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天,薇霓公主終於把所有的東西都置辦好了,現在她需要休息一下,洗個澡,明天早上換上一身新衣服後再出發。

哪個姑娘不愛美呢。

現在,薇霓公主正在貴賓客房裡沐浴,這裡有一個好大好大的木桶,人在裡面能飄起來的那種,桶子裡是乳白色的牛奶,洗了這個後身上會帶著一股奶香味,草原上過來的客人都喜歡選這個。

另外還有一種是花瓣浴,是中原客人愛選用的。

當然了,所有的服務都是免費的。

薇霓公主真的是大開眼界,要不是她急著趕路,真想多住幾天,感受一下花瓣浴是什麼樣的。

……

蕭遙帶著柯降龍來到了乞丐窩棚裡,柯降龍累了一天,終於可以休息了。

中午的時候,蕭遙才想起來柯降龍身上有傷,他又找黃小石討要了一些金瘡藥給柯降龍塗上。

今天晚上,為了防止有人故技重施劫走公主,蕭遙還要去守夜。

簡單地說,就是在薇霓公主休息的客房外的角落裡,蹲一個晚上。

柯降龍勉勵的對著蕭遙拍了拍他的手,這孩子,這幾年成長了可不少啊。

蕭遙出了乞丐窩棚了後,幾個拐彎卻是走向了別的一條巷子。

在收斂氣息躲了小半天,沒有發現身後跟有人,蕭遙穿過巷子,疾走了一陣後,來到了一家民居外。

隨後,蕭遙跳牆而入,他進了院子後先沒有動作,而是低聲報出了暗語。

這就是東廠在洛陽城裡的秘密聯絡點。

在不小心救出薇霓公主壞了大事後,柯降龍是急得心焦火燎,但是蕭遙反而只是表面上看著急,其實他的心裡穩得很。

因為只要公主在自己手裡,自己可以隨時聯絡東廠將人給接走。

但是,蕭遙有一個最為棘手的事情,就是如何在師父的眼皮底下,把薇霓公主的情報給送出去,如何在師父不起疑心的情況下,讓東廠的人合情合理的把公主給接走。

要不然,昨夜才把公主搶到手,今天東廠的人就抬著轎子來接人了,蕭遙豈不是相當於在柯降龍耳邊大喊:“我就是東廠的線人!”

諜子做的事情,其實個個都不難,但是難就難在他們能潤物細無聲,事情做好了還不會被別人發現他們的身份。

這就是蕭遙跟著陸少臨學到的最重要的事情。

有一次,陸少臨喝的醉醺醺後,對著蕭遙噴著滿口的酒氣說道:“蕭遙,你的性子不適合喝酒,因為你喝了酒,就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心。

看看你剛才都說了些什麼話,我但凡撿一兩句報上去,你就是個死罪。”

“記住了,蕭遙。”陸少臨把臉湊到蕭遙面前說道:“永遠不要讓人發現你的真實身份。”

……

想要讓東廠的人安心接公主,還不能讓師父懷疑是自己在通風報信,於是蕭遙才想出來重新找一個送親隊伍的主意。

這個主意並不是為了騙過朝廷,而是為了騙過柯降龍還有薇霓公主。

想要騙過皇帝,那其實異常簡單,只要東廠的人幫著隱瞞一下就可以了。

至於蕭遙接觸了公主,怎麼了?

太監摸得,乞丐就摸不得了?

只要東廠的人不說,皇帝會知道?

但是,柯降龍的腦子裡根本就沒想過會和東廠合作,在他的意識裡,怎麼可能與東廠同流合汙。

所以才有了這麼複雜的安排。

在重新組建了送親隊伍後,東廠的人再找上門來,柯降龍和薇霓公主會自認為計謀得逞,這時候他們就不會懷疑到蕭遙的頭上。

蕭遙這次是體會到了諜子的心酸之處,不光是要騙過敵人,還要騙過朋友,最難的是要騙過身邊的人。

當然了,這次事件最麻煩的根本原因確實就是在柯降龍身上,這原本是東廠的事情,結果柯降龍橫插進來了,這才弄壞菜的。

如果柯降龍不在,薇霓公主根本就不用帶回洛陽來了,黃小石昨天晚上就和蕭遙一道將她交給陸少臨了。

話又說回來了,柯降龍不在,薇霓公主還會乖乖地在碼頭上等他們嗎?

