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善惡，原本只是一個人做事時的行為習慣，但是往往會被人抽象化，最後就會成為一個個符號，一個個頭銜，一個個標籤。
比較糟糕的是，好人反而更容易被道德綁架。
街坊鄰里起了糾紛，勸架的都會讓脾氣好的讓不好惹的，弄到了後來，就變成了有理的讓沒理的。
再到後，好人就只能當好人，好人就活該被人拿槍指著，壞人就可以橫行無忌。
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但是，這個所謂的“報”，得有人來執行啊。
大家嘴裡念著“惡有惡報”，結果人人都不動彈，指望著老天爺把惡人給收了。
想多了不是。
黃小石沒有能力替天行道，但是他更厭惡有人拿著道德來綁自己。
黃小石做事情，一向都是從心而論，以自己的喜怒哀樂和自身利益為出發點，管他對不對，自己覺得舒服就對。
結果，黃小石這樣有點直來直去的性格，反而減少了大家的誤判。
用【生生造化丹】救易蘭那次，要是尚精忠不答應給【九陽神功】換，黃小石就能活生生眼睜睜看著易蘭死在他面前。
也是因為知道光是求沒有用，大家才能痛快地答應黃小石的條件。
要是你道德太高尚，人人都會想著從你身上白嫖。
比如說沉神醫。
一個行醫多年，救人無數的好醫生，結果日常生活還需要朋友接濟才過的下去，這不說對不對，至少不是黃小石所追求的。
上次沉神醫向黃小石道歉，說【生生造化丹】被他用了。
黃小石自然是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只是他也拿不出更多的【生生造化丹】來供沉神醫繼續研究。
當然了，【生生造化丹】還有兩顆，如果真有必要，黃小石還是可以提供給沉神醫使用。
但是關於【生生造化丹】的研究，不能說進展不大，而是說毫無進展。
沉神醫從剛開始的滿腔熱枕，也漸漸地開始灰心意冷了。
畢竟都好幾年了，沉神醫還沒分析出為什麼這些藥材配在一起就能成為如此神丹。
他連原理都沒弄清楚，又何談去修改。
悔不當初，黃小石應該就不要心痛錢，趁著藥材還能買到的時候，一口氣把材料給買夠的。
太大意了。
黃小石還不知道的是，繼承了家父的醫術，又受到神農百草門的啟發，整日裡搗鼓丹藥，搞了許多稀奇古怪發明的沉湘芸，即將完成一個驚世之舉。
先不說沉神醫一家人。
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不過該收的錢還是要收的。
黃小石給少林寺開了一個清單，上面列出了自己這次過來需要支付的每一項費用，包括急診費，出診費，馬匹使用費，問診費，手術費等等。
普通人家的話，大概就破產了，但是對於財大氣粗的少林寺而言，還不到百兩銀子。
好吧，這筆錢對少林寺而言也不少了，但是作為救回來了一個少林主持候選人來講，價格非常公道。
黃小石如此市儈，少林寺也不是說就會低看他一眼。
人家是賣藥吃飯的，這是本分事。
少林寺管賬的僧人拿著簽了字的單子離開了，這錢少林寺不用給黃小石，他們到時候去洛陽給到神農百草門就行了。
出診費都給了，那就人盡其用。
現在，黃小石抬了一個板凳坐在院子裡，旁邊有幾個和尚正在桌子前奮筆疾書，院子裡排了老長的隊伍。
“肝火平，膽經有瘀堵。你不要運轉內功，深吸一口氣，雙手抱頭。”黃小石對著一箇中年和尚說道，隨後，黃小石伸出兩根指頭，自下而上戳在了和尚右肋之下的胸腹腔交界處。
這是黃小石剛剛發明的碎石指。
碎的是膽結石。
就在剛才，黃小石看到無色面帶病容，順手於是伸手給他把脈。
別看無色比無瑕子年輕了近二十歲，但是他的身體比無瑕子還差。
這和練習內功屬性不同有關係，和僧人生活習性也有關係。
實際上，高僧的壽命普遍低於當下的人均壽命，反而道士比較高壽。
黃小石叫無顛找來紙和筆，把無色的病情逐一寫了下來，叫他們拿著病歷單去找大夫開藥。
隨後，黃小石也給無因和無慧把了脈。
這兩位也同樣渾身是病。
一隻羊是趕，兩隻羊也是放。
黃小石就順口問少林寺裡還有沒有生病的僧人，他一併看了。
