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在沒有火燭的星夜，方雲華依然能清楚地看到地上的腳印。
前方這個黑衣男子顯然是非常熟悉洛陽城，他帶著方雲華不斷地彎彎繞繞。
當然了，方雲華表示非常澹定，這畢竟是洛陽城，再加上自己的身手，前方就算是有埋伏和陷阱，他也能輕鬆殺出。
再說了，有埋伏和陷阱，難道他方雲華會不知道？
終於，方雲華在一個廢舊的破屋前停了下來。
方雲華跟蹤到了破屋之前，在門口猶豫了一下後，一咬牙埋頭衝進了屋子內。
屋裡的黑衣男子已經等待多時，待到方雲華進了屋後，那個黑衣男子轉過身來，對著方雲華冷冷地說了幾個字：“奇變偶不變。”
果然是這句！
方雲華他忍住心中的波瀾，澹澹地回了一句：“符號看象限。”
那黑衣男子突然擺出一個奇怪的姿勢，大喝一聲：“天王蓋地虎！”
方雲華不甘示弱的回道：“寶塔鎮河妖。”
“宮廷玉液酒。”
“一百八一杯。”
“效果怎麼樣？”
“聽我給你吹。”
“BJ歡迎你，為你開天闢地，流動中的魅力充滿著朝氣……”
“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啊！”
破舊的黑屋子裡，兩個人胡言亂語一樣說著這種不著邊調的話，過了一會後更是高聲唱了起來。
突然，兩人停下了動作和言語，一同望向了對方。
隨後，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老鄉啊！”
“兄弟啊！”
兩個異鄉人終相遇。
正是應了那句：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黑衣男子對著方雲華說道：“神農百草門，黃小石。”
方雲華鬆開黃小石的手後，說道：“武當派，方雲華。”
“兄弟，你遇到了其他穿越者沒有？”
“就你一個。你呢？”
“俺也一樣。”
“你來幾年了？”
“我來六年了。”
“我剛來三年。”
這件事情證實了一個黃小石之前的猜想，玩家也許不止他一個人。
真的是無比的巧合，今天黃小石和另外一個叫“方雲華”的玩家相遇了。
也許只有這兩名玩家被投放到遊戲中；也許還有其他玩家，只是大家還沒相遇；也許，其他的玩家因為各種原因已經死亡了。
當然了，樂觀地想，也許還有其他可能，比如說很多玩家沒有選擇練武進入江湖武林，而是選擇了另外一種生活方式。
打打殺殺，這不過是這個世界的一小部分，除非被逼急了，或許真沒有多少人喜歡這種在刀口上過日子的生活。
雖然黃小石覺得自己不能沉迷於遊戲中，得想方設法回到現實世界。
但是對很多人而言，重生之後身在哪裡關係並不大，好好享受當下才是正道。
“兄弟，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方雲華對著黃小石問道。
黃小石對著方雲華說道：“剛才我注意到，你們武當派的人物等級有些奇怪，你的等級比掌門還高了幾級，而你們那些同輩師兄弟，比你低了足足有十多級。
再說了，剛才你出了那一劍，想認不出你都不行啊。”
“嗨。”聽到黃小石的話，方雲華終於知道自己是哪裡暴露了。確實，黃小石說的這些問題，只有玩家才會注意到。
“老鄉，你在哪裡高就啊？”方雲華對著黃小石不經意地問道。
“我？”黃小石幽幽嘆了一口氣後，說道：“擺地攤，賣藥。”
“你們門派沒武功嗎？”方雲華對著黃小石問道。
“有啊。”一提到武功，黃小石就有氣無力，他說道：“什麼狗屁內功，練滿了也有13級。倒是你挺不錯的，一出生就在大門派裡。”
黃小石這話一說，方雲華並沒有接下去。
兩人沉默了一會後，還是黃小石先打破了尷尬，他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既然接上頭了，以後有空多多聯絡。”
“好。”方雲華也點了點頭，他是藉口拉屎出來的，確實不能耽擱太久了。
隨後，兩人又偷偷走出了小屋，揮手告別後，轉身鑽進了不同的巷子裡。
此時黃小石的心中並沒有他臉上的笑容那麼溫暖。
黃小石已經很明確的說自己缺內功心法了，方雲華並沒有接茬。
或許是方雲華對黃小石還不夠信任。
或許是方雲華還遵守著本門派的功夫不得外傳的規矩。
或許，是方雲華佔著強勢地位，不願意喪失自己的優勢。
其實這很正常，都說同行是冤家，玩家的競爭對手只有玩家。
既然你做初一，那麼就別怪我做十五。
黃小石幽幽又嘆了一口氣，不知道為啥，現在黃小石心中的失落感遠遠超過之前的興奮勁。
如此一對比，黃小石發現能遇到鞏光傑，真的是自己的福氣。
