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的高強度趕路，會對人的體力逐漸透支，所以商隊每到一個城鎮補給時，就會趁著補給的機會，給大家放放風，讓大家休息休息。
這次到了一個小縣城，商隊決定要休整三天。
昨天，商隊直接買了一群羊，到了夜裡一堆堆篝火點上後，整個營地裡都是羊肉湯的香味。
一夜狂歡到了深夜，直到第二天早上，很多人依然是很早就起床開始了忙碌。
只要不繼續趕路，做點事情等於就是休息。
姬無雙也很早就起來了，她到了小城裡找了一家湯餅店，借老闆的鍋灶開始製作點心。
黃小石是一個愛吃的人，而且極為挑食，他這一路上都沒吃好也沒休息好，今天既然是休息，姬無雙自然是要做一些好吃的給他。
日頭升起來了，四處都是暖洋洋的，這時候黃小石才睡醒。
都說前三十年睡不醒，黃小石就處於這種狀態。
等到黃小石睡醒後，他按部就班地刷好牙洗完臉，這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
這時候姬無雙過來了，她給黃小石準備了好了飯食。
……
一棵大樹下放著一張矮桌，桌子兩旁鋪著兩張乾淨的繡花地毯。
桌子上擺放著砍成小條的羊肋排、精製白鹽、還有一些果脯和點心，桌子下更是放了兩壇陳釀。
這已經是這個小縣城能買到的最好的東西了。
姬無雙把黃小石帶到樹下之後，兩人席地而坐，都坐在了地毯上。
看著滿桌子的精製吃食，黃小石知道姬無雙有心了。
黃小石很會吃，但是他不會做。
當然了，這也不能怪他。年輕人不會做飯，這才是時代進步的表現。
“公子，請嚐嚐奴家的手藝。”姬無雙對著黃小石輕聲說道。
還好早上洗了手。
黃小石直接用手拿起一根羊肉肋條，沾了少許鹽，然後啃了起來。
肋條煮的不錯，火候拿捏得剛好，羊肉煮的不生不老。
說道吃羊肉，遊牧部落的人和中原人的習慣是相反的。
部落的人吃羊肉，喜歡五分熟，也就是切開肉後，還能看到肉色偏紅，再生一些，三分熟也行。
切開肉之後，還能擠出肉間的血水。
中原人喜歡的另外一種吃法，把羊肉切成片，小火慢燉，要燉爛。
比如說昨天的羊肉湯，那就起碼是煮了一個時辰，骨頭裡的油都空了。
對黃小石而言，兩種吃法都能接受。在吃這一行，他見多識廣，接受度高。
黃小石在專心致志地對付羊肉，姬無雙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個琵琶，然後輕輕彈了起來。
琵琶曲彈得很輕柔，出乎黃小石的意料，他沒想到姬無雙的琵琶彈得竟然這麼好。
其他的樂器不好說，黃小石對琵琶可是懂得不少。
此間，良辰、美景、美食、美人、美樂，雖然是在野地之中，這種享受可不是普通人能及的。
一曲終，姬無雙抱著琵琶半遮面，她對著輕聲問道：“公子，奴家有一事相問。”
“嗯。”黃小石應了一聲，他大概猜到了姬無雙想說些什麼。
姬無雙放下琵琶後，開啟了酒罈，給黃小石倒了一碗酒，再跪在地上將酒碗遞到了他眼前。
黃小石接過酒碗後沒有喝，而是兩眼出神的望著遠處一片墨色的山嵐。
“公子。”姬無雙放下酒罈後對著黃小石說道：“無雙跟著公子走了千里之路。這一路走來，連旁人都能看出無雙對公子的心意，公子可否知道？”
黃小石沒想到姬無雙會如此直接單刀直入，他沉默了一會後，專心致志對付起了乾果。
“公子。”姬無雙看著黃小石的側臉，平靜地說道：“公子可看得上無雙？”
