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麗已經走了,谷月軒之所以叫出樹林裡的人,主要是事情還沒完。

十三雁匪,在這裡躺著的有四人,谷月軒下手極有分寸,這四人皆被內力擊暈,重創倒地,但是一時三刻還死不了。

樹林裡有四俱屍首,頸部皆遭到重創,一招斃命,這是黃小石殺的。

還有五個在村外堵路的雁匪,早已被谷月軒放倒。

這躺了一地的通緝犯,全都是有賞格的。

谷月軒不佔別人便宜,他提出要三人共分這些賞錢。

黃小石對著兩人擺了擺手,他說道:“多謝兩位看得起我。只是,你們也知道,我們神農百草門只是一個擺地攤做買賣的。我實在不願意多惹事上身,兩位願為我多擔待擔待,黃某人在此便是感謝再三。”

聽到黃小石的話,谷月軒和未明相互看了一眼。

黃小石的話是很有道理,他是一個生意人,惹了太多的事後,多多少少對買賣會有影響。

想到這裡,谷月軒將手一拱,他對著黃小石說道:“黃兄弟如此高義,谷某佩服得緊。若是日後相遇,再請你喝上一杯。”

未明也連忙作禮道謝,他可是知道,要不是這位黃小石,說不定就如齊麗所說,自己可能就被匪人給亂刀砍死了。

在最危急的關頭,黃小石在樹林裡連殺數人,還吹口哨吸引仇霸的注意力,這才拖延了時間。

“救命之恩,他日必將報答。”未明對著黃小石認認真真地說道。

“不客氣。神農百草門的分門就在洛陽,來日方長,你們空了來找我喝酒。”未明不在意地對著兩人揮了揮手,他說道:“我現在滿身是血,不方便見旁人。勞駕兩位幫我瞞著點,我找個地方去洗洗。”

再次作禮後,黃小石消失在樹林裡。

不是黃小石不想多說話,而是黃小石不敢多說話,這可是極為重要的劇情節點,黃小石害怕自己一個扇翅,把整個劇情給刮跑了。

黃小石退到森林後,又順著河流往下走了幾里路,走到了一個無人之處,這才解下衣服清洗身子。

用沙子快將面板搓紅了,黃小石這才把身上沾著的血給洗下來,可惜衣服廢了。

衣物上的血跡是最難清洗掉的,尤其是還沒有化學制劑的這個時代,而穿著這身血衣回去也不妥當。

黃小石索性衣服不要了,他把外褲脫下來,中間的褲襠撕開,再把褲腳扯掉一截,把褲子倒著穿進去,成了一個模樣有一些怪的露臍半身衣。

黃小石下身還穿著一條到大腿的裘褲,他穿著裘褲在河邊滾了幾圈,讓滿身沾上泥水,然後等衣褲晾乾了後,看上去也沒有多奇怪了。

這年頭,衣不蔽體的人多得是。

等黃小石再次回到村裡時,村裡已經恢復了原本的熱鬧,他一打聽,說縣城的捕頭帶著一隊捕快過來,把雁匪無論死活全帶走了。

大名鼎鼎的陝北十三雁居然一下就被剿滅了個乾淨,這對老百姓而言簡直是一個拍手稱快的天大喜訊,大家都在稱讚,逍遙谷的谷月軒好生厲害,單槍匹馬一挑十三。

黃小石在早餐店那裡找到了兩個正在悠閒喝茶的門人。

雁匪來了後黃小石就失蹤了,這兩個門人沒有顧黃小石,獨自帶著錢財和貨物逃散了去,等看到官府的人來了後才又返回來。

至於黃小石的安危,兩人壓根就沒擔心過。這兩個都是從蜀中過來的老人,知道石爺的本事,他不去找雁匪的麻煩,就算是謝天謝地了。

看到黃小石滿身是泥,衣服也沒了,穿得怪模怪樣的,身上還有一股澹澹地血腥味,兩個門人半句話沒搭,立馬結賬,跟著黃小石回到了洛陽城裡。

……

就在剛才,谷月軒回到村子裡,他拍開村民的門,然後叫上一群壯男,帶著繩索扁擔,把幾個被他重傷至暈的雁匪一併起了,還有樹林裡的四俱死屍。

十三雁匪被擺在一起,排得是整整齊齊。

隨後,一個善騎術的村民騎著騾子去洛陽城裡去報官,不多時,一隊捕快來到了村子裡。

帶頭的捕頭沒有佩刀,而是提了一根蟠龍長棍,臉上更是戴著一張白鐵面具。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六扇門神捕,【鐵面無私】史剛。

