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哭說來也好笑,我是怕師父繼續唸叨下去搞不好一不開心又將我按在地上暴打一頓。為此,我先發制人,先哭為敬。我想,縱使他有一肚子怒火也得被我這嘩嘩不止的淚水澆滅。

師父抬起袖子替我抹乾眼淚。

師父說:都是當師父的人了,怎麼動不動還哭鼻子,真難看。

我抽泣著說:你也是當師祖的人了,能不能以後慈祥一點。

師父說:為師不要慈祥,為師還年輕。

我說:師父,自欺欺人可不好。

師父說:徒兒的意思是,為師很老?

我說:不老不老,等我七老八十白髮蒼蒼了,師父你還是這般年輕。

富貴大驚:哦喲,師師師師祖這麼厲害的嗎?

我說:廢話,也不看看是誰師父。

富貴一臉興奮的撿起算盤繼續練功。

師父說:你這孽徒是不打算回去了?嗯?

我遞上茶水回答道:回去,當然要回去。

師父說:那你這店鋪又作何解釋。

我說:我爹死了,我得多賺些錢照顧我二孃。

富貴一聽到錢,兩眼忽然放光,湊到我面前說:師父,你沒錢和徒兒說呀,徒兒別的本事沒有就是錢多!

師父說:怎麼,徒孫家中有礦?

富貴說:沒礦,但有座銀山。

……

我問師父是不是什麼事都瞭如指掌。

師父說:嗯。

我問:那師父知道小柿子其實是長平王世子?

師父說:知道。

我問:那師父也知道小柿子和雪也都還活著?

師父說:知道。

我說:喔,那想必師父也肯定知道雪和紅袖私奔的事情咯。

師父一怔,問:和誰私奔了?

我說:百花坊的紅袖姑娘,你看,就是那邊那個百花坊。誒?這事師父你不知道啊?

師父說:為師現在知道了。

……

店外飄著鋪天蓋地的白雪,新雪覆蓋在殘雪上。

長安城內的建築、街道、店鋪和車馬統統被雪幕籠罩。這樣的寒冷我雖經歷了十九載,但依然毫無招架之力。我的惡疾使我從小就格外畏寒,小時候多半依賴白龍湯泡澡,長大後基本是酒壺不離身。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竟然嗜酒如命。

師父說,長安的冬日並不算什麼,往北四千多里有座冰封之城叫「雪都」,沒有春夏只有秋冬兩季,並且冬季極長。我以為雪都這種冰天雪地的地方應當是杳無人煙。試想,一座雪城勢必寸草不生,就算人能扛住嚴寒也挨不住飢餓,而且雪都只有冰河沒有活水,也就是說想要喝上一口熱水都頗為麻煩,需要鑿冰化冰再將其煮沸,若是沒有樹木枯枝煮沸也是個問題。可師父偏說這種鬼地方有人居住,也不知道是唬我還是確有其事。

風雪交加,迫於無奈所有店鋪的門都得虛掩著,儘管這樣,寒風夾著細雪仍毫不留情的鑽進店內。客人們一邊飲酒一邊縮著脖子,時不時伸手在一旁的火爐上烤一會。

有一個客人說:老闆我這有一個小道訊息賣你,你看如何。

我說:喔?什麼價錢?

那人說:不值錢,天暖時這事早就得傳的沸沸揚揚。這不就是因為天冷,訊息傳播的慢。不如這樣,抵了我今日的酒錢如何?

我說:行,今日酒錢都免了。

其餘客人一聽也樂了,端起板凳湊近了坐下。

那人說:家弟在丞相府中做事,昨晚回來跟我說,趙丞相的獨子趙四公子死了!

大家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那人接著說:你們猜趙四公子怎麼死的?

大家紛紛搖頭:不知道,猜不到。

那人說:嘿,他是被女人害死的,那女人好像叫豆什麼來著——

我說:豆娘?

那人說:沒錯,就是豆娘。

大家又集體吸了一口涼氣。

那人說:豆娘這女人下手狠啊,一共捅了趙四公子三刀,刀刀深不可測。聽說是一刀封喉,一刀剮心,還有一刀竟然落在命根子上。

大家捂住命根子驚呼:狠吶狠吶,真是狠吶。

我問:那豆娘呢?

那人說:嘖,被官府抓起來了。

另外一個客人說:那完蛋了,趙丞相豈能輕饒了她。你說這要死的是我們這些平明百姓官府那幫人幾年都查不出個案子,一到有錢有勢的達官貴人們出了事,那官府破案的速度可真是趕得上王屠戶宰豬的手速。

大家說:可不是嘛。

在所有人的心裡豆娘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無名無份的生下趙四的孩子是瘋,孩子死後遷怒於趙四並將其殘忍殺害也是瘋,大家都覺得豆娘是個糊塗得不能再糊塗的女人,可我卻覺得長安清醒的人不多,豆娘算其中一個。