這話一說出來後，可是不得了。
隨後，這牽著的，扶著的，抬著的，一大群老頭子被年輕的小和尚從不見天日的僧舍裡請了出來，不是今天所見，黃小石還不知道少林寺里老和尚這麼多。
黃小石見狀，嘆了一口氣。
這就是少林寺真正的壓艙石。
這些行將就木的老和尚，也不可能是越老越能打的掃地僧，但是他們確實就是少林寺的底蘊所在。
好多人一想到少林寺，就會想到精壯的少林弟子，但是卻不會想到這些精壯的少林弟子老了之後會是什麼樣子。
能讓自己寺廟裡的和尚無論職位高低，無論武功高下，都能在老了之後老有所養，老有所依，這就是少林弟子為少林寺前赴後繼，捨身忘死的根本。
也是如此，那個斷了腿的可憐人，才會爬了幾千裡也要爬回少林寺。
這是其一。
有很多江湖人，年輕的時候快意人生，鬥狠逞兇，僥倖活到了老還沒有被人打死，卻是發現日子活不下去了。
好多人就跑去投靠少林寺，若是被少林寺收下，最後這點日子也就有了著落。
為了報答少林寺的恩情，這些人會主動承擔教授新弟子武功的職責，傾盡自己畢生所學去培養少林弟子。
達摩祖師號稱有七十二絕技，而當今少林寺，遠遠不止七十二門武功。
這就是天下武功出少林的真正意思：天下武功入少林。
正因為知道這些道理，神農百草門在黃小石的授意之下，一直在收購藥方和招聘郎中，不是用銀子，而是用股份來收。
等到啥時候，天下藥方出神農百草，黃小石覺得自己這番苦心就沒白費。
病倒是看了，黃小石想到了一個要緊之處。
這群真正的貧僧，怕是沒錢請大夫開方子。
本著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好心，黃小石在看了病後，根據症狀，順便推薦了自己家的藥丸。
自己家的藥丸雖然不如大夫那種私人定製高階，好歹也是有點效果，關鍵是也不貴。再說了，嵩山離洛陽那麼近，神農百草門的經銷店早就開到了豐登縣，買藥很方便。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慢性病，而慢性病說一句殘酷點的話，就得用藥養著保命。
把這群老頭子送走了後，又來了一群半老頭子，同樣是百病纏身。
這群人身子骨要硬朗一些，有一些簡單的病症，比如說頸椎腰椎病，比如說老寒腿膝蓋痛，黃小石順手就給他們治了。
和尚打坐唸經，別看他們坐著一動沒動，實際上對身體的磨損非常嚴重。
嚴重就嚴重在那一動不動。
對待骨科病，黃小石的徒手正骨術，是沉神醫都讚歎不絕的神技。
雖然說是治標不治本，當時把骨頭給他們掰正了，由於骨頭磨損嚴重，沒過多久還要歪，但是能清爽一下是一下。
隨著黃小石抓起人卡察喀察的幾揉，每個人都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
結果，黃小石這一開始，來看病的和尚越來越多，大家很自覺的按照年齡從大到小，排成了一條長龍。
給和尚們看病時，黃小石才發現絕大多數和尚都有膽結石。
膽結石的治療原本是很麻煩的事，但是醫科聖手這個名號可不是白得的。
對於結石小的和尚，黃小石叫他們不疼不要管，疼起來了吃神農百草門的【利膽丸】，對於結石有些大的和尚，黃小石伸出兩根指頭，聚起內力隔著肚皮朝著膽囊那麼一戳，結石竟然就被他戳碎了。
“服用【利膽丸】，一日三次，連吃三天，這幾天有點拉肚子的話也不要太擔心，正常現象。”
就這樣，黃小石一連在少林寺呆了兩天，號稱人形核磁共振機的黃小石效率驚人，他已經把少林寺裡所有的僧人竟然全部給把了一遍脈，其中十有八九的人都被他開了藥方或是進行了手動治療。
一不小心幹了這麼多的活，黃小石也不好意思叫無因再加錢，就當是自己刷臨床經驗了。
……
回到洛陽後，黃小石來不及休息，他找了姬無雙。
對於姬無雙，黃小石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他把自己這幾天在少林寺裡做的事情講了一遍。
聽了黃小石一波三折的故事，姬無雙徹底無語了，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眼前這個男人了。
