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未明扛著一頭野豬來到了忘憂谷。

前幾天,聽得逍遙谷中的村民來報,說有野豬毀壞莊稼,於是師父派逍遙谷三人去幫忙打野豬。

山裡人常講,山中有三害,“一豬二熊三老虎”。

好多人把這個排名理解成了“殺傷力”,所以一直就解釋不通,為什麼兇勐的老虎才排第三,你到底是哪裡看不起我貓科動物頂級獵手的地位。

其實這三害,是對人們生活的危害排名。

老虎雖然傷人也吃人,但是提防一些,總能躲過一點,就算是吃人,也就吃那麼一兩個。這話說起來有些過分,但是相比野豬的危害,老虎實在就太低了。

野豬成群結隊,皮糙肉厚,且有一定的攻擊性,有時候還能晝伏夜出,對山民種植的莊稼,那可喜愛到不得了。

春有嫩苗,夏有葉,秋來更是好,滿地都是吃的。

一群野豬一夜之間,可以將一戶人家全年的口糧吃絕。

而且野豬還有尋食慣性,它們來尋吃一次,就會來第二次,非得把那個村子吃到人人逃荒不可。

所以山民對野豬都是恨之入骨,卻又賴何不得,於是野豬才成了三害之首。

熊排在三害第二也是相類似的原因,但是熊的活動範圍很大,它就算是尋吃食一般也不會逮著一個地方使勁薅。

這天,逍遙谷中來了幾個村民,幾十歲的大男人,一來便是一把淚眼一把鼻涕的哭訴著,說自己家的莊稼被野豬禍害了,求逍遙谷的人想個辦法。

無瑕子派弟子下山看了一下,確實莊稼被糟蹋了一大片,滿地的豬蹄印和豬糞,便知道這群野豬數量可不少。

三人飛快回谷中向無瑕子彙報情況,無瑕子一邊免了這幾戶村民今年的地租,一邊命弟子務必要除掉這群野豬。

說到打獵,未明可是老把式了,他帶著村民佈下陷阱,又守了三天,終於在昨天夜裡等到了那群又來尋食的野豬。

逍遙谷三人在村民的幫助下,合圍了這群野豬,雖說最後還是放跑了一些,但是取得了三頭大豬,五頭小豬的絕佳戰績。

受此一戰,那些逃掉的野豬絕對再也不敢回來了。

所以今天,未明扛著一頭放血去肚,依然有兩百來斤的大野豬,來到了忘憂谷。

……

未明扛著野豬吭哧吭哧的走進忘憂谷,遠遠的就聽到了一陣激烈的爭吵,聽聲音,正是沉神醫和他的獨女沉湘芸。

沉神醫是性格平和之人,說話總是氣平溫和,很少有聲音特別大的時候,更不提與人爭吵了。

沉湘芸從小就是乖乖女,性格也是極其溫柔,雖然年不過十五,已有近十年的行醫經驗,平日喜好就是採藥與煉丹,未明還第一次聽到她和人吵架。

“哎呵。”未明把肩上的野豬隨處找了塊地卸下後,朝著父女倆走去。

“湘芸,唉……!他身上穿的,是天龍教的衣服。他是天龍教的人啊!”沉神醫苦口婆心的勸說道。

“我不管他是什麼人。”沉湘芸這邊也不落半點氣勢,她大聲說道:“他受了那麼重的傷,現在趕他走和殺他有什麼分別?”

“但是,但是也不能救天龍教的人啊。”沉神醫沒有太多的辯論能力,他翻來覆去也就這麼一句話。

“你常講醫者仁心,那我就要問了。”沉湘芸半分沒有聽進去老爹的話,反而振振有詞的說道:“那我們是不是也要學城裡的那些醫館,把人分為三六九等,一些人我們就活活看著他死在眼前也不管了。”

“這,這不一樣。”沉神醫氣得腳一跺,說道:“天龍教的人和尋常人不一樣。你今天好心救他,他說不定已將你懷恨入心,一旦能動彈,做的第一個事就是殺了你。”

“我不信。這是我救回的人,不要你管。”沉湘芸話一撂下,轉頭進了房間。

這下未明算是聽明白了,沉湘芸似乎從哪裡救回一個天龍教的人來。

這可不得了。

未明見狀,趕緊三兩步衝到房間裡,只見那張木板床上正躺著一個穿著奇怪服飾之人,他的腹部全是血,沉湘芸已經在他肚子上插滿了銀針,現在正在小心翼翼地換藥。

“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未明仔細觀察了一下躺在木板床上的那人。

見他相貌雖因失血變的白了三分,但是與常人並無差別,除了這身有些奇怪的衣服,真看不出這就是一個傳說中的武林大敵,最陰險毒辣卑鄙無恥的天龍教之人。

對了,想到這裡,未明突然回想起來,夜叉和那四個怪人,他們的相貌明顯和中原之人有些不同。

未明頓時一驚,難道這人是在中原發展起來的天龍教徒?