水池裡魚都沒有,還會有人撒餌嗎?

事到如今已經很明顯了,這是有人布了一個很深的局,而且佈置的非常精妙,把各方都套進去了。

因為柯降龍這條魚是對方在一個多月前就用餌料一點一點引過來的,沒有柯降龍,就沒有這個局。

至於為什麼選柯降龍,只能說他的江湖地位、個人性格、武功,太完美了,太適合了來當攪屎棍了。

蕭遙甚至覺得,對方的目的之一還有把“破壞和親”的罪名栽扣在丐幫頭上。

要不是恰好蕭遙就是東廠的諜子,柯降龍絕對要弄出大事情來,那時候才幡然醒悟,已經是悔之晚矣。

……

不用蕭遙馬後炮,不用太久,白久池就能反應過來,這事情根本就無關於薇霓公主,連柯降龍都只是附帶傷害,對方是衝著誠王來的。

這件事對誠王和誠王手下的各方勢力都造成了嚴重的打擊。

首先是天龍教幾乎和誠王翻臉了。

遊牧部族揹著天龍教偷偷去與朝廷講和,這次和親無論成功與否,天龍教在誠王那裡幾乎就失去了所有的價值。

你不知情,那是無能,你知情,那是背叛。

總而言之,天龍教是不能要了。

東廠這次的皇差被人給攪和了,這個事情要是辦砸了,東廠會死人,會死很多很多人。

以東廠的能力,很快就可以查到是誰殺了他們的人,壞了他們的事,到時候陳崇英和誠王之間剛剛形成的脆弱聯盟就會崩塌或是出現巨大的裂痕。

天意城城主現在也在頭痛,這次行動失敗讓他在誠王心目中大大地丟分了。

這次天意城不光是丟了臉,還被人打了屁股。

派出去的殺手竟然被人無聲反殺了,目標人物也搞丟了。

但是天意城出了這麼大的一個事故,還真不能怪江天雄不重視,實在是因為他現在手裡無人可用了。

自從【浪毒狂花】小隊滅了後,江天雄手裡就沒有一直沒有更能打的人了,培養新人很難,培養高手更難,而江天雄自己本身還有許多明面上的事情,他要是能分身,絕對是自己去了。