你說這人吧，他騎著馬一口氣趕了上百里，跑到少林寺去救人，哪怕是最後收了錢，這也是做了一件大善事。
但是你說他好吧，黃小石又趁著病人昏迷時胡言亂語，聽到了少林寺的重大機密，然後順手把厲蒼天藏在少林寺裡的東西給偷了。
你說他是壞人吧，隨後黃小石又在少林寺開展義診，活活累了兩三天，一文錢都沒有多收。
你說他宅心仁厚吧，黃小石藉著給人看病的機會，把少林寺的底給摸了一個清透。現在少林寺的詳細戰鬥力，黃小石怕是比方丈還清楚。
真的是，少林寺找了這麼一個大夫去，也不知道是叫各取所需，還是叫引狼入室。
姬無雙不知道的是，身受重傷、生命垂危的那個和尚，也是被黃小石給打成這樣的。
要是知道了整個過程，她可能會更加無語。
隨後，黃小石從懷裡掏出來了兩個東西，遞給了姬無雙。
這兩個玩意那天回到房間裡後，由於太困了，黃小石還來不及藏，結果第二天揣著它們又故地重遊去了。
黃小石說，這是今天才從少林寺裡偷出來的，從邏輯上講，也確實沒錯。
他真的是“今天”從少林寺裡偷偷帶出來的。
姬無雙接到黃小石遞過來的兩個東西后，玉牌被她暫時放在了一旁。
姬無雙現在拿著一個刻著花紋的鐵牌正在仔細驗看，她伸出手將鐵牌上的花紋，從上到下，前後左右都仔細摸了一遍。
隨後，姬無雙抬起頭盯著黃小石，認真地說道：“這真的是【天王令牌】。”
姬無雙伸手指著【天王令牌】上的花紋，對著黃小石說道：“這不是花紋，其實是乞兒吉思部族的語言。”
隨著姬無雙的解釋，黃小石眼裡的【天王令牌】註釋發生了變化。
原本，【天王令牌】註釋是：這是一個刻有複雜花紋的鐵牌。
當黃小石知道那個花紋是文字後，註釋變成了：這是刻有遊牧部落語“乞兒吉思族之主”的鐵牌。
黃小石恍然大悟，實際上【天王令牌】的名字應該是叫【乞兒吉思族令牌】，只不過因為這令牌是天王所有，所以才被稱為【天王令牌】。
隨後，黃小石想到了一個事情，他對著姬無雙問道：“【夜叉令牌】上面的部族語言，是不是不一樣？”
姬無雙點了點頭。
黃小石大概懂了，八個天龍眾的令牌，是由八個不同的部族，使用自己的本族語言寫成的。
由於語言的地域性和特異性，天龍教的令牌基本上就杜絕了被彷冒的可能。
先不說外人根本看不懂這些文字，你看懂了文字，也未必能正確拼讀。
這就是字母文字的一個特點，同樣的一套文字，可以用不同的拼寫法和語法，組成不同的語言。
比如說，漢語拼音和英文，它們的字母都是那26個，但是組成了完全不同的兩種語言。
天龍教的令牌也是這麼回事，雖然文字都是一樣的，但是每個部族的語言不一樣。假如，黃小石拿著【夜叉令牌】，想按照這上面的花紋來做出【天王令牌】，會被真正懂的人一眼就看破是假的。
“有個問題我想問一下。”黃小石對著姬無雙問道，“我現在拿到了【天王令牌】，我是不是就是八部天龍里的天人了？”
姬無雙聽了黃小石的話後，吃驚地盯著他，就像是看傻子一樣。
過了好久，姬無雙突然大笑了起來。
黃小石有時候就會莫名其妙的犯傻，不過，不光不會讓人厭惡，反而會覺得他挺可愛的。
“這就是一個鐵牌。”姬無雙看著黃小石，認真地說道：“是人賦予了鐵牌的權力，而不是鐵牌賦予了人。”
“那，我怎麼才能成為天人？”黃小石對著姬無雙問道。
姬無雙說道：“要成為八部天龍眾，只有兩個法子。
要麼是先得到了部族首領的認可，再得到其他八部天龍眾的認可。
要麼是先得到其他八部天龍眾的認可，再得到部族首領的認可。
這兩個缺一不可。
當然了，非要說，得到部族首領的認可是最重要的。”
“哦。”黃小石恍然大悟，怪不得厲蒼天連說了幾個別人會支援你。
有人支援你，你才是天人眾；
沒人支援你，你就是拿了一個沒用的鐵牌。
所以說，隨便偷襲一個天人眾，把他們身上的【玲瓏玉蝶】和【令牌】給搶了，並不就能化身為天人眾，反而會被人給群毆打死。
玄冥子，你造反的路，不通啊！
天龍教的根基，根本不是在下級教派，而是在西域的那些遊牧部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