就這樣，兩個原本應該親密無間的戰友，因為第一次見面時不夠坦誠，錯失了最好的機會，以後無論如何親密，都只不過是貌合神離。
回到房間裡，黃小石仔細覆盤這漫長的一天，他發現了一個問題，方雲華似乎對這個世界並不瞭解，他用的詞是“穿越者”，而不是“玩家”。
都說君子曉以義，小人曉以利。
既然老鄉的身份無法建立起同盟的關係，那麼就得想點別的方法。
黃小石雖然武力方面目前還欠缺了一點，但是他也有他的優勢啊。
資訊時代什麼最重要？當然是資訊咯。
當然了，無論身處什麼時代，資訊都是具有極高的價值。
可以說，如果方雲華恰好不知道這原本的劇情的話，黃小石腦子裡的資料，怕就得值大價錢了。
第二天一早，黃小石揹著一個藥揹簍就出門去了。
“賣藥啦，賣藥咯。”
黃小石一邊吆喝著，一邊來來回回就在武當派所住宿的客棧那條街上晃悠。
黃小石吆喝好半天后，客棧二樓臨街的窗戶推開了，一個人將身子探出窗戶外對著下面喊道：“嗨，賣藥的，你那裡有什麼藥？”
黃小石抬頭一看，正好看到方雲華，他咧嘴一笑後大聲回道：“啥藥都有，價格公道，包吃包好。”
……
客棧的房間裡。
“師兄，你買藥幹嘛啊。”一個華山派女弟子嬌滴滴的說道。
“聽說洛陽城的神農百草門丹藥好，咱們武當原本也在製藥，可以買點藥回去參詳參詳。”方雲華對著師妹耐心地解釋道。
黃小石進入客棧的房間後，把揹簍放在地上，從揹簍裡拿出各種成藥擺在桌子上，然後熱情地開始對著方雲華講解起來。
聽了一會後，纏著方雲華的小師妹覺得太無聊了，於是轉身出房去了。
隨後，方雲華幾步走過去關上房門，在確認隔牆無耳之後，黃小石和方雲華進行了第二次接頭密探。
這次，黃小石放出來的全部是乾貨，而方雲華聽得是一頭霧水。
“你講了半天這個大俠小蝦米的故事，到底是想說個啥？”方雲華覺得這黃小石一大早就來聯絡自己，必然應該是有重要事情要說，結果囉裡囉嗦講了半天武俠故事。
行俠仗義的事情，我自己乾的還少了嗎？還用聽別人講故事。
看到方雲華有點不耐煩了，黃小石神秘地一笑後，對著方雲華說道：“我有十足的證據可以證明，這個小蝦米和我們一樣，都是穿越者。”
這句話裡，黃小石用詞是“穿越者”，他刻意抹去了“玩家”。
不管方雲華有沒有意識到現在他們所處的是一個遊戲異界，但是黃小石不準備主動提起。
原因很簡單。
一旦黃小石說出“玩家”這個詞，那麼必然就會引申出另外幾個問題。
“你咋知道這是個遊戲的？”
“你是不是知道遊戲劇情是啥？”
“這遊戲裡的爽點在哪裡？咋才能弄到手？”
這越解釋引出來的問題就越多。
有一些情報不是說不能共享，而是很多玩意根本就沒有頭緒，要是由著性子胡來，到底會引起什麼樣的變動，鬼才知道。
世間萬事都是有因果關係的，別為了撿一個芝麻，丟掉了西瓜。
除非，能夠弄到超一流的內功心法，這才有足夠的分量出手擾亂劇情。
而對黃小石而言，真正最佳的辦法不是強行扭瓜，而是順藤摸瓜。
透過長線佈局，水到渠成地拿到想要的東西。
這個過程，耐心是最重要的，機遇和火候缺一不可，若是心急，極有可能雞飛蛋打。
多的不說，換成旁人，那天就不會放天山派的阿忠走。
當然了，黃小石不提這是遊戲，方雲華也沒有問。
至於為什麼會有玩家特權，黃小石覺得，大概方雲華自己已經用網文裡常有的“穿越系統流”給腦補上了吧。
果然，黃小石在說出小蝦米是穿越者後，方雲華也是來了精神。
小蝦米之名，方雲華自然也是聽說過。
只不過方雲華一直把小蝦米的事蹟當做武俠故事來聽，他完全沒去關注過這背後隱藏的資訊。
畢竟，方雲華穿越過來之前也不是什麼多麼愛動腦子的人。
方雲華驚奇地對著黃小石問道：“你怎麼是知道的？”
黃小石突然換用閩南語唸了三個字，然後他切換過來對著方雲華說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嗎？我是用我們那邊的方言在說‘野球拳’。
其實，在我們家鄉的方言裡，野球拳就是猜拳的意思。”
“啊？”方雲華這才真正的驚訝到了。
黃小石認真的說道：“小蝦米剛開始的時候也不是無敵的，他四處拜師都沒人肯收他，於是他就用一套王八拳打天下。
可能有人笑他用的是什麼拳法，他實在不好意思說是‘王八拳’，於是想到家鄉的方言中的一個詞，直接回了一句‘野球拳’，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其實，野球拳就是小孩子過家家猜拳的意思。
只是沒想到，小蝦米真的把野球拳給練出來了，就這樣，野球拳光明正大地成了一種拳法的名稱。”
“原來是這樣。”方雲華聽到黃小石的講解後，終於懂了小蝦米的奇異人生。
黃小石接著說道：“所以知道小蝦米的真實身份後，我們不妨再推測一下，這個聖堂天國是什麼地方？”