若是此事當真的話,說明天龍教已經不知不覺中入侵到中原腹地了。

沉湘芸將手中碗裡的藥湖湖細心地塗抹在天龍教徒傷口上後,才轉過身對著未明說道:“這人是我在山下采藥時遇到的,原本我也很害怕,但是聽到他向我求救,我就把他救了回來。”

說完,沉湘芸從旁邊的桌子上撿起一個黑色的石頭遞給未明,然後說道:“這是從他肚子裡取出來的,打的很深,差一點就穿了。”

未明接過那塊黑色的石頭,一摸,扁的,而且非常光滑,很像是一顆圍棋的黑子。

不對!這就是一顆圍棋的黑子。

未明將那顆黑棋子捻起來,對著窗外透進的陽光仔細打量,這棋子的材質可不一般,上面的紋路看上去好熟悉。

呀,這不就和師父的那套棋子一模一樣嗎?

未明將那顆黑棋子收好,與沉湘芸道別後,急急忙忙朝著逍遙谷飛奔而去。

……

未明真是飛一般一口氣從忘憂谷跑到了逍遙谷,他急衝衝的跑到師父屋外,勐得推開木門,正見到師父將自己的寶貝圍棋擺了一桌。

聽到門響無瑕子轉頭一看,對著闖進屋裡的未明說道:“未明兒,你來的正好。為師的黑棋子有兩顆不見了,你來幫我找找。”

未明一聽,三兩步走了過去,將手心攤開,把那顆圓圓扁扁的黑棋子遞到無瑕子身前,說道:“師父,是不是這顆?”

無瑕子捻起棋子一摸,高興的說道:“對,對,就是這顆。還有一顆呢?”

“不知道。”未明搖了搖頭後,說道:“師父,我正要和你說這事。這顆棋子,是我在忘憂谷拿到的。”

之後,未明將今天在忘憂谷看到的事與無瑕子一一說來,此等怪事也是聽得無瑕子不斷伸手捋須。

最後未明說到沉湘芸從受傷的天龍教徒肚子裡取出了這枚黑棋子時,無瑕子突然恍然大悟。

“氣死了!”無瑕子突然怒氣衝衝地說道:“一定是玄冥子那小子趁亂把棋子給我撿走了。”

玄冥子給自己定下過一個小目標,但凡是無瑕子所愛之物,他皆要毀滅。

真是千里之行始於足下,當晚玄冥子就摸走了無瑕子兩顆圍棋棋子。

說起來,少了一兩顆棋子對對弈沒什麼影響。

但是若遇到比較極端的情況,比如說兩個高手博弈時。

你來我往絞殺成一團,眼看放下最後一個子便可以合圍了,結果一摸,沒子了,而對方還剩一顆。

這畫面,想想就不太美。

這副圍棋是幾十年前小師妹送給自己的別行之物,棋子可是不好找。

要是隨隨便便找顆黑子填進去,感覺有些膈應;若是為了公平去掉一顆白子,似乎又好像哪裡有些沒對。

哎呀,可是要大傷腦筋了。

無瑕子正在為一顆黑棋子頭痛時,一旁的未明不開眼的問道了:“師父。人常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但是我見天龍教之人與常人也並無多大差異,他們到底做了什麼事,讓中原武林視其為大敵?”

聽到了未明的話,無瑕子也放下了一顆棋子的執念,他捋著長鬚說道:“未明兒,我來問問你。人與人之間,最大的差別是什麼?”

“最大的差別?”未明想了一下,回答道:“應該是天資不同吧。”

無瑕子微微笑了一下後,對著未明指了指他的胸膛,說道:“人與人最大的差別,是人心。”

“哦。”未明一聽,覺得師父講的,也有些道理。

“我逍遙谷,循的是老莊那一派,可以歸屬到道家之中。

按理說,你們弟子三人也應該有個道號,只是為師年紀大了後,有些懈怠了。

日後若不想繼掌門之位,願意改就改,不想改就算了。”無瑕子對著未明說道,“我中原門派,歸根結底,大致分為佛門、道家和江湖流派。”

“嗯,這些弟子都知曉。”未明不知道無瑕子為什麼突然為他提起這些事來。

管他佛門,道家,還是江湖流派,打架厲害才是真正的大門派。

無瑕子又說道:“也不提佛門,道家,就是尋常百姓家中,也有一方一俗。

這裡信龍王,那家拜土地,有供奉觀音的,有祭拜媽祖的。”

未明又點了點頭,他還是不明白師父想說什麼。

“如果突然來了一幫人,說你們信的神仙都是假的,只有他們家的那一位神仙才是真的。”無瑕子對著未明很認真的說道,“而且倘若你不肯信他的神仙,便可能有殺身之禍。”

“一位神仙?”未明不解的說道:“是玉皇大帝嗎?”