黃小石拿著一顆乾果在手裡捏了一會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姬無雙一聽，頓時高興了起來，她對著黃小石說道：“奴家願意從此伺候在公子身旁。”
黃小石又是沉默了一下後，他搖了搖頭，說道：“我不要。”
還在高興中的姬無雙聽到這話之後，原本笑容如花的臉突然就石化了。
“啪！”
姬無雙把手裡原本正要給黃小石倒酒的酒罈子往木桌上一摔，酒罈碎了，酒水飛濺。
姬無雙站起來，她居高臨下對著黃小石怒聲問道：“你是什麼意思？！”
黃小石沉默著看著桌上的酒慢慢流淌到地上。
“難道你是嫌我太老了？”姬無雙對著黃小石恨恨地說道。
黃小石搖了搖頭。
“那是你不信我現在還是處子之身？！”姬無雙對著黃小石咆孝著吼道。
姬無雙。
這名字本來就指的是她的價值。
姬，是因為她的出身，她的母親就是一名姬，也叫半藝半妓，所以她一生下來便是姬。
無雙，是因為她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大老闆逢人便誇：“這女娃以後定然姿色無雙。”
由於屬於是價值極高的“高檔品”，所以姬無雙從小得到了極好的照顧。
這些照顧不是白白給的，然而這給姬無雙帶來了無憂無慮的童年。
轉折點是姬無雙十歲時。
天龍教隨著擴張和拓展，進入了西域。
姬無雙所在的小土城，被納入了天龍教的地盤。
八部天龍之夜叉在一堆小孩子裡，一眼就看中了姬無雙，然後一分沒花就將她給帶走了。
十歲的姬無雙已經苦苦練舞有五年，隨後她在舞這一途上的靈性讓夜叉驚歎。
不過大老闆也沒虧，在此之後，姬無雙每年都會給他許多錢，許多許多的錢。
這些錢都是夜叉給姬無雙的零花錢，夜叉要養出姬無雙的貴氣，而養貴氣，就需要用錢，用最多的錢。
姬無雙偷偷的省了錢下來，她把這些錢交給大老闆，當做自己母親的贍養費。
當姬無雙被夜叉收為親傳弟子後，大老闆不敢再收她的錢了，他還主動承擔起了姬無雙母親的養老。
反正也是多養了一個老女人，花不了幾個錢，而得到的好處，可不是這點錢能比的。
姬無雙的媚，一部分是孃胎裡自帶的，一部分是自幼強行訓練出來的。她本身就是一個姬，不學勾引男人的本事，學什麼？
夜叉收下姬無雙為徒弟後，也嚴厲要求姬無雙保持處子之身，不是因為其他，同樣是看中了她身為女人的價值。
高價值商品，就需要用在值得消耗的地方。
最值得消耗姬無雙的地方，那就是中原的宮廷。
然而，這個機會卻不太好找，不過姬無雙是一個保質期很長的稀有高價值商品。
寧可多等等。
就這樣，姬無雙跟了夜叉很多年，結果時局突然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天王突然失蹤，向中原宮廷獻禮的事情，自然也就擱下了。
不過這時候夜叉對姬無雙還是管的很緊，至少沒有像樊未離那樣被別的男人給禍害了。
又過了幾年，一件足以動搖天龍教的大事發生了。
去營救天王的小隊在歸來途中被人截殺，天王不知所蹤，同時，夜叉和摩呼羅迦戰死。
隨後，姬無雙繼承了夜叉的名號，成了八部天龍之一。
當姬無雙成了夜叉後，自然沒人再敢用她的身子去換什麼別的東西，連龍王都不敢。
結果，姬無雙就這樣，一個人慢慢地老了。
今天，姬無雙終於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表露了心意，而黃小石竟然在懷疑自己的貞潔，她如何不怒。
看到暴怒的姬無雙，黃小石沒有再沉默了，他腦子裡確實壓根就沒這個概念。
都是玩瘋過的人，誰還在意這些情懷。
