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境內水域縱橫,四周水匪橫行,當地百姓深受其害。

楊蹇還在的時候,漳州大大小小的水匪寨子都被他帶人抄過。

每次他都是身先士卒,揍得水匪哭爹喊娘,不知幫助多少百姓脫離水匪的迫害。

因此,楊蹇在漳州的聲望極高,他被趙紹害死後,還有數千百姓為他號喪送行。楊濤能穩穩佔據漳州、剷除偽帝后帶著一群忠臣去南盛發展得有聲有色,其父楊蹇功不可沒。

楊蹇死了,有人心痛可惜,但也有人額手稱慶、拍手叫好。

這些人不止是楊蹇的政敵,還有他打壓過的水匪。

漳州流域附近的水匪可不是簡單的水匪,有些人是迫於生活不得不落草為寇,但更多水匪是“世襲”的。祖宗是水匪,強搶民女當壓寨夫人,強迫女子生下孩子。孩子長大之後繼承父親的職業,打家劫舍、搶掠來往商賈船隻、壓迫百姓、搶掠良家女子為其生兒育女……

因為水匪數量多了,底氣足了,發展鼎盛時期還與當地官府勾結,州郡長官暗地裡享受水匪的供奉,對他們的舉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些收受賄賂的官吏小卒還會為水匪通風報信!

幾代積累之後,水匪勢力儼然成了一顆依附漳州的毒瘤。

楊蹇性情耿直、眼裡揉不得沙子,根本不鳥他們的供奉賄賂。他這一生,大大小小的水戰打了數百場,端掉的水寨也有百來個,死在他刀下的水匪更是不計其數。有些水匪冥頑不靈,墳頭野草兩米高,有些水匪敬佩楊蹇,反而被他折服,甘願成為他帳下一員,隨他南征北戰。

楊思坐在甲板上輕嘆,“如此好漢,死在趙紹這種小人手中,當真是可惜了。”

兩岸群山連綿起伏,山間山嵐瀰漫,江風迎面吹拂灌滿了寬袖,吹亂了髮絲,無端有種羽化登仙的錯覺。他有些舒服地伸了個懶腰,一派享受的模樣,嘴上的話卻帶著幾分惡意。

“趙紹這小人,當年還是便宜他了。”楊思道,“若不是他,楊蹇這等好漢怎會白白葬送。”

不管是亂世還是盛世,楊蹇這樣的人都是值得推崇表彰的。

“楊蹇前輩,的確是個英豪。”李贇贊同地點頭,他道,“可惜緣淺,當年僅有寥寥數面。”

李贇與楊思穿著一身華服,前者像個不諳世事的嬌貴郎君,後者像個安逸富貴的富家老爺。

他們裝成這樣,自然是為了當誘餌哄騙附近的水匪上門搶劫。

只是附近的水域的水匪神出鬼沒,一直沒啥動靜,他們閒得無聊,乾脆纏著齊匡講講漳州境內的名士名人打發時間。齊匡最推崇的愛豆便是前上司楊蹇,看楊蹇都是帶著一米厚的濾鏡。他從對方年少事蹟開始講,滔滔不絕講一個時辰。因此,楊思和李贇才有了上面的感慨。

為了勾引水匪上鉤,李贇等人偽裝成做生意的商賈隊伍。生怕水匪訊息不靈通或者不肯上鉤,他們還早早放出了風聲,說要帶著十萬石糧草運往漳州境內高價售賣,賺一筆戰爭橫財。

一些嘴上說著“義匪”、“盜亦有道”的水匪,最討厭這種商賈,來一次搶一次,極易上鉤。

李贇起初還有些懵,不知齊匡這番安排的深意。

“這樣……他們真能上鉤?”

十萬石糧草就十萬石糧草唄,為何還要強調“運往漳州高價售賣”?

楊思嘖了一聲,嗤笑道,“漢美這就不懂了,哪怕是水匪,說到底也是人,哪有人不好面子呢?搶掠普通百姓沒啥油水還會被罵,搶掠黑心商賈就沒什麼負擔了,人家反而覺得自己是為民除害的英雄。那些‘義匪’最喜歡挑有錢、名聲有損的商賈下手了,油水足還賺名聲。”

他這麼說,李贇就明白了。

不過——

“匪就是匪,不管被搶的人做了什麼,盜匪搶掠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是犯罪。一群盜匪還會覺得自己是為民除害?”李贇眉峰皺得能夾死蚊子,“藉口再多,不過是一層遮羞布罷了。”

楊思笑得開懷。

“漢美這麼想是沒錯,但架不住普通百姓好糊弄啊。”

齊匡也附和著道,“軍師說得不錯,漳州流域的確有不少自稱‘義匪’的,專門打劫有錢商賈,自詡為‘劫富濟貧’,他們‘庇護’當地漁民不受其他匪寨侵害,於是受恩的漁民將他們奉為英雄,更有甚者,還有漁民主動為水匪通風報信或者在家中立長生碑供著……”

李贇搖頭道,“這可真是稀奇,百姓未免也太好糊弄了。”

楊思道,“漢美,這故事教我們一個道理,你猜是什麼道理。”

李贇擰眉想了會兒,不確定地道,“名聲?”

楊思笑著撫掌,“對,做什麼事情都要扯個好名聲的虎皮大旗。只要這名聲夠硬,哪怕你做的是殺人放火、奸銀擄掠的勾當,百姓也會覺得你做得對、做得好,為你鼓掌吶喊。”

李贇道,“先生這是教壞人。”

楊思笑著道,“教壞人?這還輪得到我來教?你扭頭瞧瞧咱們主公,這才是行家能手。”

自家主公幹壞事,哪次不是這麼做?

李贇面色一沉,說道,“我等豈可背後議論主公。”

楊思揮手道,“哪怕主公聽到了,她也沒什麼意見的。”

這時候,李贇耳尖聽到一句話。

“不,她很有意見。”

李贇爆喝一聲,“誰躲在那裡!”

媽呀——

被發現鳥!

李贇猛地起身,踹開遮擋的門板,拎貓似的抓著後領子,一把將躲在後面的人抓了出來。

“壯士好臂力!”

分明被抓了個正著,那人不僅沒有半點兒心虛,還為李贇鼓掌。

漢美小天使果然是優質好男人,這臂力讓人羨慕得緊,百多斤的人說提就提起來了。

楊思一聽,撲哧笑了出來,李贇鬧了個紅臉,齊匡雖沒有笑,但眼底也暈染了些許笑意。

李贇將那人手臂反剪在背後,呵斥道,“你方才躲在裡頭偷聽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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