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孃親治不好了是嗎?”

林黛玉問道。

擔心洛飛哄她,她又道:“不要說謊話騙我,剛才我在窗外偷偷聽到你們說話了。”

那你還問…

洛飛心中吐槽。

他知道小姑娘是想從自己口中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桉,可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

洛飛感覺自己像是個剛開啟手術室門的醫生,正要向家屬宣佈患者病危的訊息。

這個小家屬正瞪著一雙淚汪汪的眼睛看著他,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他身上,就想聽他說一個肯定的答桉,而他卻要讓她所有的希望落空,告訴她,至親的人就要徹底遠去,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尤其是他知道,一旦賈敏去世,林黛玉就要送去賈府,以後的生活會如何淒涼,話就更難出口了。

生活在賈府,享用上自然什麼都不缺,可情感上卻免不了寄人籬下的恓惶,若非如此,她也未必會把所有感情都寄託在大臉寶身上。

洛飛想了想,說道:“我會想辦法治好她,只是死生有命,誰也不能保證結果如何,你最好能有所準備。”

林黛玉身體本就怯弱,聽到這話,心中頓時一滯,連呼吸都困難起來,頭腦中嗡嗡直響,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她慘然道:“既然總會有分別,那有沒有準備,又有什麼區別呢。”

洛飛倒是想說幾句好話哄哄她,畢竟只是個小姑娘,何必把話說得這麼冷酷呢。

只可惜,眼前這小姑娘心思太過早慧,你要說胡話哄她,她八成能聽出來,心中反而怪你不夠直率。

他搖搖頭,說道:“我也沒經歷許多分別,說不出其中的道理,只是我想著,生和死都是生命的一個階段。”

“每個人出生的時候,他的爹孃都有充足的時間做好準備,所以才能體會到孩子出生這件事的意義,併為此感到歡喜。”

“出生需要準備,死亡就不需要嗎,總不成許多年以後,你才開始後悔,說當初我沒有做好準備,不敢面對孃親的死,許多該做的事我沒做,該說的話我也沒說,到現在才後悔莫及。”

“爹孃為孩子的出生做準備,孩子為爹孃的死亡做準備,這本就是天道之自然,不是嗎?”

忽然間,洛飛心中有些遺憾,他也不知道怎麼穿越過來的,對前世的親人朋友來說,他恐怕是走得太突然了,以至於沒留下時間,讓他們為他的死做準備,不知道爸媽乍聞死訊,心中的傷痛要過多久才能癒合,可能永遠都癒合不了吧。

林黛玉被觸動心事,眼淚撲簌簌流下來。

她雖然心思聰慧,可到底年齡尚幼,因此林如海夫婦總避著她,不在她面前提一個死字,可是她自己又豈能沒有知覺。

只是爹孃既然避諱死字,她自己也學著在心裡逃避這個字,只當孃親只是大病一場,早晚總有痊癒的一天。

可今天洛飛忽然把人總要分別這個事實擺到她面前,這讓她小小的心靈受到莫大的衝擊。

如果所有親近的人,最終都難免分離,那人生還有什麼意味,倒不如最開始就不曾相會得好。

可是與別人還可以不相會,爹孃與孩子是天給的緣分,如何逃避得了?

如此說來,豈非出生即蘊含著痛苦,相會只是分別的先兆。

這麼想著,久久壓抑在心中的情感再也控制不住,終於痛痛快快哭出來。

林如海聽到動靜,從房中出來檢視,見黛玉哭得傷心,苦笑道:“讓道長見笑了。”

洛飛搖搖頭,說道:“姑娘已經不小了,總不能一直避著她。”

林如海一怔,隨即釋然地點點頭。

洛飛看向黛玉,見她也眼含感激地向他看來,心中明白,她必定如自己所想,寧可痛苦但明明白白地面對一些事,也不想湖湖塗塗,等以後再後悔,於是對她笑了笑,轉身離開院子,在下人引領下,向自己的客房走去。

回到房間時,香菱已經在他的被窩裡睡著了,他脫掉外衣,撩開被子,也跟著鑽進去。

被子裡暖呼呼的,還散發著澹澹的香氣。

舒服啊,這才是該死的封建社會應有的享受…

“爺,你回來了?”

香菱揉揉睡眼,問道:“鬼魂招來了嗎?”

她還記得這個呢。

招來了,又沒完全招來。

洛飛搖搖頭,說道:“沒有。”

香菱悄悄舒了口氣。

“怎麼,你害怕?”

洛飛笑問道。

香菱點點頭,說道:“爺,你為什麼要到處給人驅邪?”

洛飛道:“驅邪就是我的修行啊,除掉的邪魔越多,我也就越強,當然要給人驅邪。”

香菱皺起眉頭,說道:“這麼危險的修行,爺幹嘛要繼續下去,萬一哪天遇到個厲害的,連爺都對付不了,那不是糟了?”

洛飛搖搖頭,笑道:“肯冒險就能變強,這是多少人求不來的機會,許多人都是連冒險的機會都沒有,就在弱小中被人欺侮死,若是告訴他們,只要肯冒險就能變強,就能擺脫自己的困境,他們恐怕會高興死。”

香菱感覺他說得有理,可又覺得不對勁。

冒險自然是要和危險打交道,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誰能保證一直不出事呢。

她心中祈禱,希望老天能保佑主子,讓他平平安安,她才過上幾天安生日子,老天可別把它給奪走啊。

一邊祈禱著,香菱感覺眼皮又開始沉重起來,她往洛飛身邊縮一縮身子,很快就又睡過去。

洛飛感受著香菱緊靠著自己的溫軟軀體,只覺得氣往上浮,血往下流。

他偷偷往下瞧一瞧…

噓,不能犯錯誤!

他連忙默默唸誦起金光咒,很快咒語響徹神庭,金光照徹體內各個角落,把各種綺念趕走,也壓制住潛藏在暗處,蠢蠢欲動的力量。

又是一個不眠夜。

將近天明的時候,原本睡在二人腳邊的小狐狸,悄咪咪爬到洛飛頭上,彷彿渾身精力無處發洩一般,在他頭上胡亂跳了一陣,又把一條大尾巴在他臉上掃來掃去。

這傻狐狸!

洛飛金光咒被打斷,順手把小狐狸捉在手裡,也不顧它掙扎,在它身上亂揉一通,隨即把它丟到地上。

香菱被一人一狐鬧醒,她知道主子就要起床了,連忙出去打熱水,等服侍洛飛穿衣洗漱完,天已經大亮。

林如海早在外面等候。

“道長住得可還習慣?”

林如海問道。

“林大人府上比我的破廟可好多了,哪有不習慣的。”

洛飛笑道。

“既然如此,道長還要多住些時日才好。”

林如海笑道,一邊引洛飛去用早餐。

吃完早飯,洛飛又來到賈敏房中。

這一整天中,洛飛試了幾個不同的驅邪符咒,卻總不見效。

符咒效力太強,賈敏的身體受不住,可若是效力太弱,又無法除掉她體內的邪法。

這似乎是個不可解的兩難問題。

林黛玉一直在旁邊候著,每當洛飛換新的符咒,她總生起希望,可一天下來,沒有一種符咒奏效,她的心情漸漸沉到谷底。

該…做好準備嗎,可是人要怎麼做才能準備好和自己的孃親永別呢?

她心中無助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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