就在姬無雙即將要在怒火中發狂的時候，黃小石又搖了搖頭，他對著姬無雙說道：“沒有，我從來就沒想過，也不會在乎這種事情。”
“那是為什麼！
”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是不是在玩老孃！
姬無雙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道。
“那是因為。”黃小石沉默了一下，他的心也痛，但是原因根本就沒辦法說出來。
這是一個不能解釋的原因。
沉默了一會後的黃小石對著姬無雙說道：“請相信我，我有我的苦衷。這世間的好男兒還多得是，你不該找我的。我不能喜歡你。”
姬無雙聽出了黃小石的話中有話。
這時候笨一些的女人就會打破砂鍋問到底，一定要問清楚男人的苦衷是什麼，必須逼著他當面說出來。
而這樣做，除了最後能得到一個答桉之外，反而會讓兩個人的關係破裂得更徹底。
姬無雙是聰明的女人，所以她知道現在需要轉移一下兩人的話題。
姬無雙壓住心中的悲意，她對著黃小石說道：“公子，無雙來為你跳一支舞吧。”
姬無雙一展衣袖，跳起了舞來。
今天的衣服並不是姬無雙往日裡穿的那套大紅紗衣，只是非常平常的部族服裝，但是姬無雙的舞跳得非常好。
跳舞，才是姬無雙最擅長的事，舞蹈伴隨了她渡過整個人生中最重要的年華。
大老闆和夜叉都沒看錯，姬無雙是一個絕世珍品。
……
姬無雙跳了幾段後，她停了下來。
姬無雙對著黃小石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沒有伴樂，這舞跳得有一些不太好。”
姬無雙善舞，但是她以前跳舞時，旁邊都是有伴樂的。
現在有舞無曲，跳了幾個動作後，姬無雙覺得就像是有菜無鹽，缺了味道。
黃小石左右看了一眼，他看到旁邊那個姬無雙丟在地上的琵琶。
“公子會彈琵琶？”姬無雙看到黃小石抱著琵琶，好奇地問道。
“略會。”黃小石正在伸手摸琵琶的弦，他頭也不抬地說道。
黃小石學了九年的琵琶，也就是說他從小學到初中這九年都在學琵琶。
教導琵琶的所有老師都誇過，黃小石有一雙靈巧的手。
學了九年，自然不是一無是處，黃小石最高參加過省級的團隊表演，還拿過獎。
高中因為學業太重，所以學習琵琶才停下來了。
這些對黃小石而言，沒什麼好值得炫耀的。
因為黃小石的琵琶技能，只不過是老爸鈔能力的體現而已。
所謂的樂器特長，用錢砸，總是能砸出來的。
而孩子的特長，不過就是中年男人聚會時，炫耀的勳章罷了。
不過在不參加高強度練習後，黃小石反而喜歡上了琵琶，因為他有一雙極為靈動的手。
心靈則手巧。
黃小石喜歡重複機械的動作，這樣他才能更敏捷地思考。
所以高三最後一個學期，家裡給黃小石請了家庭輔導，他停學一個人在家裡複習。
當私教老師上完課離開家後，黃小石面對一堆卷子枯坐，他就喜歡上了一邊彈琵琶，一邊思考難題。
只不過自穿越過來後，黃小石再也沒摸過這玩意了，現在他心裡沒什麼底。
摸了摸弦，再試了試音，黃小石抱著琵琶開始從簡單的單絃音熱手。
有人曾經嘲笑黃小石，說男人彈琵琶好娘。
黃小石甩手就給他一張怒金剛彈琵琶的雄圖，湖了他一臉。
試音了一會後，黃小石逐漸找到了感覺。
說到適合跳舞的曲子，黃小石會一首，這也是他們表演團拿獎的曲子。
這首曲子裡琵琶是主音，需要從頭彈到尾。
為了彈好這個曲，真真男兒黃小石起碼哭了不下十次。
“好了，來，舞上。”
黃小石話音未落，一段刻在了黃小石DNA裡面的調子，隨著他的雙手急速彈奏響了起來。
這就是那首因為過於耳熟能詳，所以聽眾對演奏極為苛刻，想要出彩極為艱難的《雲宮迅音》。