想了很久之後,江天雄決定啟動一個新殺手,代號【地】。

這次薇霓公主事件,僅僅還是這麼一個波折,就給誠王勢力造成了多重暴擊。

白久池隱隱覺得,皇帝大概是已經騰出手來了,他或者下一步就準備開始幹誠王了。

……

蕭遙跳進了東廠的秘密據點中,先說了暗語,結果卻沒有見有人來。

蕭遙急著要去見洛陽城的聯絡者,昨天就是他給蕭遙報的信,現在蕭遙需要與他彙報薇霓公主的事情。

至於昨天晚上蕭遙打跑了一個東廠的公公,關係既大,也不大。

有一點蕭遙沒說錯,閹人大多心狠手辣,睚眥必報,貪財好權,寸利不讓,個個都是狠角色,但是不能說就不能得罪了。

蕭遙聽陸少臨說過,東廠用的是養蠱之法,遇到事情只管看結果,不看手段不管過程。別說東廠內部傾軋了,就是同一個人手下的幾個下線之間,也會為了爭奪一點功勞而相互內鬥。

對於內鬥,東廠不光是不禁止,甚至還默許,他們認為保持一定程度的內鬥,只要控制好範圍,實際上是有利的,因為可以更快地把廢物給清出去。

雖然因為內鬥和做事失敗後的嚴厲處罰,總會折損一些人手,但是能從這種環境下破境而出的人,個個都是人中之傑。

不過,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東廠裡的人在做砸事情後,第一反應就是捂蓋子。

若是捂成功,非但可以化險為夷,說不定還能借機再上一層,若是沒能捂住,或是禍事越捅越大,到最後就只得拿命去抵了。

所以,昨夜蕭遙得罪了一個公公,但是隻要他不是陸少臨的頂頭上級,也就是自己的直接上線,其實關係不大。

蕭遙只需要對陸少臨負責就行了。

……

蕭遙急衝衝幾步衝進了屋子裡,他發現東廠的秘密聯絡人正在被綁在一張大圓桌上,他嘴裡堵著一個破布,但是已經是進的氣多出的氣少。

在桌子旁邊,有個公子哥們正在喝酒。

“這是?”蕭遙對著陸少臨問道。

“吃裡扒外的傢伙,他都招了,這次的情報是他洩露出去的,但是對方是什麼來頭他也不知道。”陸少臨對著蕭遙解釋道。

陸少臨今天碼頭撲空了後,直接轉到洛陽城來,當場就把這個據點的接頭人給上了刑。

當然了,陸少臨也沒有證據,他就只是懷疑。

陸少臨懷疑,為什麼如此保密的行動,還能走漏的風聲。

通常來講,哪裡出的事情,哪裡的嫌疑就最大。

因為這次的訊息,不光是要準確,及時性也很重要。恰好能截住人,那就是點對點打準了。

沒有證據,陸少臨也不會說要屈打成招,要是打到明天早上還沒問出什麼,那就說明真弄錯了,他會賠禮道歉的。

但是陸少臨的十八般武藝剛剛用上,這人就招了。

陸少臨看到蕭遙後,也沒有急,他的第一句話就是:“蕭遙,公主在你那吧。”

蕭遙愣了一下,點了點頭,他反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陸少臨澹澹地說一句:“看你的樣子猜到的。要是公主沒在你手裡,你現在的絕對不是這樣。”

蕭遙受教了。

陸少臨今天去碼頭時,撲了一個空,什麼都沒有了。

陸少臨是沿著河一路騎馬過來的,他沒看到船,也沒有看到公主,所以陸少臨第一件事不是去找公主,而是轉過頭到洛陽這邊的據點來。

如果陸少臨沒猜錯,碼頭是個陷阱,而且已經被人踩了,所以才會被打掃的這麼幹淨。

這叫反追蹤。

立刻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的陸少臨,雖然他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又是什麼人踩到了陷阱,但是他順著思路理下去就不難發現,情報傳遞這個環節出問題了。

有了這種推論了後,陸少臨自然不是去找證據。

證據,笑死人了,東廠辦事什麼時候要找證據,那不是有手就行了?

陸少臨也不需要其他刑具,就是用內力在對方經絡裡衝撞遊走就行了,這種外到表皮,內入六腑,渾身百骸的痛苦,沒多少人忍得住。

也就是拷問之後,陸少臨才知道蕭遙也在洛陽,那麼昨天晚上踩到陷阱的人是蕭遙。

陸少臨很沉得住氣,他就在這裡等。

現在有一絲希望的話,就是蕭遙的武功了。

蕭遙的武功很強,在這一代的武林新秀中是佼佼者的存在。

要知道,這可是成千上萬的一代武林新人,蕭遙能吊住前十的名次,這本身就說明了很多事情。

如果公主和蕭遙都被擒住了,對方說不定會轉過來滅口,這次差事出岔子了,自己早晚也是一個死,不如死得明白些。

或者說,死在這裡,或許還能讓家人逃過連帶處罰。

薇妮公主被劫了,這次東廠會死很多人,很多很多人,這也自然包括陸少臨。

畢竟這事太大了,甚至不是廠公能壓住的事情的。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難道有人認為這只是一句形容詞?

