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石在聽到姬無雙的講述後,出眾人所料之外的並沒有大怒。

這種事情不是匹夫之怒能解決的。

誠王舉旗是整個混亂的核心,但是卻不是混亂的源頭。

可以說,中原武林大亂,僅僅是中原大亂的開端罷了。

如果戰事進一步持續下去,亂局就會從武林逐漸擴散到民間,之後才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神農百草門之前最依仗的官府,在當下完全幫不上忙。

這個時代的官府,他們僅僅是以縣城為節點,編織出一個巨大的權力網,這個大網只對足夠大的獵物才有所作用,小魚小蝦的遊走空間非常大。

江湖之事,最終還是要落在江湖中解決。

黃小石回到洛陽後,先見了天罡門的江天雄,再到逍遙谷找到了谷月軒,隨後帶著谷月軒走了一趟少林寺和武當。

數日後,洛陽。

這天是神農百草因公殉職的門人頭七之日,黃小石在洛陽廣場發表了一個叫《告洛陽父老鄉親》的演講。

演講開始之前,黃小石在將三家孤兒寡母請上了臺子,向大家講述自己的親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出人所料的是,在家屬的講述中,沒有俠肝義膽的義士,沒有虎膽龍威的豪俠,只有三個普普通通、勤勤懇懇的勞力人。

隨著親人們的不斷追憶,滿臺子哭得是一個催人斷腸。

隨後,黃小石對著滿洛陽的老百姓深情的說道:“我們神農百草門,無論是做人還是做藥,講的就是一個天地良心。

我們手上的刀,是割草藥的鐮刀,我們手上的棍子,是搗藥用的杵。

這些東西,從來就不是用來害人的,而是救人用的。

不管這世道如何,我們治病救人,難道就錯了嗎?!

那些處處針對我們神農百草門的人,你們可知道,你們搶走的那些貨裡,說不定就有你隔壁鄰居的救命藥,說不定就有你家大伯的延命丹。

你們幹這種缺德之事,算什麼能耐!”

黃小石這麼一吼,群情俱憤。

“各位父老鄉親,我神農百草門雖說就只有這點人,但是亦願盡萬分的力,為天下苦難中的窮人,送上這麼一口救命的藥。

人在做,天在看!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黃小石這麼一說,整個廣場的氣氛都搞了起來。

緊接著,在天罡門江天雄的倡議下,洛陽各門派同心協力組成了洛陽武林盟,洛陽武林盟中的各大小武林門派,均表示願意協助神農百草門剷除劫匪流寇。

隨後,黃小石這次演講很快擴散開來,洛陽附近的大門派,如少林、逍遙谷、華山派,都表示對神農百草門的支援。

最後,武當派掌門人、武林盟主方雲華,號召天下武林人,以和為貴,不要無端襲擊商隊旅人。武林之事,應當在武林內解決。

結果,包括方雲華在內的武林大門派高手發聲力挺神農百草門之事,在江湖武林裡引起了極大的反響,叫好聲和叫罵聲各有一片。

很快,支援武林盟的人漸漸聚在了一起,反對武林盟的另外一批人,也聚在了一起,他們組成了一個叫俠客盟的新組織。

情況變得更加複雜了。

原本,這事情是保皇和挺王之爭開始的,現在變成了“舊”門派和“新”勢力之爭。

從好方面來看,曾經以為搞失敗了的武林盟又奇蹟一般活過來了。

現在武林盟之間的門派同心協力、相互幫襯,門戶之見正在逐漸消失,武林盟從一個虛的概念漸漸形成了實體。

從壞的方面看,江湖武林徹底被撕裂成了兩部分,武林盟和俠客盟之間已經到了水火不容,不同戴天的程度。

現在一幫夾槍帶棍的人聚在一起,有三句話是萬萬不能提。

皇帝好還是誠王好?

誠王是義舉還是造反?

武林盟和俠客盟,你站哪邊?

