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教的事情已經糜爛至此，黃小石由不得搖了搖頭。
龍王已經敗了，他現在做的事情，其實就是在比爛。
雖說比爛也是一種不錯的競爭策略，但是它只能保證你能贏，不能保證你贏得好。
而且如果大家都比爛，那麼贏的下限就會越來越低。
比如說，一個人只能考80分，但是他的同桌能考90分。為了想贏，他在考試之前把同桌的鋼筆偷偷給弄壞了。
結果同桌因為鋼筆不停的漏墨水，導致試卷上一塌湖塗，只考了70分，他贏了。
但是下一次，他同桌說不定就在臨到考試之前，故意放狗追他，讓他因為驚嚇過度所以發揮失常，只考了60分。同桌以70分的優勢贏了。
第三次，他給同桌的水杯裡偷偷放瀉藥，一開始考試同桌就直接化身為噴射戰士，他雖然只有60分，但是依然是贏了。
這樣迴圈下去，大家的下限越來越低，贏的越來越艱難，同時贏的分數也會越來越難看。
到了最後，誰能活著參加考試，那就算是贏了。
然而，這種贏，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種只存在於最後的“結果”上的贏，又有什麼價值呢。
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雙方都越來越爛，或有那麼一天，兩者都會遭到唾棄。
但是不管怎麼說，龍王這次確實是贏了一局。
把中原武林殺的大敗，還搶到了【劍道天書】，這些都只是細枝末節之事，最重要的結果是，這次事件幾乎絕了那些天王派的路。
因為天王派和龍王派有兩大路線分歧，一是分權與集權，二就是共處與征服。
天王派就是分權和共處，龍王派就是集權與征服。
之前其實還有一些中間派，比如說認同分權與征服，或是共處與集權的。
但是透過這些年來兩派的不斷鬥爭，相互擠壓中間派，現在天龍教幾乎不存在中間派了。
哦，非要說，也還有兩個，那就是黃小石和玄冥子。
黃小石和玄冥子的看法出奇一致的相似：不好意思，在座的都是垃圾。
……
龍王透過自己的騷操作，讓大家看到了他的失敗，然而那些人就開始放大龍王的失敗，將它作為集權制必敗的證據。
其實黃小石可以證明，龍王的失敗真的只是偶然，只要條件滿足，人家也可以同樣大獲全勝。
只可惜的是，歷史不是遊戲，只能發生一次，只要它發生了，它就是無可推翻的例項。
既然在分權和集權的鬥爭上，龍王暫時落了下風，那麼他現在想出來的辦法就是破壞共處的可能，讓大家只能選擇自己。
這就是典型的二極體思維，非左即右。
時常有人會說，只有偏執狂才能成功。
但是這屬於是倖存者偏差留給大家的印象罷了。
更多的時候，偏執狂會撞到各種鐵板，被撞得頭破血流。
就是正因為偏執狂頭鐵撞贏鐵板的機率實在是太低了，所以每一個成功的偏執狂才會被人津津樂道。
就像是赤壁之戰，為什麼千百年來被大家翻來覆去地講，因為以弱對強能贏的這麼神奇，打出這麼漂亮的仗，幾千來的歷史上，也就是這麼幾次罷了。
在黃小石看來，天龍教有很多次可以翻本的機會，甚至神農百草門為它創造了那麼好的條件。只要天龍教耐心的藉助神農百草門向老百姓宣傳自己的教義，時間長了，總是會發展出一大批信眾，這時候再來說進入中原。
可惜的是，龍王急了，他太急於想要翻本了。
現在可不是他想壓什麼，而是他手裡還有什麼。
於是，龍王想也沒想就把天龍教給All in進去了，現在所有的籌碼已經壓上，就等開牌了。
只不過龍王不知道的是，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
因為無足輕重，所以被龍王遺留在西域裡啃沙子，原本註定這一輩子就要埋在那裡的玄冥子，在奇襲天山派，抄到了大量逍遙派的各種典故和秘籍後，正在潛心研究。
當然了，這些逍遙派的武功在當時算是很先進，但是因為一直以來沒有人練習和改良，現在已經很過時了。
火槍再厲害，那也是上幾個時代的產物，武功與內功也講究的是與時俱進，不然就會鬧劍聖的那種笑話。
只不過，雖然說逍遙派的武功都過時了，但是當年那些逍遙派掌門人留下的手記還是很有價值的。
武功高深到一定程度後，就會轉化為類似“道”的東西，其實就是“人生的終點是哲學”的一種體現。
這種哲學的智慧，是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和時代的改變而褪色的。
果不其然，當玄冥子看了一本虛竹子留下的手記後，他終於懂了自己復刻的武功是啥了。
