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來先賢,何時規定過皇帝必然要是男人?就算有這種規定,那也是規定——為帝者,人也,仁耶,而非男人也,更加不能是畜生。”

姜芃姬一語雙關,順道罵了東慶幾任皇帝。

說他們不是人而是畜生,東慶百姓多半會贊同。

風瑾嘆息,“你這般伶牙利嘴,論饒舌狡辯,瑾是說不過你。”

的確,先賢也沒規定皇帝一定要是男子。

反而言之,為何女子就不行了?

這句話聽著沒毛病。

對於百姓而言,皇帝是誰他們根本不關心,是男是女是畜生都無所謂,他們更加在乎誰能給他們帶來安定美滿的生活……風瑾並非夜郎自大的紈絝士族,他明白百姓需要的是什麼。

真正在乎皇帝性別的,估計不是百姓而是那些高門士族或其他權貴。

“如今風俗便是如此,你有想過若是身份暴露,你該如何?天下學子執筆共誅,你……”

風瑾心中動搖,但還想勸說她打消念頭。

姜芃姬卻毫不掩飾,嗤了一聲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等他日揮兵逐鹿,誰不服幹誰!文人唾罵,千夫所指,罵得再狠,那也只是嘴上功夫,耳朵一堵,誰管他怎麼噴口水?”

生死看淡,不服就幹。

文人口誅筆伐好似很厲害,但姜芃姬哪裡會管這個?

因為她根本不在乎名聲。

若她死了,哪管身後洪水滔天?

愛嗶嗶就嗶嗶,誰嗶嗶打誰!

是的,對於這種事情,她就是如此簡單粗暴。

沒有什麼是絕對武力不能鎮壓的,如果有,再鎮壓一次。

風瑾默然無言。

姜芃姬說也說了,攤牌也攤牌了,兩人之間氣氛有些沉默,她只能主動出擊。

“你到底幫不幫我?”

口水那麼久,好歹表個態啊,她一個人唱戲很尷尬。

風瑾表情幽怨地瞧著她:“……”

不說禮賢下士吧,好歹做個樣子……另外,他能再考慮考慮麼?

“幫。”

話音剛落,風瑾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刮子,剛才怎麼就開口答應了?

跟著了魔似的。

之前勸說風珏別胡來,這會就打臉了,他轉頭就被姜芃姬拉上賊船,還是隨時能沉船的船。

“那就好。”姜芃姬展顏一笑,風瑾內心哭不出來。

只是他心裡也清楚,遷都之後,東慶距離四分五裂也不遠了。

人家連上京城的百姓都棄之不顧,還會管其他地震災區的百姓麼?

兔子急了還咬人,更別說活生生的人了。

風瑾想通關節,倒也不是很排斥了。

不說為了別的,哪怕是為了妻女著想,他也得謀一處安身立命之地,才能保全一家。

姜芃姬把之前跟徐軻講的安排轉述了一遍,風瑾的擔憂也和兩人之前的對話相差無幾。

目前最缺四樣東西,人、錢、米、藥。

“你先整合府上的人手,我讓孝輿把其他人調過來。總而言之,先設立粥棚,組織人手以及倖存的百姓打理廢墟,清出一片地方安置倖存傷員。餘震還未結束,先保證大家安全。”

風瑾知道,姜芃姬這麼做,追根究底還是為了百姓。

“瑾府上算上護院家丁、婢女僕婦,也就二十六人,庫房已經清理出來,倒是還有些薄產。”他打起精神,道,“這些其次……蘭亭有未想過,若師出無名,要被人詬病,被官家猜忌?”

姜芃姬對此已經有辦法了,若是運用得當,說不定能給她謀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兒。

“我想上書陳情,如此便師出有名了。”姜芃姬說,“皇帝捨棄百姓,遷都他處,這種不要臉的事情,誰做了心裡不發虛?等他百年之後,如何進皇陵面見祖宗?我想,若是我主動擔下這事兒,幫皇帝遮一條遮羞布,你猜他願不願意?我想他不僅會願意,還樂見其成。”

道理誰都懂,關鍵是沒人敢站出來,可她敢。

風瑾默然不語,口中發澀。

他得承認,眼前此人的胸襟氣度乃至眼光,世所罕見。

“若是做得好,皇帝大量賞賜犒勞,將功勞貼自己臉上,糊弄天下百姓。若是做得不好,他大可以將所有罪名推到我頭上,說我辦事不利,莫須有的罪名哐哐砸下來……不管怎麼算,皇帝都不吃虧,這是其一。”姜芃姬從頭到尾都很冷靜,這也是風瑾最為欣賞的一個地方。

“其二,遷都之後,帝都皇城距離北疆三族遠了,皇帝自然不用日夜難眠,崇州對於東慶的重要性也隨之降低。我作為人質的存在,重要性無法和之前相比,皇帝會允許我留下的。”

“好算計。”風瑾道。

算計得很好,只是在旁人看來,付出和收穫不成比,誰願意這麼做呢?

“我也這麼覺得。”姜芃姬雙手環胸,嬉笑道,“所以,勞煩懷瑜幫我捉刀代筆寫摺子嘍。”

風瑾表情一滯,懵逼了。

直播間的彈幕全是哈哈哈,一掃方才的凝重。

【營養快線】:不是,風瑾寶寶還沒徹底上主播這條賊船呢,這麼快原形畢露真的好麼?

把人嚇走咋辦?

不怕,捉回來。

“我還要去處理錢糧的事情,孝輿又不在身邊,不勞煩你勞煩誰?”

如此理所當然的口氣,風瑾感覺到久違的手癢。

不過,她說她能解決錢糧的問題?

風瑾不是不相信姜芃姬,只是覺得這事情真的有些天方夜譚。

“相信我。”姜芃姬說完,表情恢復一貫的冷靜。

上書陳情,這件事情成功機率很高,或者說是板上釘釘。

東慶皇帝對柳佘忌憚已久,以前是因為滸郡,如今是因為他坐穩崇州牧,蹲守邊界。

若是姜芃姬做得好,皇帝可以不要臉地搶功勞,最大化消弭遷都的影響,挽回一點兒顏面。

若是姜芃姬做得不好,不僅她要被坑,連柳佘都逃不了,崇州牧的位置可以直接擼了。

這是一場豪賭,在所有人看來,她必輸無疑。

可也正是如此,她才要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系統,若是還活著,吱一聲。”

系統沒有立刻回答,姜芃姬的語氣與平時截然不同,更加得冷,比它更像是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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