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可以放心當吃貨,但十巫那邊可不敢大意。

他們決心拿出全部的本事,好好和這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巫戩鬥一次法。

巫咸將包括他徒弟在內的所有人都屏退後,一個人進入了大山深處。

看著面前這濃厚的霧氣,他便知道對方並不歡迎自己的到來。

但沒有辦法,為了取勝,他哪怕是厚著老臉也要求到對方的幫助。

為了順利和山鬼溝通,他特意將身上所有裝飾品都摘了下去,並且脫下了綢布衣服,只穿了一身葛麻,還纏上了藤蔓。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有穿粗布衣服的關係,他總覺得渾身都難受。

強忍著身上的瘙癢,巫咸張開了口。

“不知神女可在?鹹特來拜訪。”

他一連喊了幾聲都不見動靜,只得拄著柺杖跪在了原地,懇求對方開臉。

楚人祭祀山精鬼神一向是“遙望而致其祭品”,通常巫師是不會和它們直接接觸的。

但巫咸卻不一樣,他小的時候因為實在是好奇,所以瞞著大人,在祭祀的時候偷偷地熘進了山裡。

在那裡,他見到了這位“山鬼”。

那是一位他不知道該去如何形容的美麗女子,只覺得即便是部族獻給熊氏的侍女也不及她萬分之一的好看。

她的衣物既不是綢也不是麻,而是各種香花、樹葉和蔓藤,雖然雜亂,但攢成一起後卻只會讓人覺得渾然一體,只能用“天然去凋飾”來形容,配合著凹凸有致而立體的五官,她光是站在那裡就是對“仙女”一詞最好的解釋。

見到他後,那山鬼笑了。

“你這調皮的孩子,怎迷路到了我這裡?”

巫咸如今已經記不得自己當時是如何回答的,只知道自己是徹底呆住了,口中喃喃自語。

如果不是對方身旁那環伺著自己的虎豹豺狼,他或許真的會將這女子當成普通人,然後讓父母上門去提親。

自那以後,他便經常捕魚,用草莖做玩具,然後送到山鬼那裡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只覺得光是能夠看到她都是一種享受。

山鬼非常喜歡他用草葉編的小玩具,甚至比部族們向她獻上的祭品還要喜歡,經常帶著巫咸去認識這山野的各種精怪,而巫咸也因此而早早地獲得了與動物溝通的本事。

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山鬼開始不喜歡他了。

可能是他馴養了一批“漁翁鳥”,捆紮住了它們的脖子,讓它們為自己捕魚?還是為了祭祀,用鳥語招來了鳥後,將它們獻祭給了神明?亦或是將大山的熊王騙出來後,將它的皮獻給了熊氏的族長,讓他任命自己為主持“縮酒”儀式和“守燎”儀式的大巫?

還只是說...自己年紀大了?變成熟了?

巫咸直到現在都不認為自己哪裡做錯了,他為族人爭取漁獲,為神明爭取祭品,為自己多年來的辛勞爭取一個尊榮的地位...這哪裡有錯?

但不管怎麼說,他和山鬼之間的關係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巫咸有時也想過是不是應該去道歉,但他現在好歹也是一個大巫,不管哪個部族的族長見到他都要客客氣氣的。受慣了萬人尊崇之後,他如今卻又要向一個“女娃子”低聲下氣,他還拉不下這張老臉。

反正部落裡有的是願意為神獻身的女人,醜一點就醜一點了,又不是不能用。

跪了許久之後,他再次張開了嘴。

“神女,巫咸有大事相求,還請網開一面。”

濃厚的霧氣終於還是漸漸散了開去,一道由藤蔓和動物毛髮組成的道路在巫咸面前露了出來。

巫咸深吸一口氣,然後開始順著這藤蔓攀附而行。

其實本來這路不需要如此崎區的,自己這老胳膊老腿的,想要像小時候一樣靈活地上躥下跳也是不易。但他卻知道山鬼這是在出氣,自己是沒有其它選擇的。

攀葛而走了一刻多鐘後,他才再次見到了那棵熟悉的大槐樹,但他卻再也不能在槐樹下看見那個熟悉的精靈,只因一層澹澹的霧氣恰到好處地攔住了他的視線。

“鹹,我記得上次和你說過,那是最後一次了。”

過了這麼多年,巫咸已經從一個懵懂的小孩子變成了如今蒼老的模樣,但山鬼卻和幾十年前沒什麼區別,不管是霧氣中朦朧的形體還是聲音都是。

巫咸艱難地張開了口:“姐...”

“我可當不起你這個姐。鹹,你大了,要為萬人生計操心,不是這等山精野怪有資格高攀的。”

巫咸只得賠笑:“哪裡的話...都是不得已...”

“你又在說些虛偽的話了,鹹。你忘了,我可以感覺到的。”山鬼嘆息道。

巫咸的麵皮抖動了兩下,嘴巴微張卻又什麼字都沒能吐出來。

他最討厭的就是這點,不管自己心裡在想什麼對方都能察覺到,一點真情實感都瞞不住。

按照多年來和山鬼相處的經驗,巫咸知道自己應該開啟天窗說亮話,不要再旁生枝節,否則對方會更生氣。

“外面來了一個野巫,要與我鬥法求雨。”巫咸開了口,“今年天旱,但稻米快要抽穗了,我不能不答應。”

“求雨?”

儘管看不到她的面容,但巫咸卻也能聽出她的猶豫。

“怎麼,很為難嗎?我記得阿姐在龍王面前也有幾分面子...”他追問。

“雨點乃是有數的,歸天家管。”山鬼說,“龍王不過是仗海行旨,將水氣升騰以造雲,這雨雲終歸還是天家的,龍王若是擅自行雨,怕是有斷首之禍。”

巫咸聽罷不僅沒有沮喪,反而精神為之一振。

“這麼說,那巫戩也不過是在口出妄言了?”

見那巫咸眉目中都帶著喜色的樣子,山鬼心中又是一嘆。

你不是說是為了族人才來求雨的嗎?為什麼聽到不能下雨時會這麼高興?

當初那個拿著草莖做玩具,也要說著帶族人過上好日子的小孩,到底去哪裡了?

人是不是都是這樣的,赤子之心只有孩童才有?

她再也不想和麵前這人相處下去了,再多待一會她也只會覺得噁心。

“應當是求不到的。”她說。

“那阿姐能否用雨霧來...”巫咸追問。

“雨霧不可出山,我是山神,不是雨神。”她有些不耐煩了。

巫咸也感覺出了對方的逐客之意,但有些疑問他還是要問,否則絕對不會心安。

“但小弟聽說,那巫戩能騰雲駕霧...”

這次山鬼終於有些動容了:“騰雲駕霧,你確定?該不會是看錯了吧?”

“商旅是這麼說的,只是我也沒有親眼見過。”

“這倒是...若要飛起並不難,難的是騰雲駕霧...”山鬼留上了心。

“不知道阿姐能否去看一看?”巫咸懇求說,“我們不知道對方的根腳,萬一是來禍害我荊楚的,我們又該如何自處?”

山鬼猶豫再三,還是答應了。

她是山神,地盤上來了外物,看一看倒也是她的本分。

“你且回去,有些事情我自會去做。”

說罷,她揮了揮手,霧氣漸漸又濃厚了起來,巫咸只得知趣地退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巫咸越想越高興。

“哼哼...求雨...我倒要看看,你巫戩到底怎麼求這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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