這本虛竹子的手記，記載了一段關於【不老長春功】的故事。
【不老長春功】的全稱是“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這功夫有三大好處，一個是威力奇大，二是一旦練成了就能長生不老，三是可以青春永駐。
段王爺的夢中情人現實版，王姑娘，就曾經讓段王爺帶著她去琅嬛福洞，也就是段王爺發現神仙姐姐並得到凌波微步的那個地方。
王姑娘正在瘋狂尋找【不老長春功】。
雖然王姑娘長得貌若天仙，但是她有非常強烈的容貌焦慮症。只有練成了【不老長春功】，王姑娘才能有信心能力壓群芳。
結果兩人在琅嬛福洞裡一陣翻箱倒櫃之後，依然沒找到【不老長春功】的蹤影，王姑娘最後盯上了那個神仙姐姐的玉像。
雖然王姑娘知道這個神仙姐姐是段王爺的夢中情人，她才是段王爺真正的摯愛，自己不過是個替代品，但是神功秘籍的蠱惑，讓她依然是失去了理智。
現在琅嬛福洞裡唯一能藏東西的地方，就是神仙姐姐的玉像了，王姑娘認為長春功的秘訣一定就藏在玉像中。
於是，趁著段王爺沒注意到這邊，王姑娘用力將玉像一推。
只聽砰彭聲響，玉像倒地，摔了一個粉碎，然而這個玉像中並沒有什麼秘籍。
推倒玉像的後果實在是太大了，雖然段王爺嘴上沒說什麼，但是王姑娘從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來，段王爺可是傷心欲絕到了極點。
他的神仙姐姐再也沒有了。
也是因為此事，王姑娘覺得自己呆在段王爺身邊也沒什麼意思了，於是她又轉去追隨了自己那瘋瘋癲癲的表哥。
表哥雖然神智像是小孩子一樣，但是至少愛的是她這個真人。
多年之後，段王爺和虛竹子再次相聚，兩人說起這事，虛竹子才說，【不老長春功】在天山靈鷲宮之中，不過已經被他毀去。
然而，佳人已去，往日不可返。
在王姑娘推到神仙姐姐玉像時，段王爺和王姑娘的情緣就已經斷了，這是她自己選的路。
看到了這裡，玄冥子眼睛一亮，他突然明白自己的功法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了。
其實就是玄冥子用【化功大法】想復刻出【吸星大法】或是【北冥神功】，但是不知道怎麼的，他練成的其實是【不老長春功】。
當然了，現在的【不老長春功】還屬於是半成品，不過解決了認知的難題後，玄冥子一下就豁然開朗了。
主觀認知對於探索性研究是極為重要的。
探索性研究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其實研究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研究的到底是個啥玩意。
大家可別笑，這種事情太多太正常了。
所以，探索性研究就很像是撞大運，奇緣巧合發明的東西實際上並不在少數。
現在玄冥子的狀態，就是自己的思維亂了，他找不到路了。
這像是玩不規則碎片的拼圖遊戲，如果拼圖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拼的是個什麼鬼，他拼著拼著，就會陷入自我懷疑中，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拼對了還是拼錯了。
但是，如果拼圖人明白了自己拼的圖是什麼個玩意，一些原本混亂的思維一下就通順了，接下來進度就會突飛勐進。
對於玄冥子而言，最困難的地方就是認知謎團，這個謎團終於被解開了。
現在，距離玄冥子復刻出完整版的【長春不老功】，只是時間問題。
玄冥子一直以來有一大心願和一個難題。
第一大心願就是和無瑕子對著幹，趁著他還活著，弄不死他也要氣死他。
另外的一個難題就是，我要是神功大成，是先殺龍王呢，還是先殺摩呼羅迦？
……
回到洛陽之後，黃小石去了一趟逍遙谷，他想聽聽無瑕子更專業的看法。
其實無瑕子的看法一直都沒變，當前天龍教和中原武林的局勢已經不是單靠一兩個人能改善的了。
就像是一輛正在順著山坡下滑的重車，想將它停下甚至推上去，那可是難上加難，但是想對著車子再揣一腳，那就簡單多了。
今年，逍遙谷的大事是在給掌門人谷月軒籌備婚禮，時間預計在秋季，就算是一切簡化，但是該有的禮節還是不能少。
於是，荊棘和未明都在忙著這些事，也不怎麼在江湖上行走了。
……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就是說，天氣到了七月後開始轉涼，但是到了八月天氣依然還很熱。