一聽到陝北十三雁匪出現在洛陽城外,史剛點著手下心急火燎地趕了過來,等他看到在地上躺成一排的雁匪,又將匪首仇霸驗明正身後,頓時大喜,連聲叫好。

史剛起身後,對著谷月軒作禮說道:“這位義士,可隨我到洛陽城一起領取這眾匪賞銀,也算是去做個見證。”

朝廷要求協助辦桉,谷月軒自然不會推脫,他拉著未明一併要去。

未明力小,掙脫不得,這賞錢可是不要也得要了。

史剛點了幾家驢車,把幾俱死屍和動彈不得的匪人丟在車上,其他包括仇霸在內還能行走的雁匪則鐵索加身,穿成一串,一併鎖到城裡大牢去了。

……

“哇,發財啦!”

未明現在眼睛成了兩個銅板狀,而且還冒著星星。他沒想到做俠客竟然這麼賺錢。

未明跟著谷月軒到了衙門,在驗明匪人的正身後,知道這兩人都是有本事的主,再加上有史剛在旁,小吏沒有半分拖延,火速結桉。

很快,差役就取來了十三雁匪的賞格,一共是三十兩銀子。

堂堂十三雁匪,就只值三十兩銀子,仇霸要是得知,怕是感動得想要哭。

沒辦法,朝廷能拿出這三十兩銀子,還是因為雁匪肇事太廣,各地都有追賞,這三兩五兩的湊起來,竟然還有了三十兩之數。

這三十兩銀子,谷月軒執意要與未明共分,未明堅決不同意。

兩個人拉拉扯扯了半天,最後好說歹說,未明才靦腆的拿了十兩銀子。

這十兩銀子,相當於一萬錢,未明長了這麼大都沒見到過這麼多錢。

見到未明這副模樣,谷月軒不由得笑著點了點頭。

君子並非不愛財,只是取之有道。

未明要是拿了銀子,若是依然顯得不鹹不澹,只能說未明對錢財沒興趣。能壓制住自身的強烈慾望,這才能叫“義”。

眼前這少年,只見他身著破衣,隨行無長物,既沒有門派,又不會武功,但卻是佔了俠和義。這“俠義”二字,得一已屬不易,沒想到這少年竟然能俠義雙全。

谷月軒對未明起了交接之心,此時日頭已經偏西,兩人從早忙到現在,水米未進,於是谷月軒拉著未明找了一個酒店,說要請他喝酒。

谷月軒如果說是請吃飯,未明可能還要矜持一下,但是說到喝酒,未明雖然年齡不大,可是一條老酒蟲。

兩人有說有笑的走到一家酒店,谷月軒拿了賞銀的大頭,自然是他來請客。

不一會,幾道涼熱葷素被店小二端上了桌,未明和谷月軒客氣了兩下後,端起快子就直奔肉去。

說起來,在未明的記憶裡,吃肉的次數真是寥寥可數。

等到溫酒端上來時,半卓的菜都進了未明的肚子,他見到酒來了,正是口渴,伸手倒了一碗就仰頭幹下,谷月軒看著未明豪爽無雙的模樣,也是微微點頭一笑,給自己也倒了一碗。

谷月軒將酒端到嘴前,突然臉色一變,對著未明喝道:“這酒有毒!”

未明還沒反應過來,但是酒已下肚,谷月軒站起身正準備為他點穴催吐,結果只覺得身上一寒,谷月軒閃身一躲,他坐下板凳被一道凌空擊下的掌風拍成了一堆碎木片。

“哼,貪嘴的小子,找死的毒藥也要搶著吃。”一聲低沉的不滿聲響起,一個黑衣人從房樑上跳下。

以谷月軒的修為,竟然不知道此人是什麼時候來到房梁之上,更不知道他在房樑上躲藏了多久,然而看到他的樣子時,谷月軒吃驚地喊了一聲:“師叔?”

“小雞仔終於出窩了。”黑衣人沉聲冷笑道,“我要你們一隻一隻死在我手裡。”

這時候未明已經毒性發作,正倒在地上滿地打滾。

谷月軒看了一眼未明,他對著黑衣人說道:“玄冥子師叔,你我平生不過是第二次見面,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何痛下如此毒手?”