這三句話中的任意一句冒了出來,最後的下場大概就是好不了。

神農百草門的壓力突然驟減,因為整個江湖都陷入了兩派相殺的混戰,已經顧不得這個出頭的椽子了。

和以前的正邪之戰不同的是,無論是武林盟還是俠客盟的江湖豪俠們,都覺得自己才是正義的那一方。

這是一場正義對抗正義的戰爭。

……

見到眼前這番亂局,黃小石止不住在感概。

原本,黃小石曾雄心壯志,想阻止亂世的到來,現在看來已經失敗了。

太難了。

黃小石第一次生出心累的感覺來。

歷史的慣性太大了,各種因素相互纏繞,根本不是一個區區凡人就能改變的。

當然了,這些年來,黃小石所下的苦心也沒有白費。

在剝離了其他外來勢力的因素後,中原之亂已經被控制到最低了。

而最近,神農百草門在無意間又立大功了。

不過這次立功的是成都總門。

原本吐蕃利空法王和誠王協議,一旦誠王起兵,吐蕃就要趁勢下山,搶人搶錢搶地盤,搶到的東西全部都是吐蕃的。

結果誠王還沒起兵,吐蕃這邊就出大事了。

原來,在鞏光傑的支援下,蜀中西北之地的康巴土司的勢力突然壯大。

作為一個吐蕃的世襲土司,自家的勢力壯大了之後,首先想到的事情就是搶人搶錢搶地盤。

不過,康巴土司搶劫的物件是其他土司。

吐蕃原本就並不是一個統一的整體,它是由無數個土司部族組成的一個集合體。

這一打,整個吐蕃熱鬧了起來。

在幾十年前完成了勢力劃分之後,透過各家的休養生息和發展,原本穩固的勢力結構已經不再穩定了。

利空法王也是看到了這個現象,所以他才迫切想和誠王結盟,希望以外敵來促進吐蕃的內部團結。

透過消耗掉多過的人口和精力,搶回一些戰利品,吐蕃的內部矛盾就會得到極大的緩解。

結果,鞏光傑與吐蕃做生意,快速喂肥了一個康巴土司,一下提前引爆了吐蕃內戰。

現在,吐蕃的土司之間打成了一鍋狗腦子,哪裡還有空去搶漢人。

吐蕃之禍,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這才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名,連鞏光傑都不知道自己這根攪屎棍竟然這麼厲害。

