病不是他獨有的,而是大門派弟子的通病,他們把江湖想象得太美好了。

今天,黃小石帶著未明是過來翻陰溝的,他要讓未明見識一下江湖的底色是什麼,免得天天覺得小石哥我是個壞人。

我就算是髒,也最多是沾了一些泥巴,而很多人身上沾滿了屎,洗都洗不乾淨。

……

黃小石和江天雄講的保密,主要是對誠王保密,不過黃小石這次敢直接找上門來,江天雄大概也明白了黃小石已經不在意誠王的看法了。

他們兩人講了那麼多,未明也聽明白了,德高望重、令後輩萬分敬仰的河洛大俠江天雄,竟然天意城城主。

緊接著,未明聽到了更讓他震驚的事情,在民間素有賢王之稱,被書生讚口不絕的誠王,竟然就是天意城的幕後主人,天意城主江天雄,不過是聽命於誠王的一個小卒罷了。

未明想到了杭州一戰,殺死戚將軍的幕後兇手,原來竟然是誠王?

未明感到了一陣的眩暈。

“為什麼?”未明突然開口打斷了兩人的交談,“為什麼是誠王,他這樣做是為什麼!”

未明的口氣很不禮貌,不過黃小石既然帶他來,自然是心中早有所準備。

黃小石停下了交談後轉過頭看著未明,對著他很平靜地說道:“誠王預謀要造反,至少謀劃有十年之久了。”

黃小石的這句話如同重錘擊頂,讓未明腦子嗡的一聲成了一片空白。

隨後,黃小石的聲音變得極為縹緲,彷彿是從遠方傳來。

“我對你說的想要拯救天下,你難道以為我是在胡言亂語嗎?”

未明的三觀被黃小石一記重錘給砸碎了。

……

那天晚上,黃小石拉著未明徹夜長談,未明被黃小石的話感動得一塌湖塗,但是感情衝擊過了後,未明對黃小石的一些話依然是不能理解。

什麼天下大亂,生民塗炭,乾坤顛倒、世間板蕩。

雖然未明自小起日子就過得苦,但是他好歹是生活在太平年份上,對於亂世,他其實沒有什麼概念,更沒想過好好的天下怎麼會突然變亂。

古話雲: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到了亂世中,人不如狗真不是句形容詞,那時候就不是一句日子過的苦可以概括的了。

易子而食,析骸而爨,這都是真實的記載。

天下大亂的根源,竟然是誠王要造反!

當聽到黃小石輕描澹寫的說道誠王想造反謀劃已有十年之久,未明的心像是被繩子給勒住了一樣,氣都快吸不進去了。

過了好一陣,眩暈感漸漸消退,未明的神智又運轉了起來,看著眼前這兩依然在不疾不徐討論如何把厲蒼天從石頭裡挖出來的男人,未明心中一陣的焦躁。

“天下將傾,你們還在這裡談什麼!”未明沒能控制住情緒,這句聲音喊的有點嘶聲裂肺。

黃小石第二次轉過頭,他平靜地看著未明,等到他的情緒稍穩了後,這才對著未明說道:“我正在做的事情,就是在慢慢瓦解誠王的勢力。”

黃小石盯著未明說道:“我就問你了,哪怕是你知道誠王明天就要反,你有證據嗎?

你說的話有人相信嗎?

誠王要是倒打一耙,這天下人是信他還是信你?

就算是皇帝知道誠王要造反,他有辦法阻止嗎?”

最後,黃小石對著未明反問道:“你以為,皇帝會不知道這事情嗎?”

黃小石的氣勢一起,震得未明往後退了一步,而黃小石往前踏了一步對著未明喝道:“你以為皇帝是什麼,一個荒淫無度,好大喜功的神經病嗎?

你是不是覺得皇帝連你都不如,你來當皇帝都比他做得好?

皇帝這幾年耗盡國庫,榨盡民力,南征北戰,東伐西討,打的這麼多仗,你覺得是他在和誰打?

你知不知道,天龍教根本就是誠王一手從西域拉過來的。

你知不知道,倭寇原本就是誠王手中的刀子。

你知不知道,安南的反叛就是誠王指使的。

你知不知道,整個神農百草門最開始就是誠王用來招兵買馬用的,只要他那邊插旗樹幟,這邊就拉起人源源不斷地派遣過去,所有人最後的下場就是化為爛泥和白骨。

一將功成萬骨枯,一王功成,百萬性命可夠?