無瑕子又搖了搖頭,說道:“不是。”

隨後,無瑕子接著說道:“天龍教信的,就是這一位真神,且不管它叫什麼,反正他們認為,普天之下,所有人都只能信奉它一位真神。

天龍教盤踞在西域,那處原本蠻荒,現在透過天龍教十幾年來的散佈,百姓皆只信此一神。我就問你,天龍教若是到了中原,要求所有人只信它的那一位神仙,會如何?”

繞了這麼一大圈,未明終於聽明白了,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天龍教和中原人呈水火不容之勢。

這就好像是一個集市上,大家做買賣和和氣氣的,賣什麼的都有,突然有一個人衝過來,把所有的店鋪都給砸了,整個集市只准賣他們家的白麵饃饃。

想通了這一些事,未明很肯定的對著無瑕子說道:“天龍教會被中原人團起來給活活打死的。”

無瑕子點著頭說道:“知曉了這些便是好。

很多武林門派只講天龍教是魔教,卻又說不上他們做了什麼惡事,這樣講來講去,底下的弟子便是湖塗了,只知曉天龍教是我中原大敵。

這般做法看似讓中原弟子同仇敵愾,可殊不知當他們接觸到天龍教,發現天龍教的人非奸邪之輩時,那心性難免有些動搖,甚至可能被天龍教拉攏。”

“啊?”未明聽到無瑕子的話後,大吃了一驚,說道:“師父,原來天龍教的人都是壞人的事是假的啊?!”

無瑕子嘆息著說道:“人吃五穀,生百情,市井之中也不乏仗義之輩,名門大派裡也出過大奸大惡之人,更何況是天龍教這種大教,怎麼可能人人皆惡。”

“哦。”未明喃喃的自言自語道,“我說,那女的怎麼看都不像是壞人啊。”

此時的未明腦子裡浮現出了夜叉的身影。

話說這樣明豔、嫵媚又動人的女子,對未明這樣的小年輕人吸引力可不小。

“啊!”未明慘叫一聲後雙手抱著頭,只見他頭上隆起了一個大包。

只見無瑕子拿著扇子怒氣衝衝地對著未明說道:“你要是敢學你師叔加入天龍教,我就把你踢出師門!”

未明一聽,心中大恐,連忙回道:“弟子不敢,弟子不敢。”

“哼。”無瑕子衣袖一揮說道:“這世間一切事雖不能用單純的正邪二分。

既然被稱作魔教,就算是天龍教中有些個好人,天龍教也有它作惡多端之處,光是這個不信教便殺人這點,就是大惡。

更何況說,魔教之人作惡遠多於正道中人,這也是事實。”

無瑕子停了一下後,決定還是對未明講一講最近天龍教在西域做的事。

對於未明這個弟子,無瑕子很看好他的潛力,所以也極怕他因為心性不穩,走向邪路。

“西域原本也有多教派,有中原人傳過去的,有吐蕃那邊傳去的,還有北草遊牧部帶過去的,更不提原本就有的一些教派,比如說拜火教。”無瑕子對著未明講到,“但是天龍教才用十來年,便是將西域諸教一一所滅,用的法子就是但凡不信天龍教者,無論男女老幼,皆殺。”

“啊?”今天一天,未明吃驚的次數可不少,這翻來覆去的反轉,他的腦子都快成漿湖了。

好不容易才消化掉這險些讓大腦超載的資訊後,未明抱著頭苦著問道:“師父,只不過是信的神仙不同罷了,我們沒必要和天龍教殺的你死我活吧。

就沒有一個辦法能讓大家和平相處麼?”

這次,又輪到無瑕子嘆氣了,他說道:“你這話在十五年前,或是十年前,許還有辦法,當下,再無可能。”

“為什麼?”未明不解的問道。

“此事你不必知曉太多。”無瑕子捋著長鬚說道,“這十多來年,冤冤相報,糾纏結怨,天龍教和中原武林是好不了了,就算是天王回來,也是有心無力啦。”

未明似乎好像聽到了一個不得了的事,他還想打破砂鍋問到底,結果無瑕子眼睛一瞪,說道:“好了,別問了。”

無瑕子此時像極了那些熊孩子的爸媽頭痛的樣子。

對那些求知慾望極為強烈的毛孩子,一個問題能給你引申出十個問題,十個問題能給你變成一百個,最後總會超出你的知識能力範圍,與其對他們多費口舌,不如轉移一下注意力來的輕鬆。

“未明兒。”無瑕子對著未明說道,“忘憂谷中有天龍教之人,切不可外傳。

外面那些俗人與忘憂七賢可不同,他們可不會站在這裡聽你好好解釋,一旦知曉有天龍教徒在忘憂谷,必然會糾結一大群人殺過去,鬧來鬧去太麻煩。”

未明深以為然,點著頭說道:“師父,弟子知曉了。”

此時,無瑕子突然神色一肅,對著未明吩咐道:“未明兒,你來這邊彈上一曲,為師要去給小花唱歌去了。”

隨後,伴隨著悠揚的琴聲,一隻奇怪的歌響了起來:

“一~朵~小~花~,一~~朵~~小~~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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