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師父有命,那楊戩和姚遠也只能再跑一趟,藉著十巫之名去收取楚地的銅器。
因為一次求雨,一次祈晴,現在巫戩在荊楚的威望是真的沒得說,即便是已經很久沒有再義診,依然有不少來求取藥物的土人。
無奈之下,楊戩只得用她那歪歪扭扭的字跡,將姚遠說的草藥統統都記了下來,然後傳給了那十巫,要他們帶著弟子勤加學習。
她不想傳給巫師也沒有辦法,因為只有部族的頭人們才認得字,而認得字的人中又絕大多數只認識楚字,不認得金文,所以除了巫師外,還真沒有多少人認得。
他們一邊行醫一邊收物資,最後終於來到了大冶的銅綠山,用食物、藥材、鹽和陶器換了一大車的銅礦石。此時已經離九月沒幾天了。
在前往玉虛宮前,楊戩和姚遠終於見到了那位“三聖”之一的神農氏。
對這位“火雲宮三聖”之一的神農氏,姚遠是充滿了好奇。
畢竟是以凡人之軀而嘗百草還活得好好的神人,還發明瞭未耜(三人耕地農具)、治麻為布、削木為弓,這不得上前去要份簽名?
身為一名“炎黃子孫”,見到神農氏“納頭便拜”一點都不丟人,反而理所應當。
炎帝大人,我是你粉絲啊!
“汪!”
當神農氏坐著火雲宮的七香車來到荊蠻,才剛剛落地,便見到一隻白色的大狗子從遠處衝了過來。
一左一右侍立著的泰伯與仲雍兩人見狀,連忙揮起了手上的戈,想要將這狗子趕走。
神農氏只是澹澹了看了一眼姚遠後,便喝止了二人。
“不妨事,智慧心與歡喜心俱在,當不是傷人之犬。”
泰伯與仲雍相視片刻,但沒有一個人讓開的。
不過那白犬卻也聰明,居然跑到車前七八步遠後便用後足立了起來,向神農氏作揖,態度很是恭謹。
泰伯頓時放鬆了下來:“地皇威名,便是百獸也敬服...”
神農反倒有些詫異了:“那是軒轅的本事,我哪有這般神通...看來這犬頗通人性...”
正說著,負責迎接的“巫戩”也大步流星地趕了過來。
因為要在荊蠻人面前裝穩重,所以她可不敢和姚遠一樣亂跑,只能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孝天犬,你又亂跑!”
她先是斥怪了姚遠一句,隨後也站直,向炎帝行禮。
“在下玉泉山金霞洞門徒楊戩,不知聖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如果她平時和自己說話也能這麼有禮貌的話,姚遠會非常高興的。
那神農氏微微一笑:“楊戩...我聽說過你,玉鼎真人果然有個好徒弟啊!”
“不敢不敢!”
幻形之下的小姑娘眉開眼笑,但表面上的“巫戩”卻依然一副侃然正色的樣子。
“不知聖人位臨,到底所為何事?恩師也沒有講明,倒叫小道唐突了...”
“是我自己要來的,聽說你在南方治病用藥頗有成效,我見獵心喜,便要來看看...”
正說間,那神農氏便從車上邁了下來。
姚遠抬頭望去,只見那神農氏神態端莊,身材極為結實,顯得孔武有力,而其頭上所戴的牛角發冠也是充滿了一種野性的力量感,讓人望而生畏。
不過姚遠關注的不是這些,而是他的上半身。
和中華大地上的人一樣,神農氏身上只披了一件麻布外套,胸膛之類的地方都是裸露在外的,所以姚遠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的上半身。
原來傳言中神農氏能夠看到自己的內臟五腑,居然是真的!
雖然臉和四肢與普通人相同,但神農氏脖子以下的軀幹部分,其面板都是一種半透明的粉色,就好像海中那些半透明的水母一樣,內臟在其中就好像普通人手背上的血管一樣,隱隱可見。
姚遠以前一直在納悶,人的面板除了半透明的角質層外,裡面明明還有真皮層和眾多皮下組織,這神農氏到底是如何看到自己內臟的,現在他終於見識到了。
這應該屬於某種異變吧?就好像有的人胳膊特別長,有些人耳垂大到能垂肩,還有的人眼睛中有重童一樣。
楊戩見聖人讚許了自己的所作所為,難免多看了自家狗子一眼。
“在聖人面前耍這等手段,是晚輩賣弄了。”她老老實實地說。
神農輕輕搖頭:“談何賣弄,為仁之事,勿讓於師,更何況我也有不知道的東西...比如那‘板藍根’是何許物事?可否拿來一觀?”
見聖人問,楊戩便趕緊將那板藍根草藥取了過來。
神農一見便將它認了出來:“原來是靛青根,我只道這東西可殺蟲,便以為它也有毒呢,沒想到反而是清熱解毒、預防風寒之物...你是如何得知它可防風寒的?”
見聖人問自己,楊戩也只能看向了自家的狗子。
姚遠張口就來:“我是從《神農本草經》上看來的。”
“神...”
話還沒出口,楊戩就狠狠地瞪了姚遠一眼。
什麼《神農本草經》啊?神農不就在我面前問著呢嗎?
這狗子太壞了,差點就讓我出醜!
“神...是我的狗...”楊戩連忙改口,“它得了風寒,然後自己去找了板藍根吃了,我方得知那東西可治風寒。”
“原來如此。”神農氏也沒有懷疑。
對古人來說,不知道病怎麼治時,看野獸如何治這種病的也不失為一法。
比如大名鼎鼎的雲南白藥,還有止血藥三七,健胃消食的草珊瑚,都是人發現野獸會在受傷/吃撐到之後會去吃某種植物,才發現那植物可治病的。
所以楊戩這話神農氏一點都沒有懷疑,反而很讚賞。
他也不再多說什麼,而是將雙手搭在了身旁的泰伯和仲雍身上。
“你們二人此次來傳黍、粟,甚是有功...許你人族功德,子孫當享王位六百年。”
隨著神農氏的話,兩許微不可查的紫氣便匯入了二人身上。
二人頓時大喜:“謝聖王!”
他們早在自己老爹將伯侯之位傳給季歷時就不服氣了,但奈何自己那弟弟幹得還真不錯,所以也只得認命。
可那季歷在上也就罷了,我們又憑什麼服從他的兒子姬昌呢?那我們的老臉放到哪裡去?
正是因為如此,在得知西岐朝廷要派人去南方時,他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承接下來。
哪怕是在蠻夷之地當老大,也好過在西岐當老二。
他們倒未必看得到神農氏給他們的東西,但他們卻知道,只要是神農氏許給的東西,那就定不會少。
接下來,神農氏又將目光轉向了楊戩。
“楊戩...你應當不是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