如果有一絲僥倖,是蕭遙救走了公主,他也會到這裡來找人。

果不其然,耐心等待的陸少臨等到了蕭遙。

不說見識和處事的手段,光是這份耐性,陸少臨就強過了蕭遙許多。

隨後,蕭遙對著陸少臨簡單地把昨夜和今天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當陸少臨聽到還有東廠的人來搶公主時,他眉頭皺了一下,隨後陸少臨抬頭對著蕭遙說道:“蕭遙,你上當了,那公公是假的。”

“啥?”蕭遙驚了一下,公公還能有假的?

不對,陸少臨說的應該是,這公公並不是自己人。

“為什麼?”蕭遙驚問道。

“你用腦子想一想就知道了,真的是自己人,我就問你,命重要還是公主重要?”陸少臨對著蕭遙問道。

蕭遙想了一下後,嘆了一口氣回道:“公主。”

“對了。如果那人真的是自己人,他絕對會拼命攔下你們,而不是放幾句狠話就走了。”陸少臨對著蕭遙說道:“要知道,這是一個等幾輩子也未必能遇到的大功勞。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時候不拼一下,活著還有啥用?”

蕭遙雖然從小就在被培養讀書,但是他只是中人之姿,陸少臨已經把事情給想通了,他還在半道上。

蕭遙連忙對著陸少臨問道:“那,那個人是?”

“殺了我們人的人。”陸少臨耐心地對著蕭遙解釋道:“你覺得他在救人,其實他是過去殺人的。他把人給殺光了後,再擺出一副救人的樣子,留在公主身邊。

他的目標,應該就是柯降龍。

你說過,他的武功很高,不在柯降龍之下。

如果來的人是我們自己人,他會再把人給殺掉,如果來的是柯降龍,他就會假意退走,把公主讓給你們。

至於為什麼要這樣,我認為他是要挑動中原武林與東廠大斗。

這事有多大,你是知道的,東廠做事的風格,你也知道的。”

“所以,丐幫必然就會受到整個朝廷的打擊?”蕭遙喃喃地說道,“為什麼他要這樣做。”

“不是丐幫,是整個中原武林。

你不是說這人和天龍教的人勾結在一起嗎?你們武林之人本來就是天龍教的敵人。”陸少臨對著蕭遙說道。

蕭遙腦子一陣發矇,他說道:“難道,這個事情背後竟然是天龍教?”

陸少臨對著蕭遙說道:“不清楚,不過從立場來看,天龍教的可能性很大。

據我所知,天龍教是明確反對朝廷與遊牧部和談的,這是一個一石二鳥之計。”

天啦,蕭遙的腦子徹底成了一包漿湖,這種高智商的遊戲,他根本玩不轉。

當然了,陸少臨想的比蕭遙多,還有一些原因是陸少臨掌握的情報更多。

天龍教是誠王的手下,天龍教和誠王現在間隙很大,天龍教和誠王有根本的利益衝突。

天龍教既不想和談成功,更不想讓誠王得到薇霓公主從而與遊牧部拉上關係,所以將薇霓公主丟給丐幫柯降龍,可謂是一箭三凋。

……

“那接下來?”蕭遙對著陸少臨問道。

“接下來,你把這個人灌一些酒後,把他丟到院子裡的井裡去。弄完了之後,你去守公主吧。”陸少臨對著蕭遙說完後,就起身走了。

走出屋外,陸少臨抬頭看了一眼天色,他也沒有去開門,直接跳牆出去了。

陸少臨現在面臨著一個艱難的選擇,到底是把公主交給誠王,還是交給東廠。

蕭遙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把公主交給東廠,在他心目中,並不是東廠比誠王重要,而是天下太平比誠王重要。

而陸少臨呢?

“唉,自古忠義不能兩全,怪不得諜子最後都不得好死。”

陸少臨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諜子難,雙面諜子更難,因為你無論怎麼做,都會背叛另外一個主人。

許多人都只知道陸少臨年少多金,可是不知道他的每一天是怎麼過的。

“這真不是人過的日子啊!”

陸少臨悠悠地嘆息道,然而,這是一條不歸路,既然上了路,不到黃泉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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