沉默了一秒後，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道：“老家！”
兩人發現大家竟然如此默契時，也是一同哈哈大笑起來。
“所以，事分兩步走。”黃小石對著方雲華說道：“第一步，找到聖堂鑰匙，第二步，開啟聖堂之門回家。”
“真是好簡單的兩步啊！”方雲華不由地吐槽道。
自從穿越過來後，方雲華是第一次不需要保持人設，可以如此輕鬆的和人聊天講話。
“所以呢，我們就要儘量收集關於聖堂鑰匙的訊息，有什麼事情就見個面，或者是寫信也行。”黃小石對著方雲華說道。
“寫信？”方雲華一下腦子沒有轉過彎來。
寫信安全嗎？分分鐘被人看光了好不好。
“哎，用拼音寫。”黃小石對著方雲華這個方腦殼好氣的說道。
“哦，對對對，用拼音寫。”方雲華突然想來了還有拼音這種超級殺器，這個世界怕也就只有穿越者能看懂了。
就這樣，兩個人又短暫地交流了一番後，就再次分開了。
黃小石隨手撿了幾個最貴的丹藥給方雲華，他也不需要作說明，丹藥如何怎麼使用以及療效如何，方雲華自己會看。
然後黃小石又讓方雲華掏一小塊碎銀子給自己，隨後，黃小石對著方雲華千拜萬謝，退出了房門。
一出房門，黃小石揹著揹簍吹著口哨，拋著銀子下樓去了。
黃小石就是要讓別人都看到自己狠狠地“宰”了方雲華一筆，他甚至想好了以後該找什麼理由和方雲華接觸。
畢竟從人設來講，神農百草門的黃小石和武當派的方雲華，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沒道理會碰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但是現在的話，黃小石想到了一個絕妙的理由。
黃小石並不是什麼雛鳥，對於男女之事，他的經驗比絕大多數人都要豐富。
畢竟像他這樣的高質量男性，想要夜夜歡歌的話，一年366天，天天晚上都得不到休息。
或是正因為這方面的原因，加上熬夜玩遊戲太狠，黃小石才突然就穿越到了這裡。
來到客棧後，到進入方雲華房間這麼短短几步路，黃小石只是隨意看了幾眼，就看出至少有兩個武當派女弟子與方雲華有染。
所以，這正好是一個兩人以後常聯絡的好藉口：
“啊，這個武當派的方少俠啊。
你也知道，他溫柔又強大，瀟灑又多金，很受女人歡迎的。
於是那天方少俠問我，有沒有那種藥，你懂的。”
嗯，這種理由強大又合理。
……
返回門裡後，黃小石終於解下了重負，他倒在床上，準備再睡一個回籠覺。
結果閉上眼睛還沒多久，黃小石被一陣敲門聲給弄醒了。
打著哈欠揉著眼睛的黃小石開啟臥室房門，門外來客竟然是地下賭場的老闆，孫鉤子。
“黃門主。”孫鉤子對著黃小石點頭哈腰地說道，“麻煩你跟我去那邊走一趟，好把你昨天贏的銀子過給您。”
喲。
不是孫鉤子一提醒，黃小石都差點忘記了昨天在地下賭場他還贏了一大筆銀子，足足有800兩。
雖然黃小石並不愛財，但是這筆鉅款真是不要白不要。再說了，黃小石要是推說不要這錢，反而會引起各種猜忌和懷疑。
想到了這裡，黃小石立即切換出一個喜上眉梢的笑臉，他樂滋滋地對著孫鉤子說道：“好好好，馬上就來。”
只見他跳回床邊上，先將兩隻腳往地上的鞋子裡一塞，一拉，再拿起蓋在床上的外套往身上一籠，作出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跟著孫鉤子就出門去了。
到了地下賭場的外屋，只見地道的門是開啟著的，孫鉤子對著黃小石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黃小石客氣地一笑，對著孫鉤子反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這會孫鉤子沒有客氣，帶頭先下去了。
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樓梯，黃小石才不敢走在前面。
萬一前面佈置著機關或是埋伏，或是更簡單，孫鉤子想自己從背後動手怎麼辦。
這可是800兩銀子，足夠讓任何人暴起殺心。
鼕鼕鼕鼕。
孫鉤子的腳步非常的平穩，聽著他的腳步聲從下面傳來，黃小石才跟了上去。
黃小石安心跟著孫鉤子下到地下賭場，沒料想到，賭場中早有幾個人在等著他的到來。
黃小石抬頭一看，夜叉和吃喝嫖賭四人都在地下賭場中等待已久，於是他拉起臉上的微笑，對著那幾人點頭說道：“大家好，我叫黃小石。”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