“哼。但凡無瑕子所喜愛的,我都要統統毀掉。”玄冥子對著谷月軒陰仄仄的說道:“就先從你這個他最愛的大弟子開始吧。”

玄冥子手一伸,一團黑氣被他捏在手裡。

面對生平第一強敵,谷月軒提起了一百十二分地小心。

就在這時候,只聽到門外傳來一道不滿聲。

“什麼時候,我洛陽城成了你等想來便能來的地方了?”

隨著這一聲話未落地,一陣無形的威壓從門外傳來。

背後受此威壓,玄冥子不得不側讓一步,調轉了站姿,讓自己腹背受敵變成了左右接敵。

只見門外徐徐走進一位錦衣男人,隨著他的步入,酒店裡的桌椅碗快似乎都在微微顫抖。

這就是河洛大俠江天雄。

玄冥子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谷月軒後,轉過頭對著江天雄說道:“今天我賣你一個面子,這小子的性命我隔日再來取。”

說完,玄冥子跳上房梁,破頂而出,眨眼間就不見蹤影了。

什麼叫老江湖?

老江湖就是該熘的時候絕不拉稀擺帶(拖泥帶水)。

看著玄冥子逃之夭夭,江天雄將身上的罡氣一撤,剛才那股如同泰山壓頂一般的威壓瞬間消失的無影無終,眼前之人,只不過是一個雍容華貴的老者。

也算是谷月軒運氣好,江天雄恰巧從酒店外路過,他感知到了酒店內有一股極為強大的內力。

在城裡當街爆內力,那就是要動手的前兆。

洛陽城是他江天雄的大本營,什麼時候敢有人在這裡動手了。

於是,江天雄強力介入勸架,果不其然勸退了玄冥子。

江天雄將內力撤下後,谷月軒這才感覺到如同虛脫一般的輕鬆。

好強的內力!

這便是天下絕學之一的天罡無極功。

記得師父提過,當今天下超一流高手不過雙手之數,江天雄便是其中之一。

“多謝江大俠出手相助。”谷月軒對著江天雄作了一個謝禮。

“閣下好生面熟,你是?”江天雄對著谷月軒問道。

“弟子逍遙谷,谷月軒。”谷月軒恭敬地回道。

“哦。”江天雄恍然大悟,他說道:“你與瑜兒同歲,我在十年前見過你一次。”

十年前,江天雄四十歲生辰宴時,無瑕子帶著兩個徒弟去吃席,那年穀月軒九歲,荊棘六歲。

那次酒席無瑕子不是去白吃的,他是去把河洛武林之首的重任交給江天雄。

那時,江天雄年僅四十,正是當打之年,而無瑕子已是年過七旬,垂垂老矣。

那次壽宴之後,河洛大俠之名便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江天雄步入人生的巔峰。

“真快啊,這就十年了。”江天雄看著谷月軒,嘆息著說道。

“江大俠,還有一事懇請幫忙。”谷月軒退讓了兩步後,指著地上正在打滾的未明說道:“我朋友剛才誤喝了毒酒,不知江大俠是否能用內力將此毒逼出?”

江天雄快速幾步上前,他蹲下手伸出兩隻在未明的脖子上一摸,臉色一變。

江天雄起身後對著谷月軒說道:“江某人對醫術並不太懂,此毒極為精妙,不是我等能解。你師父無事不精通,我來用內力封住他的心脈,你趕緊揹著他回谷吧。”

說完,江天雄出手點住了未明身上幾道穴位,而谷月軒對著江天雄作了一個大禮後,往桌子上丟下一錠大銀子,抄起未明背上,出門之後朝著城外狂奔而去。

“唉,長江後浪推前浪,一入江湖歲月催啊。”江天雄看著離去的谷月軒二人,捋著長鬚感嘆著說道。

說罷,江天雄重新坐回到了自家的轎子裡,兩個轎伕抬著江天雄朝著江府大宅走去。

坐在轎中,江天雄閉目調息。

這是十來年江天雄第一次準備出手。

剛才那黑衣人值得江天雄全力一擊,江天雄已經將內力催到了極致,若不是顧忌這一拳下去可能動靜太大,對方又主動退去,此事後果如何還真未知未料。

回想起剛才那一瞬的熱血,江天雄胸膛起伏不已。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我,還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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