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芃姬忍不住心酸,果然還是親爹好,知道心疼女兒。

她之前跟亓官讓說自己多久多久沒睡,對方卻用“你少騙人”的眼神瞧她。

“兒子不孝,讓父親千里迢迢從崇州跑來這裡……如今世道不穩,這一路上多危險。若是父親掛念兒子,令人傳書一封即可,何必冒著這麼大的風險親自過來?若是路上出了事,兒子可會愧疚一世……”姜芃姬關切地道,路上那麼危險,柳佘竟然還敢到處亂跑。

柳佘啞然失笑,道,“沒親眼瞧見你,為父心裡總不踏實。”

地動發生太過突然,哪怕柳佘遠在崇州,那時也感到了些許震動。

他實在是無法想象,身處地動中心的女兒怎麼樣了。

“如今看到了,今夜能睡個好覺。”柳佘溫和地道。

羅越暗中瞧了眼柳佘,真正溫潤如玉的男子,一身風儀高貴難言,再看看姜芃姬,他腦海中只能浮現對方各種兇殘的表現,人家不是在殺人就是在準備殺人……

畫風如此迥異的兩人,竟然是親生父子?

姜芃姬低聲道,“兒子愧疚,令父親擔心了。”

柳佘抬手揉了揉閨女的腦袋,無聲安撫,他格外喜歡這個動作。

【柳仲卿!不準摸我家陛下尊貴的腦袋……摸笨了怎麼辦?】

女子嗔痴笑鬧宛若昨日,成了他回憶中最鮮明的記憶。

【……仲卿……別太兇,對她溫柔些……我家陛下其實是個嘴硬心軟的人,更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仲卿,你得答應我,以後不準虧待她……好好待她,好好愛她……這是為了她好,更是為了你好……我想你和她都好好的活著……哪怕我不在了……你們都好好活著……讓我看到不一樣的歷史……好不好?】

古敏臨終前的一番話,無人時候,柳佘總會來回琢磨。

她是不是已經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她是不是活得比以前更加灑脫肆意?

柳佘闔下眼瞼,掩住心中所想。

思念如網束縛,使他心中醞釀的恨意越發濃稠。

柳佘這次只是為了求個安心,看到姜芃姬安然無恙,他打算休整兩天就返回崇州。

風瑾幾個頗有眼色地將攬下姜芃姬的任務,給她空閒時間陪父親談天說地,成全孝道。

也正是這個時候,李贇提前回來了,身邊並沒有跟著第二人。

孟渾問他,“漢美,你師父沒有接過來?”

李贇失落地道,“師父留下一封書信,說是尋仇人報仇去了。只是贇跟著師父多年,根本沒聽他提過什麼仇人……如今冷不丁地說去報仇,實在是令人心焦。不過師父武藝高強,在外行走不會有事兒的。”

孟渾暗中撇了撇嘴,他對這話抱持保留態度。

能教出李贇這般單純無垢的孩子,估計那位師父也複雜不到哪裡去。

如今這個世道那麼混亂,出門不帶點兒心眼,回家連褲衩都不剩下。

李贇去縣府找姜芃姬銷假,提前回歸崗位。

剛一進門,他便看到自家主公正陪著一名中年男子用膳。

“主公,屬下銷假歸來……”

柳佘抬頭,一雙眸子漸漸睜大,失聲喊道,“少和?”

啊?

姜芃姬和李贇都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後者更是扭頭看了看自己身後。

沒人呀。

難道是在喊他?

柳佘脫口而出之後,立刻意識到自己誤會了。

眼前這個人太年輕了,身材也過於高大,與記憶中的人不符合。

他示意李贇近前,神色複雜地問道,“你叫什麼?”

李贇瞧了一眼姜芃姬,眼神徵詢。

姜芃姬回答,“漢美,這位是家中老父,你喚他老太爺。”

柳佘表情變得有些糾結,“漢美?這是你的表字?”

這表字還真是符合此人的臉,這也的確像是那人能取的,一看就不正經。

“回老太爺的話,晚輩姓李名贇。您若不嫌棄,喚一聲漢美也行。”

“李贇?你姓李,不姓謝?”柳佘眉梢一挑,問,“那你身邊可有一個姓謝的男子?”

“家師姓謝。”李贇不知所以,老實回答,“老太爺認識晚輩的師父?”

“你喊他師父?”柳佘頗有些好笑,那笑容怎麼看怎麼諷刺,“他如今窩在哪裡躲著呢?”

李贇一頭霧水,自己不喊師父為師父,那該喊什麼?

不僅如此,眼前這位老太爺似乎認識他師父,言辭之間還是一派熟稔的感覺。

“家師前些日子出去雲遊了,說是尋找仇人報仇,讓晚輩不要掛念他。他要是還活著,肯定會回來找晚輩,若是不幸沒了命,也不用替他報仇。”

說出這些話,李贇瞧著有些懨懨的,彷彿打了敗仗的小公雞。

柳佘嘖了一聲。

刻薄道,“他去尋仇?嘖,那你不用等了,這人八成連屍骨都留不下來。”

李贇火氣直冒,哪怕眼前這人是主公的父親,認識師父的故人,他也生氣。

“你知道你師父要去找誰報仇麼?”柳佘不懼李贇眼中的怒火,嘴角帶著些嘲笑,自顧自道,“強闖中詔皇宮,橫豎都是個死。哪怕他謝少和再有天大的本事,一雙槍法耍得再好,那也是找死的下場。”

這番話,不僅將李贇驚到了,姜芃姬更是驀地睜大了眼睛,盯緊了李贇的臉。

李贇後槽牙緊咬,“家師的敵人龜縮在中詔皇宮?”

“差不多。”柳佘抿了一口茶,眼神複雜地看了眼李贇,“我瞧你師父的意思,應該沒打算讓你知道真相,既然如此,我也不當那個壞人。小夥兒,跟著蘭亭好好幹,你的前途很光明。”

柳佘暗暗砸吧嘴,姜朝十大上將軍之一,前途能不光明麼?

只是,他從未想過李贇竟然是謝謙和那個女人的兒子,簡直是筆算不清的孽債。

李贇心頭亂糟糟的,猶豫一番,他問柳佘,“老太爺與家師很熟悉?”

柳佘感慨道,“謝少和與亡妻是發小,我倆勉強算是熟悉。”

曾經鮮活的人,如今皆已風流雲散,令人不勝噓唏。

“對了,你今年幾歲了?可有婚嫁?”柳佘問道。

李贇略顯侷促地回答,“晚輩今年二十了,還未曾婚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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