……

五月,皇帝昭告天下,太子李欽之子李桓在民間流落十年,終於被朝廷找到。

隨後,皇帝封李桓為皇太侄,為國朝儲君。

此訊息一出,朝廷上下振奮不已,民間更是吃了一個大瓜,只有誠王不以為意,聲稱這都是東廠陳崇英為了架空皇帝,奪取李家江山搞的鬼。

總之,這事是信者恆信,不信者恆疑。

六月,皇帝將長公主李楠賜婚於李桓。

誠王知道這訊息後,心中一陣冷笑:好侄孫,我就知道你不是一個甘心當鳳尾的人。

以後,誠王再也沒有關注過這些事情,所以他竟然不知道,此“李桓”非彼“李桓”。

……

燕宇,或者現在應該叫他李桓,他正在張開雙臂任人打扮。

人生如此夢幻,李桓不知道為什麼繞了幾圈後,自己又成了李桓。

都說人生如夢,或許,青衣劍客【閃電一字劍】燕宇,才是人生中的一場夢。

李桓見過皇帝幾面,他冷冷的性子對上皇帝冷冷的性格,真是絕配,每次見面兩人之間說不上三句話。

李桓臉上的那道與黃小石對練時不經意中受到的劍傷,徹底改變了他的容貌,以至於連皇帝都沒認出來眼前這個才是自家的親侄兒。

李楠今年已經十七了,屬於是“老”公主了。

皇帝的女兒也愁嫁,這不是胡說八道之事。

是真愁嫁。

李桓與李楠見過一面,第二面便是兩人的洞房花燭之夜。

讓所有人都勸不下來的是,李桓堅持帶著自己的佩劍成親。

大家知道李桓愛劍如命,勸了一陣無果之後,也就隨他去了。

在禮成之後,眾人退走之時,李桓抽出腰間那把帶著斷痕的利劍,挑開了新娘的蓋頭。

在蓋頭被挑開的一瞬間,李楠抬起了頭,她順著寶劍偷偷往上看了一眼,正好和李桓眼中的柔情蜜意對在了一起。

李楠心中一陣歡喜,害羞的低下了頭。

李桓用手中之劍挑開紅蓋頭的那一剎那,心裡沒來頭一下就痴了。

倚天,你真美。

……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就到了夏末。

誠王停止了擴張,開始大興土木,修建城防工事,以抵抗朝廷的大舉進攻。

朝廷的軍隊正在加緊操練,整戈待發。

現在,朝廷的南水軍盡滅,北水軍雖然船隻完好,但是一旦進行水戰,十有八九依然不是海鯊幫的對手。

所以,朝廷強渡長江幾乎不可能,誠王的主要防禦力量轉移至鄱陽湖一帶,朝廷大軍十有八九要繞一個大彎,從西進攻。

……

倭島,大名城,大名府。

這是一個在聚義之戰後崛起的大名新貴,名為黑冢,乃海賊出身,實力雄厚,號稱倭島霸主,手中有大小船隻近千艘,水賊五千。

黑冢羅王受天朝皇帝冊封,一舉成為大名,在混戰之中他奪下了一國之地(約等於省這個概念),成為了堂堂國主。

現在,黑冢羅王正在和弟弟黑冢利家在大名宅中商量要事。

“弟弟,做人可不能太天真了。

我家雖然船艦過千,其實你也知道,真正能渡海作戰的戰艦不足百艘。

海鯊幫是我多年的敵手,我對他們很瞭解,尤其是那個熊天霸,我很佩服他。

就算是我們傾盡全力去襲擊海鯊幫,最後也就是落得一個同歸於盡的下場。

一旦拼光了艦船和水軍,我們就失去了立命之本,黑冢家所擁有的一切都會被人奪取,我們會死的和關白一樣。”

黑冢利家,或者叫黑冢三郎,正跪在地上拿著酒壺給哥哥倒酒後,他將哥哥的酒杯參滿了清酒後,對著黑冢羅王說道:“可是哥哥,天朝的密使已經到我們城裡了。

我們黑冢家能當上大名,全靠這位特使的力薦,是他為黑冢家求來了【任命書】。

我們現在這樣不記恩情,是不是……”

“八嘎。”黑冢羅王一聽,氣得罵了一句有失身份的家鄉話。

現在倭島已經是天朝之地,無論是公卿還是大名,都是以說天朝話,寫天朝文字為榮。

黑冢羅王這種受到天朝冊封的大名新貴,自然是更加在乎這種“禮”。

結果,因為弟弟的愚蠢,黑冢羅王脫口而出罵了一句家鄉話。

“愚蠢!”黑冢羅王對著黑冢利家說道,“我黑冢家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名之位。

現在大名之位已經有了,為什麼我們還要去為中原的皇帝賣命。”

“哎呀,你這樣說,真的是太絕情絕義了。”一個身穿白衣的年輕男人帶著吊兒郎當的神情推開了房門,不請自入。

此人竟然是前段時間從揚州城消失了的陸少臨。

“你真是太失禮了,身為客人,竟然偷聽主人家的談話。”黑冢羅王黑著臉對著陸少臨說道:“請你馬上離開我的城。我們黑冢家不歡迎你。”

“別說的這麼絕情嘛。”陸少臨學著黑冢羅王一樣盤著腿坐在地板上,他伸手摸著因為在海上漂了好久,沒辦法打理而長出來的鬍鬚,對著黑冢羅王說道:“這次只要你出兵,奮力而戰,無論勝敗,皆可以被朝廷封為指揮使。

換算過來,大概就是你們這邊的將軍了。

黑冢君,難道你不再考慮考慮?”

黑冢羅王想也沒想,對著陸少臨說道:“不用考慮了,請你立刻離開。”

“唉,真可惜。”陸少臨站起來後對著黑冢羅王說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陸少臨轉身走了幾步後,他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來說道:“機不可失。你真的要看眼睜睜的著我走?

先說好了,指揮使只有一個,但是倭島有船的,不止你一人。”

陸少臨這句話說完後,黑冢羅王正在思索陸少臨會去找誰家時,他心口突然一痛。

黑冢羅王低頭一看,一把利刃從他背後刺入,心口穿出。

能在自己身後的人,只有……

“為什麼?”黑冢羅王忍著巨痛用盡全身力氣問道。

“書兄ちゃん、當中國人は本當に超幸せだったよ。”(哥哥,當天朝人真的超幸福喲)

一道刀光閃過,黑冢利家拔出腰間的長刀一刀斬下了黑冢羅王的頭。

“好,好,好。好刀法。”陸少臨拍著手叫好道。

“和二師伯相比,我的武功還差的太遠了。”黑冢利家跪在地上,對著陸少臨磕頭。

“不錯,不錯。小二啊,你總算是長大了。”陸少臨對著曾經化名為牛得田的黑冢利家讚許著說道:“中原有句老話,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

你比你的兩個哥哥都要聰明,你得到的也會比他們都還要多。”

“是,多謝二師伯。”黑冢利家跪地磕頭。

“哈哈,哈哈。”陸少臨大笑道,“我旅途勞頓,休息去了,待會你送兩個女人到我房間裡來。

記住了,不要臉擦的和鬼一樣白,一笑起來牙齒全是黑色的女人,我一看到她們就瘮得慌。”

“是。”黑冢利家對著陸少臨跪地磕頭,他起身後,陸少臨已經走出房間去了。

當日,黑冢家傳出訊息,大名黑冢羅王因為有愧天朝提拔之恩,用刀自裁,黑冢利家接任大名之位,立刻宣佈百艦討逆。

目標:黑冢家的宿敵,海鯊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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