過了兩日,那個弟弟在丞相府中做事的客人又踏著雪來喝酒。他撣去身上的雪片,坐在離火爐最近的一桌。他問我可有一壺叫做「奈何」的酒。

我說有。

他說:看來我今日又要向老闆抵酒錢了。

我說:好。

他說:豆娘死了。

店外,鵝毛大雪,漫天飛舞。就在今日午時三刻豆娘在漫天白雪裡被施以俱五刑,此刑可謂是吾國數一數二的酷刑,簡單來說就是將犯人大卸八塊。客人們說,刑場以及附近三里的雪地皆是猩紅一片,無論官府如何沖洗都無濟於事,就連新雪也覆蓋不住。後來又聽說,豆娘其實是被丞相剁掉四肢、挖出眼睛、割去舌頭,泡進翁裡做成了人彘。可人彘在吾國是嚴禁的私刑,人彘比起俱五刑殘忍之處在於將死未死,讓人僅存一口氣感受著自己四肢撕裂,五臟俱焚,受人*,備受折磨。丞相大概是想以俱五刑掩人耳目,私下養著人彘。

我特意去刑場看了,確實是三里猩紅。我想,無論是俱五刑還是人彘,這白雪裡流淌的無疑是豆娘的鮮血。

人彘的初衷大約就是要讓人生不如死。趙丞相喪子心慟,所以選擇用殘忍至極的手段令罪魁禍首痛不欲生,豆娘當初亦是如此。我想,如果豆娘還有家人,想必她的家人也會想法設法的去令趙丞相或他的家人痛苦,也許只有使痛恨的人痛苦才能緩解自己的痛苦,也有可能只會讓自己越發痛苦。

於是我問師父:如果一個人讓你非常痛苦,你該怎麼辦。

師父說:為師一定會讓此人加倍痛苦。

我問:那這樣你就會不痛苦了嗎?

師父說:不,仍舊痛苦。

我說:那既然令別人痛苦也不能緩解自己的痛苦,為什麼還要報復呢?

師父說:報復了為師會痛苦,但不報復的話,為師會痛不欲生。

我又轉頭問富貴:你聽明白了嗎?

富貴說:似懂非懂,我覺得可以這麼理解,比如說有人搶了我家銀子令我非常痛苦,我把銀子搶回來肯定不能抹殺我的痛苦,但這個行為至少會讓對方痛苦。但如果我不搶回來並加以報復,對方拿著我的錢一定非常快樂。

……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天晚上我就夢見了豆娘。

夢裡的她還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穿著一身厚厚的淺藍色襦襖在大雪紛飛的雪地裡奔跑。清冷的街道只有三三兩兩的行人和握著冰糖葫蘆奔跑的少女,她就像是一隻無線的風箏,盡情地踏雪歡笑。突然,豆娘被藏在雪裡的石頭絆倒,連人帶冰糖葫蘆一同撞進了路過的行人懷裡,夢裡的我定睛一看此人正是趙四公子。

這一撞,是這段孽緣的因。

情竇初開的少女很容易對一個陌生男子產生莫名的情愫,或許是那天的雪落的悽美,或許是趙四剛好那日打扮的順眼,也或許是那塊石頭絆的時機剛好。所謂的一眼萬年恰好是天時地利人和吧。

我很想衝到豆娘面前提醒她趙四並非良人,不僅不是良人還是個禽獸!但我似乎並不存在於我的夢裡,我只是這場夢境的窺探者,不具有形態和聲音。而且這夢來的詭異,我甚至無法用自己的意念去操控整個夢境,說白了我只能靜靜地看著這場夢境自然而然地展開。

潔白地雪花落在豆娘凍得發白的唇上,趙四看著撞入懷裡的佳人冰肌玉骨,兩眼一閉就吻了下去。吻完之後,趙四還不忘調戲一句:你的唇真甜。

豆娘一聽,連人帶著糖葫蘆又倒進了趙四的懷裡。

我看著豆娘手裡始終攥著的冰糖葫蘆,心想,冰糖葫蘆能不甜嘛。

後來趙四又索要了豆娘的姓名,住址以及身高體重。不過畢竟是夢,具體資訊我也聽不大真切。

豆娘回到家中,躺在床上痴痴發呆。

趙四回到家中,左摟右抱好生快活。

後來趙四在某個寂寞無聊的黃昏按照豆娘提供的住址找到了她,庭前的臘梅開了花,他們在雪地裡擁抱,親吻,巫山雲雨。

一陣風雪刮過,再看時已不見趙四身影,唯有豆娘一人哄著哭啼不止的嬰兒入眠。

突然,我看見豆娘被官府血淋淋地剁去手腳做成了人彘,製作的過程血腥暴力令人作嘔,人彘的模樣也極為駭人。

剎那間——

我從夢中驚醒,驚愕的張大眼睛,渾身戰慄。

即使從夢中抽離出來,腦海裡關於人彘的血腥畫面仍舊不斷閃現。就在我承受不了這份恐懼而打算抱頭痛哭時一雙溫暖的臂膀將我攬入了懷裡。

我愕然的抬頭看去,只能看到他白皙乾淨的下巴,於是伸手摸了摸。

我詫異:師父?

師父說:摸夠了?

我縮回手,喃喃道:真的是師父。

師父說:不然孽徒希望是誰?

我突然鑽進他的懷裡嚎啕大哭,邊哭邊說:哇,嚇死我了。

師父問:夢見什麼了?

我說:哇,人彘啊!

師父疑惑:人質?

我說:彘,那個好多筆畫的彘啊。

師父說:哦,痣啊。孽徒,人痣是什麼?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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