不過此時的天氣已經屬於是秋老虎的尾巴，長不了了。
江湖各處都爆發了中原武林與天龍教之間的大戰，今年以來，兩邊因此而戰損的人，比以前幾年加起來都要多。
姬無雙回洛陽的時候也越來越少，每次回來都來去匆匆。
聽姬無雙說，現在天王派的那幾個人，似乎準備宣佈成立天王教，也就是想要分裂出去。
龍王對此肯定是不認同，所以派出姬無雙和阿修羅抓緊時間捉人。
時局越來越緊張，黃小石迫切地需要變得更強。
在和陳崇英相處的短短一天裡，黃小石感受到了那種超一流高手超出世界規則的強大。
沒有這份力量，自己連自身都難保，更不要說想其他的事情了。
……
黃小石利用方雲華，順勢而為佈置了一個長線，想要釣大魚。
這種做法的好處就是一旦到了水到渠成那天，別人會把自己想要的東西眼巴巴地送上門來。
缺點就是，風險雖然很小，但是不確定性太大了。
要麼，還是得準備一個備用方案。
黃小石開始計劃怎麼去見天王，超一流的功法，還是得從天王身上打主意。
黃小石想要見天王，現在來說比起以前容易多了，他只需要給誠王說一聲就行了。
現在不是黃小石有求於誠王，是誠王有求於黃小石，主僕關係倒過來了。
說起來，黃小石這才知道，原來陳崇英和誠王之間勾結起來的橋樑，竟然就是世子李桓。
一直以來，黃小石就沒想明白一件事情：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東廠廠公，天下第一高手，已經是縱享人間極貴，陳崇英是哪根筋不對，要和誠王勾結去造反。
難道造反成功了，陳崇英就能當皇帝麼？
這真的是老鷹打飽嗝，雞兒吃多了。
現在黃小石懂了，陳崇英不是在幫誠王，他是在幫李桓。
其實黃小石很想對陳崇英說：“我對皇位沒興趣。”
但是，黃小石一直以來表現出來的人設，就是野心勃勃，愛好權勢。他這樣給陳崇英說，陳崇英也不信啊。
算了，由他們去了。
但是，無論黃小石怎麼想，他的身份已經不一樣了。
勢力和實力是不隨主觀意願所轉移的。
超人就是超人，不管他是否主觀愛好和平，他那身超能力並不會因此而削弱或是受到影響。
要是有一天，超人突然不想愛好和平了，他立馬就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人形兵器。
所以，這也要理解超人為什麼處處被針對，因為人們恐懼如此強大的力量，僅僅被一個“主觀想法”所束縛，太不安全了。
掌控著神農百草門，又有東廠這個龐然大物主動送到他手裡來，黃小石現在已經不是棋子了。
黃小石成功超越了龍王，上位成了一名棋手，哪怕是一個還沒有覺悟的棋手。
誠王和黃小石現在是合作關係，可能更多的來說，是誠王想求著黃小石合作。
這時候，黃小石想說要見天王，誠王絕對讓天意城主親自護送他去。
只不過，黃小石不能隨意白白的跑去浪。
很多事情，就只有一次機會，黃小石一定要利用好。
現在，黃小石最容易打動天王的地方，有三處。
首先是攀關係，黃小石的“老爹”是天王的學生，這層關係很重要。
再就是講處境，黃小石的人設非常完美，集齊了身世高貴、遭遇悲慘、頑強不息等一系列要素。
最後就是談理想。
說到這個，黃小石講的話能把自己給感動哭了。
當然了，上述的這些都只是影響成功率的事情，黃小石去見天王，有兩個風險點。
一是自己的各種身份可能會徹底暴露，黃小石不得不進入最後的明牌階段。
二就是龍王可能會不高興。
畢竟，現在黃小石是龍王的得力部下，龍王之所以還能在天龍教撐下去，全靠神農百草門源源不斷地供奉。
有錢就好辦事，有錢就能買人心。
其實，龍王如果能認清現狀，他才是有求於黃小石的那個人，而不是把他當做下屬吆來喝去。
只不過龍王的自尊心極強，自己的下屬要是突然爬到了他的頭上，龍王可真的是寧死不屈。
如果接觸天王后能換得神功，暴露了就暴露了，不高興就自己不高興去，爺還不待見了。
等到把等級給衝上去，也進入了5階，老子還害怕你。
當前，黃小石怕就怕在又出什麼么蛾子。
天王是見到了，結果老傢伙死活不肯把武功秘籍給交出來，然後自己私下見天王的事情又被洩露出去了。
這才真是要虧到姥姥家。
都說光腳不怕穿鞋的，現在黃小石是千金之軀，他每一步都不敢像以前那樣隨便浪了。
就在黃小石苦等之事，這天他聽到了門外傳來了一陣嘈雜之聲。
黃小石走出自己的小院子，他發現二院裡已經擠滿了人。
放出了長線，撒了餌，魚兒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