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醫生?”安桐見男人的目光泛著酒後的迷離,以為他還沒清醒,聲音更加清脆了幾分,“你想喝解酒茶還是醒酒湯?”

容慎回神閉了閉眼,開腔的聲線格外的沙啞性感,“都行。”

不知是不是光線太暗,安桐總覺得容醫生今晚像變了個人似的。

坐姿依舊優雅,卻比以往更落拓慵懶。

尤其那雙湛湛黑眸,睜眼的瞬間,散發著她從沒見過的凌厲鋒銳。

安桐百思不解,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帶著這樣的狐疑,她心不在焉地轉身,想給男人端一碗醒酒湯。

大概是思慮過多導致了精神不集中,安桐轉身之際,膝蓋意外撞到了沙發扶手,身形小幅度地趔趄了一下,本來不打緊,也不會摔倒。

偏偏手腕處陡地被扯住,乾燥滾燙的熱度無孔不入地侵襲而來。

男人醇厚含笑的嗓音徐徐傳來,“小心些,怎麼毛手毛腳的?”

話落的瞬間,容慎撤回了手,肌膚燙熱的溫度也隨之離開。

一切都發生在彈指瞬間,女孩的大意和男人的周到,似乎合情合理。

安桐搓了搓手腕,似乎想拂掉殘留的熱度,“燈光太暗了,我沒看到。”

見慣了容醫生的細緻關懷,她只覺一切正常,反而是自己太粗心。

“喝醒酒湯可以嗎?”安桐神色自若地走到茶几前,細聲說道:“晚上喝茶容易失眠。”

男人說可以。

話音落,客廳裡的光線霎時明亮。

安桐抬頭看了一眼,才發現是容醫生調亮了客廳燈光。

她端著醒酒湯折回到容慎面前,雙手遞給他,“李管家剛送來不久,還熱著。”

男人放下遙控器,接過湯碗便目光溫和地看著她,“這麼晚過來找我有事?”

安桐如實回答:“沒有,我從溫泉過來的,外面下雪了,從這兒回洋樓更近。”

說完,她後知後覺地想到了李管家的那句話。

——九爺讓給您準備的晚飯。

嗯?有點奇怪。

安桐餘光瞥了眼茶几上的托盤,是她聽錯了?

這邊,安桐還沉浸在自我懷疑當中,而容慎不知何時已經喝完醒酒湯站了起來。

渾厚悅耳的聲音也從頭頂響起,“晚上沒吃飯?”

“啊?”安桐迷茫地仰頭,有問必答,“沒有……”

不餓兩個字還沒說出口,男人理所當然地接話道:“過來吧,正好陪我吃點。”

安桐提線木偶似的跟著容慎走到茶几旁落座,直到端起飯碗,大夢初醒般的問了句,“你晚上也沒吃?”

“嗯,酒場應酬。”

聽到回答,安桐沒再多問,低頭吃了口飯,才發覺自己早已飢腸轆轆。

飯後,時間剛過夜裡九點半。

安桐睨著容醫生,幾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雪未停,男人坐在實木茶臺前,舉止從容地整理著茶具。

明亮的燈光將他清雋的身影投射到玻璃上,退去酒醺的臉頰也恢復了往日的雅人深致。

然後,男人側目而視,睨著安桐沉聲笑問,“有話要對我說?”

見狀,安桐打消了顧慮,淡淡地道:“你稍等,我先去拿點東西。”

雖然時間有點晚了,但不把手鐲還給容醫生,她心裡不踏實。

安桐說著就要往門外走,背後卻傳來了容慎心知肚明的詢問,“想去拿手鐲?”

“嗯,我很快回來。”安桐頓步回答。

男人按下水壺的燒水鍵,薄唇邊牽起意味深長的弧度,“不急,晚飯吃得太晚容易積食,先過來喝杯茶,助消化。”

安桐皺眉,踟躇不前。

“要我去請你?”容慎好整以暇地打趣了一句。

安桐撥著額前的碎髮,說不用,悶頭走了回來。

夜深人靜,兩人對面而坐。

安靜的客廳只能聽到燒水壺的聲音。

男人雙腿交疊,摸出一支菸送到唇中,音色略顯含糊地問:“以前見過三色翡?”

“見過。”安桐對別人有所保留,但面對容醫生,她向來坦誠,“我家裡也有。”

言外之意,我家裡已經有了,老夫人給的你還是收回去吧。

容慎似乎沒聽懂她的弦外之音,抿了口茶煙,眯眸道:“老太太給的見面禮好歹是她的心意,既然家裡有,再多一隻也無妨。”

安桐一怔,有些接不上話,“可是……”

“長輩送給晚輩的禮物,哪有收回的道理。”男人吐出煙霧,眉宇間的神色有些朦朧,“留著吧,不然我也不好向她老人家交代。”

容慎的三言兩語就擋回了安桐的意圖,甚至讓她找不到合適的藉口再遊說一番。

三色翡價值連城,不管怎樣她還是覺得燙手。

這時,水開了,男人倒了兩杯茶,慢條斯理地岔開了話題:“今晚去泡了溫泉?”

安桐順勢點頭,“正好下雪了,就想去試試。”

雪飄落,泉水暖,她喜歡這種意境。

容慎淡然地垂眸啜茶,再次看向女孩,寬厚地叮嚀,“天冷,下次泡完溫泉記得把頭髮吹乾。”

“本來想吹的……”安桐摸了摸垂在腦後的馬尾辮,“溫泉淋浴房裡,我沒找到吹風機。”

“以後,會有。”男人薄唇微抿,眉眼間的神色無端柔和,“家裡若是缺什麼隨時告訴李管家,他會去置辦。”

安桐絲毫沒察覺到這些對話有什麼問題,坦然地接受了他的建議,“好。”

一杯大麥茶下肚,安桐直言道:“容醫生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男人頷首,放下茶杯緩緩站了起來,“嗯,回吧。平日裡我若不在,閒著無事不要悶在房裡,可以找後院的幫傭陪你聊聊天,有幾個和你年紀相仿,適當接觸有益無害。”

安桐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凌琪。

不過這些都是日常小事,她不想事事勞煩容醫生操心,微笑著說我會的。

容慎送她到玄關,並從櫥櫃裡拿出了一把黑色雨傘遞給她,“去吧,回去早點睡。”

安桐拎著衣袋乖巧地點頭,撐開傘就走進了茫茫雪景之中。

男人單手入袋,佇在門前目送她離去的身影,眸底波瀾湧現。

而這天夜裡,身在湛州監工的元凱,接到了容九爺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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