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歷史,光說近些年,這樣的事情也不少見。

東慶近些年災難頻頻,百姓易子而食的慘象時有發生,本質上跟用人肉肉脯充飢有區別?

南蠻四部和北疆三族,成群結隊跑到中原搶奪殺人,生吃人肉的例子更是屢見不鮮。

黃嵩憂慮一嘆,說道,“的確是不少見,但若是可以,當真不想見到。”

他的眼眸閃過些許精光——也許,只有盛世太平才能徹底杜絕這樣的人間慘劇吧。

“世道便是這樣,若是能杜絕,誰想發生這種事情?”

姜芃姬冷靜地眺望嘉門關方向,陡峭山門之間的關卡,不知要填進多少性命才能攻破。

程靖用餘光看了一眼姜芃姬,對此人的評價又高了一些。

山上風大,豐真畏寒,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常年失血的雙唇帶著點點青色。

“嘉門關易守難攻,守關之人若是固守不出,我們強行攻打,必然要付出慘痛代價。只是,我們總不能效仿那條毒計,以屍體為柴,火燒嘉門關吧?”豐真猛地吸了口冷氣,以手捂拳抵住唇角輕咳,“可若是不這麼做,想來也只剩下強攻這一條路,不知要耗費多少時間。”

姜芃姬眺望四周,觀察地形,她的唇線單薄,抿著的時候總給人一種極為倔強的感覺。

她問道,“你們覺得……以盟軍的戰力,多久能攻破嘉門關?”

風珏站在黃嵩身側,一手搭在額前,仔細瞧了一眼嘉門關的方向。

“嘉門關前的道路狹窄,實在是險峻……以盟軍的實力,若是拼力強攻,興許一兩日就能破了。若是嘉門關內守備充足,時間還要拖長一日半日。”風珏的唇角揚起譏諷的淺笑,他補充道,“只可惜,盟軍內部聲音不和,他們一瞧見嘉門關的地勢就開始打退堂鼓了。”

為何說看見嘉門關的地勢就打退堂鼓?

嘉門關地勢險峻,道路狹窄且易守難攻,衝在最前的先頭部隊幾乎只有一個“死”字。

誰願意打這個頭陣?

哪怕願意打,估計也是保留實力,戰場划水。

姜芃姬和黃嵩出來的時候,盟軍正在開大會,商議的內容便是誰打這個頭陣。

想到那些人的爭吵,風珏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頭,感覺耳朵還有他們爭吵的幻聽。

程靖道,“如果不解決這一問題,嘉門關能阻擋我們十天半個月,興許更久。”

十天半個月?

昌壽王的軍隊已經攻入諶州境內,步步推進,十天半個月之後,誰知道會是什麼情形?

此時此刻,盟軍主帳已經吵得不可開交,眾人誰也不想打這個頭陣,平白消耗實力。

不過,這次他們可不敢把楊蹇推出去當炮灰和替死鬼。

要知道人家楊蹇也是有脾氣的,上一次大鬧酒席,破口大罵,他們現在也不敢坑楊蹇。

眾多勢力默契一致地開始退縮,努力將其他人推出來。

兵力少的勢力哭窮,說自己這麼點兒人要是折在嘉門關,還有什麼顏面回去見父老鄉親?

兵力多的勢力也哭,他們說自己人多但都是雜兵,戰鬥力不如精兵強橫,打頭陣不適合。

許裴坐在上首聽眾人各執一詞,感覺自己腦袋都大了,臉色越來越鐵青。

下首的許斐看到這個場景,暗暗幸災樂禍——瞧,跟他搶盟主之位是吧,現在有你受的!

盟主不好當,特別是底下人心宛若散沙的時候,更加不好帶領。

爭吵一天也沒有吵出個結論,最後不歡而散。

姜芃姬帶著豐真和楊思回了營地,正好撞見柳佘從大營那邊回來。

“父親,問您個事兒。”她牽著小白走到柳佘面前,“父親現在有時間麼?”

柳佘溫和笑笑,“只要是我家蘭亭的事兒,什麼時候都有時間。”

一旁的楊思和豐真感覺自己被這對偽父子、真父女秀了一臉。

“父親,您對滄州孟湛有多少了解?”她問。

“孟湛?”聽到這位前任連襟兼好友,如今死敵的名字,柳佘眉頭一壓,口氣冰冷,“為父和孟湛本是同窗至交,後來因為你母親和姨母的事情斷交了,如今沒什麼接觸,瞭解不多。蘭亭,你怎麼突然提及這人了?方才你出去勘察地形,莫非是發現了什麼?和孟湛有關?”

姜芃姬說道,“嘉門關那邊有較新的焚燒痕跡,我猜測昌壽王能這麼快攻下嘉門關,應該是用屍體為燃料,火燒破關……興許提議這個計謀的人便是孟湛……所以想多瞭解這人。”

柳佘聽後,笑了笑。

“聽著的確像是孟湛的手筆,這人一向如此,表面上風光霽月,暗地裡卻是手辣陰毒。”柳佘嗤了一聲,他道,“為父之前與他交好的時候,倒是沒看出他有這麼一面。他年輕那會,還有陌上君子的美名。不過,世事變遷難預料,孟氏族內傾軋嚴重,孟湛不爭便是死。”

年少時候的孟湛,的確是個令人驚豔的君子。

只是,時光可以將一個人變得面目全非。

孟湛身處那樣的環境,他也變了,只是柳佘那時候沒看到,還以為人家一直很好。

推薦孟湛,讓妻妹古蓁嫁了個“狼人”,這是柳佘一生中少有的眼瞎決定。

柳佘道,“孟氏族內的鬥爭蠻嚴重的,孟湛能脫穎而出,自然是工於心計的人。”

姜芃姬擰著眉頭,又問柳佘今天會盟開會的結果。

柳佘譏笑一聲,“一群推諉的膽小鬼,各個都想把別人推出去當替死鬼,能有什麼結果?”

辭別柳佘,姜芃姬回到營帳發呆。

“我們換位思考,如果靖容和子實是孟湛,你們幫助昌壽王攻下嘉門關,以後會怎麼做?”

豐真與楊思對視一眼。

若是站在昌壽王的角度思考,自然是拖延時間,拖垮盟軍。

嘉門關這裡便是一個局,足以讓盟軍的內部矛盾進一步激化。

不過,光是激化矛盾還不夠,還要留下其他後手。

楊思在昌壽王帳下效力過一段時間,他對昌壽王也算是有些瞭解。

只是,如今昌壽王的種種佈置都像是孟氏的手筆,談到對孟氏的瞭解,自然要想到孟渾。

姜芃姬對小兵道,“速速將孟校尉喚來,有要事與他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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