你以為迫在眉睫的事情,早就有人在做了,若不其然,天下的局勢比當下還要危難萬分,說不定早已經打成了一鍋粥了。”

黃小石的一陣喝讓未明忍不住縮起了脖子,他的話真是字字誅心。

過了一會,黃小石語氣一緩,他伸手對著未明的肩膀拍了拍,然後說道:“未明,我的兄弟,這個世界沒有欺騙你,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比大家能看到的要更深。

一丈之木,就有一丈之根,只不過不刨開土,尋常是看不到樹根的。

我們習武之人不光是要強身健體,更是要廣開心智,這樣才不會被人僅僅當做一把殺人用的刀子。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最終能不能力挽狂瀾,試過了總比沒試過好。”

未明一聽,心中一酸,他終於明白那天黃小石說的“同志”是什麼意思了。

同有大志為天下者。

個人得失,江湖名望,一點都不重要了。

“不,江湖名望很重要。”黃小石對著未明說道:“只有樹立起更高的名望,才能聚攏更多的有志之士,只有集眾人之力,才能成人之大者。

這事不是我們一個人,兩個人能做到的,我們需要千千萬萬更多的同志。”

未明紅著眼睛點了點頭。

“我希望你與天意城的恩怨能一筆勾銷。之前我們確實有過沖突,但是現在,小小的江湖恩怨沒有必要再去計較了。”

黃小石這麼說完後,未明又點了點頭,隨後黃小石和江天雄繼續討論厲蒼天之事。

最後,黃小石與江天雄把細節處都敲定了,黃小石對著江天雄說道:“走,帶我們去見見厲蒼天。”

黃小石一說完,自顧自朝著屋外走去,江府他已經熟的根本不需要別人帶路。

……

厲蒼天正在牢中閉目養神,運轉功法,他運轉的是黃小石給的內功。

運轉5階內功需要花費非常多的精力和體力,對身體的負荷就像是高強度的力量訓練一樣,而1階內功,就像是飯後散步那樣愜意。

黃小石給厲蒼天的內功非常簡單,運轉起來很輕鬆,很適合厲蒼天現在的這種狀態。

地牢裡面點著燈燭,不再像以前那麼暗了,地面也從頭到尾打掃了幾遍,以前的那種惡臭之味也沒有了。

厲蒼天脖子上的鐵環被人細心地用棉布纏了一層,現在也沒有那麼膈應了。

每天有人定時送來兩餐,每餐不光是新鮮熱騰,而且還有肉有菜,甚至獄卒會在旁邊伺候著厲蒼天吃完了,然後他才收拾東西離開。

這一切的變化讓厲蒼天感知到,外面的形勢一定出現了大變化,有利於自己的變化。

桓兒,看樣子你離大事所成不遠了。

但是,這並不是說自己就安全了。

天明之前,總是有一段最黑暗的時候,在桓兒取得大勝之時,說不定自己這個廢人反而會被當做威脅給處理掉。

這時候,厲蒼天聽到了遠處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不止一個人。

看樣子,今晚一切就將有個交代了。

要麼這些人是來殺自己的,要麼這些人是來放自己的。

厲蒼天沒有起身,他依然是閉著眼睛坐在床上,但是運轉的內功從【神農造化功】切換成了【梵天造化功】。

雖然已經認命了,但是厲蒼天絕不是坐而等死之人。

……

黃小石對江天雄命令的執行能力很滿意,這個地下牢獄的環境與之前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看來江天雄是用心了的。

這就是態度。

厲蒼龍看人是隻看態度不看能力,他要的是下屬的絕對聽令以及對命令絕對執行。

皇帝是隻看能力不看態度,只要讓他覺得你是個廢物,你再忠誠也沒用。

這兩個人都有點走極端了,可能也和他們所處的環境有關係。

厲蒼龍最大的問題是下屬不聽話,忠誠度不夠。天龍教本來管理鬆散,教中的事務也不多,只要認真肯做,一定是能夠完成的。

皇帝是一國之君,皇權在手,他不缺忠誠之士。

換句話說,不忠誠的人早就被處理掉了,根本靠不進皇帝身邊。

而統治一個帝國,是極其複雜的,面臨極其龐大的工作量,所以需要極有能力的人來幫忙處理。

所以皇帝用人首先看的就是能力,其次還是能力,第三也是能力。

黃小石沒有這兩位魔怔,具體要看人說話,這也和他自己所處的位置有關係。

但是不管怎麼評價,江天雄的忠心和能力都是頂級的。

不愧是被誠王調教了多年的老狗,果然好用。

黃小石走到了燈燭的照射範圍之中後,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三兩步,黃小石走到厲蒼天身前,然後對他作了一個弟子之禮,恭恭敬敬說道:“老師,我回來了。”

厲蒼天睜開眼睛看著黃小石,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個弟子果真是人中之龍,看樣子他已經把大事做成了。

“老師,我來介紹一下。”黃小石對著未明招了招手,然後將他拉過來後說道:“這是東方曦的孩子,東方未明。”

“哦?”厲蒼天上下打量了未明一番,不禁點了點頭說道:“好,好,好。這意氣風發的樣子,和你爹當年真的是一模一樣。”

“拜見天王。”東方未明單膝跪地,對著厲蒼天作禮道。

未明這句話剛一出口,他立馬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天王現在是黃小石,而不是厲蒼天。

未明抬頭望著厲蒼天,口中恭敬地說道:“這是晚輩代家父作的禮。”

僅這一句話,未明不光是化解了喊錯人的尷尬,還拉近了與厲蒼天的距離,可謂是神來之筆。

未明也不再是小孩子了,他已長成了大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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