曲聲一起，姬無雙甩開長袖舞了起來。
姬無雙是第一次聽到這曲子，此曲莊嚴大氣中又透露著縹緲之意，她剛好也會一種舞。
姬無雙能聽出黃小石的曲中之意，黃小石也看得明白姬無雙的舞中之意。
一曲終了，姬無雙收袖跪地。
半響無聲。
“好！”黃小石忍不住先叫好了起來。
一聲叫好中，姬無雙款款起身，她對著黃小石先作了一個禮，隨後說道：“沒想到公子的琵琶彈奏得如此之好。”
不只是好，簡直是仙音。
當世之人，不知道怎麼才能彈出如此仙氣之音。
一曲而終，太短了。
剛才喝了一碗酒的黃小石正在興頭上。
“彈算什麼，我還會唱呢。”黃小石甩開袖子，對著姬無雙說道：“你聽好。”
黃小石清了一下嗓子，一邊彈琵琶，一邊開始高聲長嘯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
這首歌難度很大，為此黃小石專門請私教，每週三節課，每節課1500塊，從吸氣、換氣、吐氣、發音開始認真學起。
為了這首歌，黃小石到了大學後一直沒有把琵琶丟下。
當黃小石的長嘯達到最高音時，驟然一停，隨即歌聲轉柔。
“當山峰沒有稜角的時候；
當河水不再流；
當時間停住日夜不分；
當天地萬物化為虛有……”
這首歌是黃小石童年的最深刻的記憶之一，在他的心中，這不光是假期的回憶，而且還代表著山盟海誓的愛情。
永遠都拆不散的愛情。
“我還是不能和你分手；
不能和你分手；
你的溫柔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
這是黃小石為自己最愛的女生準備的，他準備在求婚的那天對她唱這首歌。
為了那一刻，黃小石練得特別苦。
只不過黃小石是很悶騷的人，他從來沒在別人面前過這首歌，他都是直接到卡拉OK包場，一個人關著門唱。
“讓我們紅塵作伴活的瀟瀟灑灑；
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
對酒當歌唱出心中喜悅；
轟轟烈烈把握青春年華……”
在歌聲中，黃小石想到了過去傻傻的自己，臉上露出了迷醉而又幸福的微笑。
在重複了幾遍後，黃小石又在高聲長嘯起來，只不過這次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悲傷。
一曲終，姬無雙驚呆了。
從小在歌舞曲樂中長大的姬無雙，在見多了各種絕世高手後，姬無雙眼界非常高，然而這首歌依然是把她震驚了，而且深深打動了。
“這首歌是？”姬無雙輕聲問道。
黃小石長嘆一口氣後，放下了手中的琵琶，他沉聲說道：“這是我為心愛之人準備的歌，只可惜沒用上。”
“她……？”姬無雙壓住心中的悲傷問道。
“她沒死。”黃小石的聲音一下變正常了，他說道：“她還活的好好的。只是……”
黃小石說到這裡停了一下。
你已經錯了一個好女孩了，你還要錯過了第二個嗎？
黃小石突然醒悟了過來，自己一直以來求而不得的東西，不就在眼前嗎？
姬無雙問道：“只是什麼？”
“只是我現在還不能愛她。”黃小石望著姬無雙，不再說話。
姬無雙雙眼一紅，她對著黃小石說道：“妾身願意等。”
黃小石不說話了，他轉過身後放下手裡的琵琶，拿起一根羊肋條又啃了起來。
“嗯，沾了一些酒，味道有一些怪，但是還行？”
聰明的男人，也懂得如何轉換話題。
“真的嗎，給我一根嚐嚐。”
黃小石看著姬無雙，那句“別等了”終究沒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